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完結章~
完結章~
回來的這些天,他還沒有和臨君屹聯系過。
不論電話,就算是一句微信,也是沒有的。
他常常打開和醫生的聊天框,有那麽幾次,臨君屹的狀态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他滿懷期待的坐起來,等到的不過是狀态又變成名字,和無盡的沉默。
手指又一次在語音通話按鍵上懸停,又不知第多少次挪開。
最初的那點氣憤早就被磨平,他不生氣,也不敢委屈,只覺得心情前所未有的失落,像是想要抓到什麽,又空落落的抓不住。
那天下午,從浴室裏出來之後,初堯喝掉了最後半瓶白酒。
不需要下酒菜,這次連泡面也沒有了,初堯眼眶又紅又漲,澀的發痛,他忍受不了手機刺眼的藍光,瞪着眼睛像是要有眼淚流出來,可準備了半天又怎麽都哭不出來。
胃裏又開始隐約發痛,這下完了,初堯靠坐在卧室床邊,手裏握着空蕩蕩的白酒瓶子,腦袋裏嗡的一聲:這下連酒也不好用了。
“唔……咳咳…唔……”
他又開始悶咳,好在是早已習慣了這種由于心髒突然猛跳引起的悶咳,初堯自己檢測了幾天,心髒只是跳的不太規律,最多心慌難受一會,不會有什麽大問題。所以他不在意咳嗽不咳嗽的,他只在乎什麽東西能止痛。
他曾經最怕疼了,小時候摔倒了褲子擦壞一個大口子,膝蓋除了淤青一塊其他什麽事都沒有,他都要哭上好一陣,邊哭邊咧個小嘴喊疼,孤兒院的阿姨們管不過來那麽多孩子,一次兩次能哄哄,偏初堯是個淘氣的,三天兩頭的摔,哪次真把腿摔壞了,到沒人來哄他,阿姨走過甚至還要罵一句:哭什麽哭!一天天的不長點眼睛就知道瞎跑,誰有時間天天哄你!敢情全院就你一個孩子了是吧!
是啊,不是全世界只有他自己的。
忽而想到這,牽連着小時候那些記憶都湧現出來,胃裏狠狠一翻,初堯弓着身子跪倒在地,左手無力撐着,右手按着胃口用力幹嘔了下,吐出兩滴微黃的晶瑩來。
嘴裏泛着苦氣,初堯無奈苦笑,從前只聽大人說過膽汁兒都要吐出來,沒想到這膽汁兒竟然這麽苦,苦的他微張着嘴不敢咽口水,就任由那些晶瑩自己流淌出去。
一路混着的還有啪嗒啪嗒掉下來的汗珠,或許還有兩滴憋急了流出來的生理性眼淚,初堯疼怕了,實在是怕了,他逐漸軟了手肘順勢跪趴在地,借着膝蓋的力量按住突突直跳的胃口,意識昏沉的想,他再也不敢騙臨君屹一個字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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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堯縮在床腳下直哆嗦,用力抿住蒼白的唇,把自己蜷成一個球,屏着呼吸挨過一陣烈痛,松下勁兒來,歪倒在地徹底失了力氣。
“操……初堯……你怎麽能……唔……”
“怎麽能這麽不争氣呢……”
自言自語的話被堵在一半,胸腔裏好像有誰拿着牛皮大鼓狠狠敲了一下,心髒用力收縮又擴張,滾了兩滾才獲得短暫的平靜。
“我去?呼呼……啊呼………”
終于還是要不行了嗎?他想,那截血管植入還不到十年,按理說至少能挺二十年,這怎麽就……
“唔……呃啊…咳咳咳……”
初堯怕疼,卻從不愛叫疼,可身上不舒服的時候就會委屈,委屈了他就特別想找點東西抱着。
小時候他什麽都沒有,只能用力抱住自己,後來遇見了臨君屹,每每胃病發作的時候,他都是抱着醫生,不管那疼痛有多烈,臨君屹的體香就像是萬能解藥,他光是聞着就覺得安心。
好想他……他想……
就算是當時氣急兩人都說了那麽多難聽的話,如今想來,還是抵不過初堯心中想念萬分之一。
我愛他……他想……
初堯從不輕易認準什麽,一旦認定了就保準是一輩子。
你看,甚至都不用臨君屹特意來哄,那人會自己給自己洗腦,會在分別的數天裏一點點撫平內心所有的不甘,曾經的初堯愣頭青似的闖蕩沒學會什麽別的,唯獨學會了在暗處獨自舔舐傷口。
但是……
他已經在這無盡的疼痛裏泡了七天了,自我療愈的魔法藥水再靈也快要失效了。
他需要外援,他需要溫暖,他空前絕後的無比确信這一點。
指尖在通訊錄裏随意按了一個,不是臨君屹也行,只要是個人就行,他只想聽聽人的聲音,證明自己還在這個世界上待着,自己還是個活人。
嘟嘟兩聲後電話接通,聽筒那頭的聲音傳過來的那一刻,先是心髒漏了一拍,而後緊鑼密鼓的敲起來。初堯微怔雙眼,自私的多聽了一會那曾讓他無數次情動的聲音,才糯糯開了口。
“嗯,哥,是我,我醒着呢。”
那頭明顯松了口氣,醫生的聲音裏摻雜着濃濃鼻音,一聽就是最近又在加班,幾乎沒休息。
“怎麽,想我了?”
沙啞的聲音帶着幾分疲憊,低沉的聲線像把沉睡的利刃,初堯不用思考就能想象出臨君屹帶着無框眼鏡單手扶額的樣子,那叫一個迷人……
啧……
渾身一熱,初堯暗罵了句操……
臨君屹你是不知道自己啞着嗓子的時候聲音有多勾人嗎?
“切,我才沒有。”下意識擺出攻擊形态的小狼皺眉咬牙嘴硬道。
“那您這是……”醫生游刃有餘的發問道。
左手往腹中加了些力氣,腦海裏不斷閃過他家臨醫生傲人的身姿,初堯覺得越發頭疼。
“就是想提醒你一下大晚上的在醫院值班小心點,男性也要注意自我防衛。”
對面雲淡風輕:“放心吧,也就你看我像小白兔,別人都怕我怕的要死。”
“所以呢,你找我到底什麽事?”
臨君屹語氣裏摻雜了幾分嚴肅,喜怒不分,叫初堯聽不出個所以然來。
冷冷的,又不乏活泛,初堯分不清,那人還有沒有在生自己的氣。
臨君屹當着他的面生氣的次數實在是太少了,發火的時候更是寥寥無幾,叫他快要留下固有印象,根本推測不出此時臨君屹心裏在想什麽。
那人嘴硬,他也嘴硬,既然臨君屹不提那晚那一戰,那他也不提。
神奇的,連初堯自己都沒發現,離開醫生的這些時日不管他再怎麽內疚,再怎麽醞釀見面後的道歉語,一旦到了真章,他還是硬的像塊茅坑裏的石頭,軟不下一點。
“不說就挂了,我還要值班。”
“值班不也是你自己,留着我一個又不礙事。”
“誰說的?”
“你果真嫌棄我啊臨君屹?”
可能是看初堯幹說不上道兒,那人笑了,“你就沒想過,或許你只要随便編一個理由,就會有驚喜出現呢?”
這一句直接給初堯幹沉默了。
反常,這太反常了,往常都是他撩醫生,今天怎麽……
偏偏這場面和胃腹中愈漸加深的悶痛實在太過相悖,初堯心裏發癢,在良心和小貪心之間來回橫跳,急的快哭了。
他不覺間帶着哭腔:“我…就……你說話好聽,我想多聽一會不行嗎?”
“你看,這不就得了。”臨君屹笑了,“那我不挂電話,外放陪我整理病例。”
初堯哼唧一聲,算作好。
電話那頭紙張翻動傳來嘩啦聲響,初堯依舊躺在地上,往旁邊的地毯上挪了挪,腦袋枕着手肘,同樣開着免提,看着平平無奇的通話界面發呆。
就好像臨君屹的呼吸聲可以止痛似的……
“初堯。”
那人叫他:“十一點了,不睡覺嗎?”
臨君屹不知不覺間整理完了今天所有的病例,電話依舊沒有挂斷。
“嗯,不睡,還很清醒。”
他喝了酒,雖然上頭,雖然暈,但就是不困。
腦子清醒的可怕。
“今天給我打電話,就是想直播陪我寫字?”
初堯不語。
可是心裏癢癢的,他又嗯了一聲。
“是…”
臨君屹威逼利誘:“初堯,你最好別再和我說謊話。”
“不…不是……”
“那是什麽?”像是怕他害怕似的,醫生又放軟了聲音說:“我在聽,初堯,你可以說。”
于是初堯紅着臉,小聲嘟囔了句:“我…我想你了。”
“真的嗎?”
一聽那人就是在逗他,初堯氣急敗壞,清了清嗓子大聲沖着聽筒喊道:“嗯!想你想的要死,想的我那叫一個肝腸寸斷!你說你個沒心肝的,放心我一個人在家,這麽多天不管不問,不回家就算了,連個電話都不打,虧你也能放得下心!”
情緒上來連眼眶也濕潤了,初堯一口氣吐露了一串,正大口喘着氣,艱難的平複着自己剛剛飽脹的情緒。
誰知道那面又說:“你又不是三歲小孩。”
氣血上湧的初堯一點就着:“誰說不是三歲小孩就不能想你了啊!”
“你把我自己放家裏不管不顧也就算了,還就知道冤枉我!”
“有能耐咱倆就分說分說,從頭開始說!那天李阿姨扔了你送給我的橡膠模型,還說什麽那東西不穿衣服不正經,好家夥她歪理一大堆我才不要和她吵,結果你連問都不問一嘴就知道說我,我要真是個小孩你會那麽兇嗎?”
臨君屹風平浪靜:“不會。”
初堯大叫離譜:“臨君屹你就是欺負我!”
“操,我他媽長這麽大沒受過這樣的窩囊氣!”初堯氣的直喘粗氣,眼淚噼裏啪啦往下掉,邊罵邊哭,可他又沒有半點委屈的樣子,既不撒嬌也不哼唧,如果不是臨君屹特意留着耳朵仔細聽,真沒發現對面那人已經哭成了大花貓。
臨君屹忽然笑起來,愈漸爽朗的笑聲透過聽筒,吓死了初堯這一團大火。
“好了好了,初堯,別哭,你看,你這不是都說出來了嗎?”
別哭?初堯驟然閉了嘴,看着那一手一臉的眼淚,滿臉的不可置信,自己究竟是什麽時候……
臨君屹:“你想我,你委屈,你心裏不舒服,你的需要,你的想法,你這不是都說出來了嗎?這不難,對不對?”
“初堯,這些天,我想了很多,其實如果那天你給我打電話,不是裝病說疼,而是說想讓我回去一趟,我也是會回去的。”
“患者不多的時候叫同事替我看一會,沒什麽大不了的。”
“我從來沒有氣過你騙我,我只是心疼,你竟然連想我了都不敢說,那我這得多失敗啊。”
“可是你……”
初堯欲言又止,可是我不敢耽誤你的工作啊……
臨君屹聽出了他的心事,“初堯,你怎麽确定,你在我這裏,還沒有工作重要呢?”
是他,他早就聽出了初堯言語間的委屈。可他忍下心疼也要等,等初堯親口告訴他。
這才是他們之間矛盾的根源,如果初堯不說出來,就算他願意跑,願意被騙一千次一萬次,初堯心裏的結也解不開。
“初堯,你當初和我表白那個架勢哪裏去了,怎麽過了這麽多年反而越活越回去了,膽子變得這麽小。”
“你說誰膽子小?”病危小狼依舊咬牙怒吼,只是那威力嘛,大不如從前了。
臨君屹只當那狼爪子隔着衣服撓了撓自己。
“既然膽子不小,那你現在還有什麽想跟我說的,今天還沒過去,只要你說,我就聽着,你要許願,我就給你兌現。”
距離下一日的零點,還有十分鐘。
“我……”
抓着胃腹的左手随着痙攣猛的縮緊,初堯唇齒失守,溜出了句悶哼。
“唔……疼……”
臨君屹故意道:“什麽?初堯,我沒聽清。”
初堯發誓,見到臨君屹一定先給他兩巴掌,“我說我胃疼,一陣一陣的受不了,胸口也疼,難受的我都睡不着覺,這下你滿意了嗎臨大醫生。”
臨君屹悄然掩蓋言語裏的那點失措,泰然道:“好,聽見了。”
“好?我都這樣了你還說好?”
“你看,直說不是很好嗎?”
“屁的很好!”
臨君屹眼中蘊出兩抹寵溺來,沒忍住笑了,“等着,我馬上就到家。”
無線電能傳達的東西總是太少,就像現在,電話兩端,一個委屈上頭又努力掩蓋自己的脆弱,一個心急如焚卻要僞裝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樣,電話并沒有挂斷,下樓的腳步聲,發動機的轟鳴聲,初堯聽着對面和那天晚上一樣的聲響,撐牆站起來,一步步走到了大門邊。
他就坐在門口,和那天撿着橡膠模型回來的時候一樣,靜靜的看着鏡子裏滿是淚痕的臉。
心道:臨君屹,你真是下的一手好套子。
推門進來的時候,臨君屹手裏拎着兩只板鴨。
似是沒想到初堯就坐在門邊,他悄悄開鎖悄悄進門,回過頭發現那人就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時候,臉上終于出現了一點被當場抓包的不自然。
初堯盯着他手裏的兩只板鴨:“大半夜的你上哪去買的啊……”
“早就買好了。”他說。
初堯一把抓過板鴨扔在一邊,拽住臨君屹的手使力站起來,不由分說堵住了醫生的嘴。
“唔……初堯……別……”
臨君屹被他吻的一句話斷成三段,倉皇抱住餓狼般撲上來的人,後背緊靠着門板,配合着那人鑽進自己唇齒。
“呼唔……你…你歇歇…讓我看看哪裏疼好不好?”
往日裏斯斯文文的醫生如今被初堯壓制着亂了分寸,領帶好不正經的扔在一邊,他微仰着頭纏繞,下巴被初堯掐出兩道紅痕來。
“閉嘴。”小野狼惡狠狠威脅道:“乖點,別惹我。”
臨君屹快要忍不下了,他從一開始聽見初堯聲音的時候就懸着心,狠下心來一步步引初堯走出禁锢的那個圈圈,實則早已擔心的膽顫,如今氣息亂紛紛,他睜不開眼,便用手去找初堯幹癟的腹部,去擦初堯鬓角的虛汗。
“臨君屹……你怎麽還信我……”淚珠順着鼻尖無聲滑落:“就不怕又被我騙一次?”
“不怕……唔……”坦然道:“被你騙多少次我都不怕。”醫生有些上不來氣,皺皺眉,笑了:“誰讓我這輩子就愛你一個了呢,我可以無條件相信你,這是真的,初堯。”
初堯瘋魔了一般,撕扯啃咬着:“不行,你不是就我一個,你是只能愛我一個。”
嘴角被無情咬開了一個口子,醫生皺了皺眉:“好,只愛你一個,可是你這樣……唔……這樣不行,讓我看了……放心啊。”
“真想看?”換氣的空檔初堯問道:“那你別後悔。”
初堯幹脆一把脫了上衣,後退兩步叫臨君屹看了個全乎。
臨君屹定睛看了兩秒,世界像是按了靜音鍵,他已然聽不見初堯在說什麽。
若不是唇上的溫度還沒散去,他斷然是不會相信,面前這個幹瘦,青紫遍布的身體,會是他初堯的。
那麽漂亮的腹肌,那樣光潔的皮膚,都去哪了?
回來之前他到希望是初堯又騙他,到家之後看那人滿頭冷汗以為是突然發作,可是現在……
那紫色的皮膚邊緣泛着青,稍遠一些的地方皮下滲着黃色的組織液,一看就不是一日之功……
初堯張開雙臂堅持了兩秒,就開始往地下滑。
從小心翼翼的打電話,到撕心裂肺的哭喊,再到在臨君屹身上啃這麽一通,初堯早就鬧沒了力氣,如今罵也罵了,哭也哭了,一腔的委屈不知不覺間發洩出去大半,眼前的人回來了,一直以來盼着的東西到手了,強撐着的那股氣也就散了,臉色迅速變得灰白無力,脫力的垂下頭來。
像沒了骨頭似的,軟塌塌的倒下來。
臨君屹趕緊上前一把托住了往下倒的人。
“初堯……初堯?慢慢呼吸初堯。”臨君屹一邊給人順着後背一邊迅速給值班醫生發了條短信,“喘氣兒啊,別憋着,我回來了我就在你眼前呢,別傷心了啊,不哭不委屈了好不好?”
“疼……”那人伏在他耳邊輕聲道。
初堯閉着眼,腦袋像斷了繩子的木偶,不受控制。
臨君屹用手心捂着初堯的胃腹,冰涼。
醫生變了臉色,聲音也潮濕起來:“好,哥給揉就不疼了啊。”
想着把人扶進卧室躺着要好些,攙扶着人走進去的時候臨君屹更吃驚了。
那是一屋子的狼藉。
滿地的酒瓶藥盒,床腳垃圾桶裏還有初堯嘔出來的酸水,屋子裏空氣憋悶到了極點,只有床上的一塊還算是幹淨,走進了一看,旁邊圍的大大小小都是臨君屹的衣服。
臨君屹一時語塞,眼眶迅速濕潤了一層,腦袋裏嗡的一聲,走馬燈似的閃回七天前,他們吵架的那個夜晚。
種種蹤跡,如今終于串在一起了。
“你這是……”
“從我走的那天,就開始了是嗎?”
初堯只哼唧一聲,趴在他的肩頭小聲呼痛,“嗯……這次是真的,哥……”
“我真的知道錯了……下次再也不會了……”
初堯意識昏沉,一改剛剛氣勢洶洶的模樣,乖的像只小綿羊,他不再小鋼炮一樣的叫罵着委屈,只是乖乖的,趴在臨君屹肩頭。
“從你走的時候,就那一刻,就開始了,這麽多天,沒怎麽停過。”
“我不是故意喝酒的,可是那些藥都……都不好用了,喝了酒就不疼了,我才喝的。”
“可是剛剛……”不知為何他又哭起來,“剛剛那半瓶都不好用了,我喝了也還是疼,受不了了才給你打電話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初堯就連抽泣聲也是弱弱的,不像是撒嬌,倒像是徹底沒勁兒了。
迷迷糊糊,初堯又尋得那人唇來。
他吻的娴靜儒雅,又不留空隙。
腹中又一股熱流翻湧,初堯睜了睜濕漉漉的眼睛,捏着醫生肩膀的手指無聲用力,卻沒把那人松開。
藥不好用,酒也不好用,眼下能止痛的,只有臨君屹這張嘴了。
“唔……小堯……我叫了救護車,馬上就到……”
“嗯……別說話……”
那股熱流翻湧向上,順着食管一路沖上來,燒的整個胸膛都火辣辣的,初堯蹙眉眯眼,嚴嚴實實的堵着醫生的唇。
“唔……唔!!”
臨君屹雙眼可怖的睜大,手掌推搡着初堯胸膛,血腥味在口腔裏蔓延開的那一刻,他承認,他慌了。
慌的徹徹底底。
初堯的血就那樣從他嘴裏渡過來,沾染了初堯的口腔,填滿了醫生的心髒。
腥……
原來人血這麽腥……
臨君屹窒息般仰頭,眼淚自然順着眼角滑下。
而後又認命般閉上雙眼,苦笑。
是啊,他這輩子算是栽這人手裏了,你看吶,初堯總是有的是辦法叫他心疼。
不管他回來之前有多理智,甚至可以一五一十的給人講道理,誘導着那人說出所有委屈,自以為開導的很完美,以為自己也隐藏的很完美。
可初堯總是有辦法一擊叫他原形畢露。
血月,一個鐵鏽味兒的吻。
臨君屹輸的慘不忍睹。
這七天裏,他雖完好無損,卻備受煎熬。
他無數次想撥通那個電話,又無數次打消了這個念頭。
一部分是被患者突發狀況耽誤,大部分時候是他不知該如何面對初堯。
事情起因不在他,他找不到一個完美的切入點,給雙方一個臺階下。
就算那天初堯沒有出現在醫院門口,沒有救他于水火之中,初堯在他心裏第一的位置,也始終不會發生任何的改變。
只是那次救急,讓他更加确信了,他心裏有多麽依賴初堯。
也就注定了,該狠心的時候,他必須要狠下心來。
因為他太害怕失去,他怕某一天真的會因為這種事情,永遠失去初堯。
可是現在,那些都不重要了。
什麽道理,什麽是非對錯,于他而言都是什麽東西。
血腥味的吻,初堯一點點弱下去的生命力,就像是危險的曼陀羅花,緊緊把他纏繞。
“小堯。”臨君屹接住他下落的身體抱進懷裏,不斷用力搓着他的臉:“別睡,我抱着你呢。”
他一周前就向領導打了申請,調離急診去內科,每天能多出一些時間來,都留給初堯。
總是要給他一個實現的機會吧。
救護車的聲音終于響起。
“再堅持一下,小堯。”
他們跌在一片狼籍裏,等着白衣天使的降臨。
“等你好了,我每天兩只板鴨買給你。”
“你再帶我去看一次沙漠裏的日出。”
“還有上次教你的人體構造,我還沒驗收呢。”
“我再也不會因為工作忽略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把這輩子都輸給你。”
我們的生活裏還有好多好多的事,好多沒做的想做的,必須要和你做的,都要一一去做呢。
初堯緩緩松開他的唇,殘存的血順着唇角流出來,初堯擦了擦,卻越擦越多了。
初堯抹去臨君屹眼角的淚花,一勾唇角,扯出一個狡黠的笑來,精靈似的,眼睛裏閃着亮晶晶的光。
臨君屹一看,心下了然,自己已經是那人囊中物腹中餐,初堯把他吃幹抹淨都不帶吐骨頭的。
“這可是你說的,哥。”初堯咽了咽口中的血,在救護車那響徹雲霄的叫聲中,再次拿紅潤的唇咬住了他:
“以後,再也別想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