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浪漫
第二十七章 浪漫
喻成在群裏抱怨今晚成片改了太久,還沒顧得上吃餃子,結果現在一打開外賣平臺,才發現都已經售罄。
“那怎麽辦,喻導,你冬至總不能不吃餃子吧,我明天幫你帶點?”一個跟他關系不錯的攝像師問,“吃什麽餡的啊,豬肉的吃嗎?”
在一起這麽多年,熟得像一家人,喻成也不扭捏:“我最近在減肥,素的有嗎?”
“我家今年還真沒包素餃子。”攝像師頓了頓。
孟瓊倒是想起冰箱裏那些還未下鍋的餃子,溫聲道:“我這邊還有,明天拿給你吧。”
喻成聽見孟瓊突然開口的聲音,喝水直接給嗆了下,咳了好幾聲。
他剛才沒顧得上看群裏的內容,直接接通了語音,沒想到孟瓊竟然也在通話裏,那豈不是剛才那些窘态都被她看見了?
他匆忙移出畫面理了下頭型,才坐正點了下頭。
“行,要是麻煩就不用了。”
“不麻煩。”
孟瓊回到卧房時,佑佑正坐在地上玩拚圖。
待她看清那拚圖是什麽東西後,神色稍顯詫異,忍不住笑了一聲。
“佑佑,這是誰拿給你的拚圖?”
究竟是誰會給一個才三歲的孩子玩五百多塊的拚圖?
佑佑手裏抓着三四片顔色極其相近的拚圖,小眉頭皺得可深了,擡頭看看媽媽,又低頭看看拚圖:“是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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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瓊沉默了瞬,恰好和剛從卧室內更衣室走出來的沈逢西撞上視線,對方自然也聽到了她問的話,将睡袍扣子系上,聲音不鹹不淡,問:“有問題?”
孟瓊其實不太想和他交談,但沒辦法,共處一屋檐下,總是有這些或那些事在推着他們必須開口。
佑佑從兩歲半就開始接觸一些益智類的拚圖,只是目前最多只能獨立完成八十多塊,這五百多塊的拚圖連她都要費些力氣才能拚出來,這小家夥怎麽行。
“我理解你望子成龍的想法,但小孩子不可以這麽揠苗助長的。”孟瓊沒看他,聲音很輕。随後彎腰将地上那些零散的拚圖碎片收起來,從旁邊的玩具箱裏拿了個一百塊出頭的拚圖,蹲下來幫着佑佑一起拚。
她穿着一件寬松的褐色羊絨長裙,裙身沒什麽修飾的版型,直着長到腳踝,一蹲下來注意力便全都到了她的臉上。
因為剛才在辦公的緣故,孟瓊臉上戴着個足有半張臉大的黑框眼鏡,唇很紅鼻子很挺,或許是屋內的暖氣足,此時此刻少了些平時的淡漠,多了些紅潤感。
沈逢西盯着她看了片刻,方才收回視線,薄唇繃成一條直線,語氣是他一貫的冷嘲熱諷:“你似乎對我總是有很多不滿。”
這三年連他的面都沒怎麽見過,哪裏又能有多少不滿。
孟瓊依舊沒擡頭,轉移了話題:“我最近還要再忙兩天,佑佑麻煩你多上心。”
小家夥聽出媽媽又要走,擡起圓圓的腦袋,一臉不舍:“是不是爸爸又惹你生氣了。”
生氣?
孟瓊神情一頓。
“沈俞佑。”
身後男人傳來提醒的冷聲,佑佑瞬間噤聲,耷拉着小腦袋,好不委屈。
“很快的。”孟瓊輕揉揉他的腦袋,又重複了一遍,“這次媽媽很快就會回來了。”
“可是奶奶說要過元旦了,媽媽也不回來嗎?”佑佑對元旦這個節日記得很深,圓圓的雞蛋,還有很多好吃的可以吃,他想和媽媽分享。
孟瓊斟酌了半晌,想了想便說:“那到時候你來現場看媽媽工作好不好?”
“真的嗎!”佑佑瞬間就興奮了,颠颠跑過去拽住沈逢西的衣服,“爸爸,媽媽說讓我去看她工作!”
沈逢西聽着小家夥吱哇亂叫,眉頭皺了幾分,淡淡“嗯”一聲。
“爸爸也去!”他眼巴巴地望着,“爸爸陪我。”
孟瓊欲言又止:“你爸爸工作忙。”
沈逢西自然沒有錯過她略微僵硬的神情,言簡意赅淡淡吐出四個字。
“恰好不忙。”
他都這樣說了,孟瓊只好點了點頭。
佑佑笑得開心,一晚上都沒怎麽好好睡覺,在床上翻滾過來,翻滾過去,終於被沈逢西出聲叫停。
“沈俞佑,老實點。”
他坐在床右側,身上深黑色睡衣領口被他解開兩顆扣子,舉着平板在浏覽今天的市場收盤情況,在昏黃的床頭燈照射下顯得整個人都模糊了兩分。
佑佑跟個小肉球一樣,一下從他身邊滾到媽媽身邊去,肉手放在嘴巴前,用自以為的小音量在媽媽耳朵邊上說:“爸爸兇,好兇……”
沈逢西淡淡瞟了他一眼,佑佑一臉驚訝,聲音更大了:“爸爸好像能聽見!”
沈逢西唇角微僵。
他如果不聾的話,大概率是可以聽見的。
孟瓊拍拍佑佑的小背,将他的被子蓋好。
小家夥聞着媽媽身上熟悉的香味,很快就閉上了眼,她拍着佑佑的動作依舊沒有停,輕輕哄睡,聲音也柔,低低喃喃地在哄。
不多一會兒,佑佑便睡着了。
孟瓊手無意搭了下來,卻不巧正好擦碰到了男人平放在被子上的右手,只輕輕碰到了一瞬間,對方似乎沒有察覺到這輕微的觸碰。
而孟瓊卻感覺那塊皮膚像是被灼燒過一樣,很燙,很不舒服。
他們已經多久沒有碰過了?
依稀記得上次還是在他喝醉之後,主動抱上了她的腰,每每在這種時候,他才會隐約顯露出幾分年少談情說愛時對她的依賴和信任。
大多時候,他只會離她很遠。
室內很靜,只有三人淺淺的呼吸聲。
“其實,你不用勉強自己。”她輕輕說,“明天我讓宋姨帶着佑佑去現場就好,你可以忙你的。”
“你好像很不希望我去。”沈逢西淡淡的,語氣聽不出過多情緒。
孟瓊安靜了數秒,說:“只是不想麻煩你。”
客套又疏離。
身邊的男人似乎對她的話有些不愉:“我這個人最不怕的就是麻煩,既然說了會去,就一定會去。”
孟瓊再沒了話。
兩人這段沒頭沒尾的對話再次以沉默告終。
他們都很清楚,那些親密無間的日子早已經回不去了,現在哪怕說一句話,都要斟酌半晌,互相試探。
因為太過熟悉,所以知道刺紮在哪最痛。
不如不說得好。
不知過了多久,孟瓊隐約聽到床頭櫃的手機在震動,還沒等她分辨出是誰的,僅一秒便被沈逢西接通了。
随後,男人推開門走出去,還有他刻意壓低音量的聲音:“怎麽了?”似乎很是緊張和關心電話那頭的人,否則按照他平日的速度,絕不可能接得這麽快。
孟瓊輕閉上眼,興許是太久沒躺在這張床上,思緒開始有些不受控制地發亂,她只是在想,什麽時候,他接自己的電話也可以這麽迅速?
哪怕,就一次。
他們或許都不會走到現在這一步。
在門即将要關上的那一刻,女孩嬌弱弱的尾音從門縫中強行擠了進來,闖進了她的耳中:“沈總……”
像是根泡過水的刺一樣,紮進了她的耳膜,無限膨脹。
孟瓊随着關門的聲音下意識又眨了下眼,不自覺攏緊了被子,以一種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姿勢将自己包圍,她也說不上來這是為什麽,只是猝然覺得有些冷。
很冷,很冷,暴露在空氣中的手背都開始冰涼。
直到佑佑翻了個身,在夢裏呢喃叫媽媽,他睡得很不安穩,哼哼唧唧。
“嗯。”
她又因為這一聲媽媽,卸下了自己堅硬的外殼,忍着疲憊去蹭蹭他光潔的小額頭,輕聲回應着,“媽媽在呢。”
一晚渾渾噩噩,也不知是醒還是睡。
潛意識裏再次不受控制重現當年的回憶,沈逢西抱着她擠在那張沙發上,深秋的風也變得很輕,兩人的心跳同頻共振,談天談地談未來,那時他們都天真且幼稚地認為,這可能就是所謂的浪漫。
可時過境遷,直到這一刻,孟瓊才明白,當年那個篤定說她前途無可限量的少年早已經不複存在了。
相識七年,婚姻三年,兩人早已都耗盡了最初的愛。
隔天早晨,等她收拾好後,沈逢西已經走了,還順便送了佑佑去早教中心。
孟瓊燒好水,走到冰箱要拿餃子,卻發現昨天凍好的兩層素餡餃子全都不見了,有些詫異:“餃子呢?”
管廚房的保姆說:“都吃完了,我要不給您做些別的吧太太,今早晨先生點名要吃素餃子,還讓我把剩下的都煮了。”想起這個她還笑,“小少爺碗裏的都吃不下了,先生還給他夾。”
佑佑眉頭緊皺,一直拍自己圓鼓鼓的小肚皮:“爸爸,不要了。”
後來其實還剩下一些,但被先生送給了在門外等候的趙助吃,趙助原本是不吃的,不知聽了什麽話,狼吞虎咽把那十幾個餃子給吃完了。
保姆還納悶,這次的素餃子有這麽好吃嗎?怎麽都搶着吃。
孟瓊也略微有些莫名其妙。
他不是不愛吃餃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