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28
“你拿着。”樓庚把仙女棒遞給池穗。
四溢的煙花火芯在向四周爆裂。
池穗遲疑着不敢接過仙女棒:“我不敢。”
不敢什麽?害怕火芯會落在她潔白的手臂上,給她暈的黑黑的嗎?害怕火芯會燙傷她的皮膚麽?
樓庚看了她一眼,兀自把手伸進火光崩落的地方。星星點點,落在少年勁瘦的手臂上,他看了一眼被吓壞的池穗,然後氣定神閑:“現在不怕了吧。”
火光中,他笑的又壞又邪。一點也不像平時那個矜貴自持的樓庚。
“拿着。”他把仙女棒塞進池穗的手裏。他指尖冰冰涼,額頭卻沁出幾分薄汗。月夜下,他的臉,眉眼凜冽如玉。
池穗接過來,小小的火芯在她的手上崩裂。
好美的煙花。
這時候,突然聽到一聲狗叫。
“嗷嗚嗷嗚。”
池穗看過去,居然是一只很小很小的白色小奶狗。
樓庚:“過來。”
小狗閉了嘴,乖乖跑到樓庚腳邊。它又小又奶,仰着毛茸茸的小狗頭看池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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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裏想着:陌生人?我嗷嗚嗷嗚吓跑你。
仙女棒燃盡。
池穗低下頭:“好小的小狗啊。”
小狗嗷嗚嗷嗚叫:你才小,你全家都小!我以後會是勇敢的大狗狗的!
池穗:“你居然會養這麽可愛的小狗。”
小狗還是嗷嗚嗷嗚叫:現在誇我可愛也沒用了,已經太晚了。
池穗:“我可以摸一下它嗎?”
樓庚:“随便。”
小狗:不要摸我!
池穗用摸咩咩的方式,輕輕摸小狗,然後趁它不注意,又把它抱起來。她的臉龐靠的離小狗很近。她十分真誠道:“好可愛哦。”
小狗紅了臉,再也嗷嗚嗷嗚叫不出來。狗狗眼微微眯起來,看上去十分享受少女的撫摸。
“它叫什麽?”池穗問道。
樓庚:“過來。”
小狗豎起耳朵,聽到樓庚的聲音,就立刻跳下去,跑到樓庚的褲腳邊。
“你好小氣。”池穗以為樓庚不願意給她玩自己的小狗,一看她碰小狗,就要讓小狗過去。
樓庚:“我是說,它叫,過來。”
?哪有人給可愛的小狗取這麽敷衍的名字的啊。
月夜下,莊園裏的噴泉發出汩汩流淌的水聲。
池穗一邊走,一邊好奇地問着些什麽。
問道最後,她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她把雙手背在後面:“庚庚啊,你什麽時候回到京市呢?”
樓庚沒有說話。表情卻淡漠了幾分。仿佛剛剛那個笑容邪邪,自由如風的少年不再是他。
“過幾天吧。”
“哦。”池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眼前是一個薔薇花藤蔓纏繞的秋千架,少女發現了新大陸一般,直接跨過栅欄,然後坐上秋千晃起來:“你家裏居然還有秋千。”
過來夾着嗓子嗷嗚嗷嗚叫:我也想坐!
少女蕩的恣意,咯咯的笑聲飄蕩在風裏:“庚庚啊,你不坐嗎?好好玩的。”
她玩的很歡,長發跟不上她的速度,在風裏張揚。月光下,她在薔薇花葉之間,倒更像一枝小玫瑰。
樓庚站在她身側,沉默又內斂。
他是不屬于這裏的人。他遲早會離開這裏。
-
奶奶在人群裏和池穗失散,替穗穗着急了大半天。所幸池穗平平安安回來了。這一天,池穗睡得很香甜,夢裏都是薔薇花馥郁的芳香。
在叢叢繞繞的花葉下,少年笑的很邪。仿佛那才是本真的他。他手執火光,一點也不畏懼地把火苗捺在手臂上。少年志得意滿,站在火光裏噙着乖戾的笑。
池穗更喜歡這樣的他。
第二天,池穗在往常他們經常見面的溪邊等他。他們沒有任何約定,她知道他會來。
溪水嘩嘩流淌,清澈見底。池穗脫了鞋子,坐在草坪上嬉水。突然有一條很大的魚打着挺兒從她眼前撲騰過去。
池穗來了興致。她會一點水,加上這條小溪很淺,她就沿着小石塊,去追那條魚。溪身漸漸變寬闊了她也沒有發現。等到一腳踩空,她才發現自己摔進了很深很深的水裏。
泡泡咕嘟咕嘟地往上冒。
光線浮動在蕩漾的水波裏。池穗感到一種溺水的恐慌。她奮力地要向上游去,但是卻仿佛失去控制地站不起來。
水從她的耳朵、眼睛灌進去,她覺得自己整個腦袋都昏昏沉沉。她呼吸不上來,只能在水裏撲騰。
樓庚跳下水裏,提着她的領子把她帶上水面。
笨蛋,在那麽淺的水裏面也能摔跤。
一離開水面,池穗就猛地嗆了好幾口水。她坐在草坪上,耳朵裏、眼睛裏全是水,她有一種感冒了的閉塞感,聽不真切聲音。
眼睛裏的水嘩嘩流出來,就像流眼淚一樣。
她濕漉漉地,仿佛還沒有緩過來。
樓庚把短袖脫下來,扔在她頭上:“穿這個。”
池穗看了一眼自己,全身都濕透了,白色的裙子幾乎透明,貼着她的身體,勾勒出少女正在發育中的曲線。
池穗紅了臉,胡亂地把樓庚的衣服套在外面。
他的t恤尺碼很大,松松垮垮地罩在濕漉漉的連衣裙外面。
池穗:“謝謝。”
少年赤着上身。黑色的褲子只打濕了一半,還不及他的膝蓋。他剛剛就是活生生給池穗從水裏撈上來的。
笨蛋啊。在那麽淺的水裏也能摔跤。
少年的耳廓有點紅。池穗卻什麽也沒意識到:“庚庚啊,你居然有腹肌。”
她指了指少年。
“別看。”少年背過身去,臉龐卻燒起來。
哈哈哈哈,害羞也怪可愛的。池穗捂着嘴巴笑起來。
樓庚:“別笑。”
池穗:“偏不。”
樓庚:“趕緊回家換身衣服去吧。你奶奶看見了該心疼了。”
池穗慌起來:“不行,奶奶看見了肯定會擔心,我就在這裏曬會太陽吧,等衣服和頭發都曬幹了就回去。”
樓庚:“你想感冒是吧?”
池穗:“你不懂。”
下一秒,樓庚就拎着她的衣服領子把她提起來。少年臂力驚人,就像抓着小貓頸後面的肉肉把小貓提起來一樣簡單。
池穗掙紮起來:“不行,我不能回家,奶奶肯定要罵我。”
但無奈少年力氣實在是太大了。池穗怎麽也掙脫不了。直到走到一半,池穗才發現,原來他是要帶她回他家。
總算有點良心。
樓庚一把把她推進浴室:“去洗澡。”
池穗點點頭:“哦。”走進去把衣服脫了才想起來,他媽的她沒有換的衣服啊。
“穿我的。”樓庚把衣服丢進去。
是一件寬大的白色短袖。還有一條,額,沒有穿過的男士內褲。應該是按照樓庚的尺寸買的。池穗對着這條內褲陷入沉思。
額,她又沒有那個。不過管他呢,有的穿總比沒得穿好。
池穗慢悠悠地洗完澡。頭發還來不及吹幹。褲子前面空蕩蕩的,讓她有點難适應。
樓庚已經換了一身衣服。他應該也洗了一個澡,此刻黑發垂落在額前,他半撐着手坐在沙發上看一本書。陽光剛好灑落進來。少年整個人都帶上幾分神性。
“在哪裏,可以洗衣服。”池穗抱着濕噠噠的衣服,站在樓庚面前問他。她長長的頭發還在往下淌水。
樓庚一把拿過她的衣服,長腿穿着拖鞋邁了幾步,就丢進盥洗室的洗衣機。卡卡按了幾個按鈕,他又退出來,重新陷落在沙發裏。
半晌,他又擡起頭,皺了皺眉:“去把頭發吹幹。”
“哦。”池穗悠悠地走到陽光下,在風口,打算和自己平常一樣,把頭發自然吹幹。
“笨蛋,去拿吹風機。”樓庚有點無語。
“可我平常都是這麽吹幹的,我喜歡這樣。”池穗坐在飄窗上,頭發濕噠噠的帶着卷。掉下來的水把她身上的衣服再次打濕。
“随你。”樓庚換了個方向,眼不見心為淨,“感冒了別怪我。”
“你就放一百個心吧,我身體可好了,不會感冒的。”池穗信心滿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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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第二天池穗果然感冒了。她發了很重的高燒,一直卧床不起。村口的赤腳醫生給她配了點藥。
奶奶在她身邊邊照顧她邊掉眼淚。
池穗一連卧床了一個星期。再次能下床的時候,她瘦了很多,一張鵝蛋臉硬生生瘦成了瓜子臉。少女美的更加出挑了。
等到她像往常一樣,去找樓庚的時候,卻發現莊園的鐵門鎖上了。之後的幾天,她也沒有在溪邊看見樓庚。
她隐隐想起樓庚說的“過幾天吧”。他好像走了,回到了他的那個繁華的京市。
池穗莫名覺得很傷心。她在梅山交到的第一個朋友,卻也還是離她而去。
她的心髒跳的越來越快,一半是不能接受現實,一半是純粹的傷心。
梅山雪地裏,少年垂着淡淡憂傷的眸子,像捉住一只狐貍一樣捉住她。
焰火大會上,少年在火光下笑得又邪又恣意,她第一次捕捉到自己的心跳。
溺水的溪邊,草坪上紫白紫白的小花在陽光下顯得有幾分懶洋洋,許許多多的燕尾蝶起起落落,相互追逐,可是那個在樹下聽她嬉鬧、給她講故事的少年,已經消失不見。
這是她和樓庚的第二次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