第8章 記者問答
記者問答
“快看,他脖子上長了好大一個腫瘤!”
“哈哈哈哈哈醜八怪!”
“啊,好惡心!”
陰暗的巷子裏,五六個身材高大的男生圍着角落裏的瘦弱少年拳打腳踢。
少年一聲不吭地默默承受着,只将腦袋埋得更低,細瘦的胳膊上遍布烏青和泥灰。
領頭的男生踹得沒勁,上前一把抓扯住少年的頭發,迫使他仰起那張被黑色痂殼覆蓋的臉龐,“來,把他這些影響市容的殼剝了。”
他身後的男生膽小地搖了搖頭:“別吧,會出人命的。”
“嘁,有病不好好在家呆着養病,出來吓人就是他的不對。”領頭的男生朝地上啐了一口,“我女朋友都被吓出心理陰影轉學了,你們可憐他,那誰來可憐可憐被迫分手的我?”
眼風左右掃了掃,依然沒人願意上前。
男生氣惱地拽了一把身後的小弟,“你們這些慫包,扯住他的頭發,我來動手!”
少年灰色的眼睛瞬間被恐懼覆蓋,細瘦的手指捏成了個拳頭,攥得指節發白。
爸爸叮囑過,不能在外面随意動用武力,這些人類太脆弱了,會被他殺死的。
要是,要是殺了他們,族人們也會因此受到牽連。
沒關系的,自己恢複能力強,只是鱗片而已,還會再長出來的。
忍一忍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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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大的瞳孔,倒映着那只粗魯伸向他的手指。
近了、更近了!
“我報警了。”突然響起的聲音把幾個男生吓了一跳,他們再也顧不得什麽老大不老大,要是這次霸淩事件在警局備了案,自己一輩子就完了。
不僅現在的學校會開除他們,未來也不會再被任何學校錄取。
“操,一幫叛徒。”
警笛聲越來越近,領頭的男生終于也慌了,當下就放開少年的頭發,腳一蹬牆頭,動作敏捷地翻了上去。
離開前,他還不忘指了指站在巷子口的高個男生:“小子,你給我等着。”
高個男生對着他的背影比了個拇指向下的動作。
等人離開了,才關掉光腦的警笛模拟器,走進巷子裏,蹲在少年身邊問道:“喂,我救了你,打算怎麽報答我?”
男生的嗓子還在變聲期,說話好像鴨子在唱歌,十分難聽。
少年将臉從臂彎中擡起,一雙眼睛剔透得如玻璃珠子,星星點點的光芒閃爍其中。
他咬了咬唇瓣,埋下頭,好聽的嗓音滿是怯意:“你、你願意做我第一個朋友嗎?”
“願意啊。”男生不假思索地應道,他那沉郁的眼睛掃過少年腕上的光腦手環,嘴角緩緩揚出一個算計的弧度:“那……好朋友現在囊中羞澀,你願意資助點嗎?”
少年用力點頭,他最不缺的就是錢了。
*
“蔣無,最近學校裏都在傳你跟那個醜八怪談戀愛。”好事者趴到男生桌前,布滿痘痘的臉龐油得放光。
“老子不是同,”男生嫌惡地皺皺眉毛:“更何況他長得那麽醜,喜歡誰也不可能喜歡他啊。”
好事者哈哈大笑,指了指窗外:“醜八怪就在外頭,都聽到了哦。”
男生臉色大變,立刻追了出去。
“阿音,不是這樣的,我那話是故意說給他們聽的。”
“我爸是個很古板的人,他要是知道我喜歡一個男生,一定會打斷我的腿!”
“阿音,阿音,我是真心喜歡你的!”男生撲過去死死抱住少年的腰,神情慌亂地乞求道:“不要離開我,我不能沒有你……”
少年掰開他的手指,表情難過地将一封告白信丢在了地上:“我今天來其實也是想跟你說聲對不起,謝謝你的喜歡,我們只能做普通朋友,但是……現在好像連普通朋友也不适合了 。”
男生兩眼發直地看向那封被丢棄的表白信,熟悉的字跡,是他今天早上偷偷塞到風音抽屜裏的。
他想用這種傳統的表白方式,給風音一個小小的驚喜。
風音其實不醜,真實的長相令人癡迷,那種無與倫比的美麗,超乎了男生能想象到的極限。
風音把一切都告訴了他,還說,等到自己成年,就有能力讓這些鱗片永遠消失了。
如今的風音,只能短暫的讓鱗片隐匿幾秒。
但是,足夠了,男生已經徹底愛上了風音。
男生在信裏把風音比作妖精,是偷了他心的妖精。
讓他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滿腦子都是風音那昙花一現的美貌。
少年看着跪在自己身前哭得東倒西歪的男生,也忍不住落了淚,從上次,到現在,兩人認識差不多也有一年。
風音是真的把對方當作自己的好朋友,唯一的人類朋友。
但是,剛剛他的話實在太傷人,風音沒辦法當作沒聽到過。
男生看到少年的淚,覺得有回轉的餘地,立刻又抱了上去:“阿音,我們還是好朋友對不對?”他擡起頭,下巴磕在風音的腹部,一雙遍布血絲的眼睛紅得像是要滴出血水來:“你也知道我的情況,在家裏除了大哥,誰他媽還把我當回事?阿音,我真的只有你了!”
風音低頭對上那雙發紅的眼睛,它們不斷地放大、放大,一刻也不停地控訴自己的無情和冷血。
蔣無是你的朋友啊,風音,你怎麽能這麽對他。
風音,你別忘了,當初是蔣無幫你脫離危險境地的。
“蔣無,我們永遠都是朋友。”少年最後還是心軟了,他将男生從地上拉起來,強調道:“也只能是朋友。”
男生張開雙手,給了他一個用力的擁抱:“我不奢求太多的,阿音,是朋友就好。”
是朋友、就好……
*
風橙從床上猛地坐起,額發已經被汗水浸透,他擡起手,随意地将發絲撸了上去,露出了光潔的額頭。
又做噩夢了。
喘出幾口濁氣,赤腳走下床,蒼白的指尖勾過杯子,熟門熟路地擡到唇邊。
冰涼液體不斷滑過食道,慢慢聚集在胃裏爆炸。
等到杯子空了,風橙的手一松,任由它摔在地板上,裂成大小不一的碎片。
風橙從上頭踏了過去,尖銳的瓷片刺進他的腳掌,流下了一路的血印。
他卻像是失了痛感,連眉梢都沒皺一下,就這樣面無表情地去了廚房,從冰箱裏又給自己開了一罐可樂。
喝了一口,打開光腦,投影的光立刻照進他的眼底,連虹膜紋路都纖毫畢現。
風橙坐到了沙發上,灰眸左右移動,快速地浏覽着光腦上的信息。
與此同時,他腳底的傷口正自發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起來,幾秒就消失的徹底,連淺淡的疤痕也找不見。
他今天睡得早,醒來的時候不過十點。
對于大多數年輕人來說,美好的夜生活才剛開始。
□□時報的頭版頭條就是關于一場規模不小的名流晚宴。
#蔣氏集團二少對巨星男友公布戀情。事件作出回應#
标題并沒有提到風橙的名字,但是有心人一眼就能知道是他。
一個月前,剛重獲新生的風橙被記者問到戀情,當時他不假思索地爆出了蔣無的名字,為的就是惡心那個男人。
他知道對方有多注重自己的名聲,不管這個男人在蔣家如何不受待見,他在外人眼裏卻是個風度翩翩,俊美癡情的富家公子哥。
公子哥次日就暴跳如雷地找上了他:“阿音,你他媽在玩火。”
風橙對上男人那雙陰險狡詐的眸子,他知道對方在算計什麽。
但是這回,風橙不會給對方任何機會。
“跟我交往吧。”他搶在對方前面設下了複仇的第一個陷阱。
男人表情一僵,下一秒便欣喜若狂。
五天後,男人英俊的臉上開始出現扭曲的神情,他罵罵咧咧地收拾行囊打算離開……
十五天後,風橙帶着滿臉慘白的男人踏上了單程旅行的飛船。
又過了半個月,飛船失事,男人命喪荒星。
一切的發生都是那樣合乎情理。
風橙坐在隐形飛船的駕駛艙內,通過屏幕欣賞着男人的死狀。他折磨了對方整整一個月,該報的仇都報了,心裏剩下的只有快意。
不會有人知道,男人看似完整無瑕的遺體,在失事前到底遭受了怎樣慘無人道的對待。
他瘋了,風橙又用精神藥物治好了他的瘋,讓他清醒地面對自己前世遭受的一切苦難。
他痛得暈死過去,風橙又治好了他身上所有的傷。
想瘋瘋不了,想死死不成。
這地獄般的一個月,直到飛船落難的那刻,才是那人真正的解脫。
只是,為什麽死去的軀殼又複活了呢?
風橙緩緩眨了下眼睛,智能光腦便開始播放他所關注的頭條視頻。
畫面中,赫然是蔣家三兄弟。
走在最左邊的是蔣無,一身深灰色的西裝,頭發被發膠得體地粘在腦後,瘦削的臉上架了副銀邊平光眼鏡——
這算是蔣無的一點小心機,原主的眉骨偏高,所以顯得眼睛很深,盯着別人看的時候,總給人一種不懷好意的錯覺。
盡管蔣無把眼神放得多麽和善,都無法改變這個特質。
雖然總體五官搭配起來也挺帥的,但是在生意場上,想結交朋友可不能頂着這麽張反派臉。
所以他才給自己添了點小配飾,沒想到這一出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蔣家老大堪堪一米八零,蔣家老三一米七五不到,一米八八的蔣無跟他倆走在一塊,不用站在C位,都是衆人眼中最靓的崽。
不同于風橙記憶中總是縮在蔣家老大影子裏,甘心做其陪襯的原主,此時此刻的蔣無,身板筆直,自帶貴氣。
他似乎很享受衆人的注目禮,嘴角洋溢起的微笑真情又實感。
前一秒還是面無表情的高冷男模,後一秒秒變笑裏藏刀的斯文敗類。
眼鏡擋不住男人長相自帶的反派氣息,卻給了他攝人心魂的無敵魅力。
在他旁邊,黑西裝的蔣舒聞被比得沉悶老氣,淺藍色馬甲的蔣樂年又顯得太騷氣,只有蔣無看起來時尚又養眼。
都說人靠衣裝馬靠鞍,到了蔣無這,卻是他的男模骨架反襯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記者們就像看到肉包子的狼犬一樣蜂擁而上,将蔣無團團圍住。蔣舒聞和蔣樂年被擠到了邊上,鞋子上還被踩了好幾個灰腳印,氣得臉都青了。
“蔣先生,一個月前銀河巨星爆料與您交往已經一年,是真的嗎?”
蔣無不假思索地點頭道:“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不重要,風橙說是那就是了,一個優秀的男人不會亂拆未婚夫的臺。
“聽說您和風先生已經訂婚,打算什麽時候舉辦婚禮呢?”
蔣無模棱兩可地答道:“這個我們倆還在商量中。”
“婚房是誰買呢?”
蔣無扭過頭盯着問話的記者:“這個重要嗎?”
內心:鹹吃蘿蔔淡操心。
記者是個膽大敢問的:“當然重要,這關系到您和風先生的家庭地位。”
蔣無笑了一聲,“我買。”
那個女記者沒想放過他,問的問題越發潑辣起來:“蔣老對您的婚姻是否支持呢?”
蔣無摘下眼鏡,盯向她的瞬間氣場全開:“我不是我爸,也不知道他啥态度,問我沒用。”
女記者被那雙眼睛看得有些發憷,默默往後退了一步。
她不吭聲了,卻有不怕死的又頂上了。
是個白人記者,張口就是一個地獄問題:“蔣先生,您是否會因為自己是一個同性戀而感到羞恥?”
蔣無眯了眯眼睛,反嘲道:“那你是否會因為自己每天都要吃飯睡覺拉屎而感到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