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讓道
第二十三章 讓道
品完了紅酒,又有幾位老總拿出了自己存在這裏的白酒。
酒過三巡,包廂裏熱鬧了不少。
等孟瓊回來的時候,臺長已經被灌醉了,臉上浮現出中年人醉酒的醺态,拉着孟瓊讓她繼續給幾位老總打圈。
喻成擔心孟瓊的胃,便主動上前替她擋酒,一盅接一盅,喉頭辛辣,胃裏一陣火燒。
但白酒跟紅酒可不一樣,勁大,幾杯下肚,人瞬間就醉了。
孟瓊有些擔心。
喻成遞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表示自己沒關系。
服務生推開門,沈逢西慢條斯理走進來,視線在他們兩人身上掃過,聲音不緊不慢,帶着上位者慣有的審視和壓迫:“替酒,哪有只替一杯的道理。”
臺長聞言喉嚨一緊,感覺瞬間清醒了。
沈逢西都發話了,旁人誰還看不懂這裏面的門道,換了副嘴臉應和道:“是啊,喻導,替酒可以,但規矩可都是替一罰三,你還得再多賠幾杯。”
孟瓊細眉微蹙,還不等她說話,就被喻成伸手擋住,搖搖晃晃了幾下,費勁扶穩椅背才能站穩,擡頭看向坐到主座上的男人。
“是我年輕考慮不周,那就,多謝沈總的提醒。”
視線緩緩撞上。
這個男孩眼底帶着挑釁和不服輸的硬,又醉醺醺灌下去杯白酒,像是在和他宣戰。
沈逢西面色平靜,也沒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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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說話,喻成就得接着喝,強撐着将剩下那幾杯酒一杯杯灌下,人已經被酒精麻痹,手卻還是機械舉着杯子往喉嚨灌,在不知道喝到第多少杯後,被孟瓊攔住。
“別喝了,賠酒不是讓你拿命來賠的。”
孟瓊把杯子放在桌上,用一種很平靜的語氣說:“沈總,我們喻導好像沒有哪裏得罪過您,他還小,如果有什麽不滿,您可以和我說,我向您道歉。但是,您這麽對待我們北城電視臺的人,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一字一頓,将話講得很清晰。
往常溫淡如水的聲音在這一刻依舊平穩,甚至平穩得有些過頭。
整個包廂裏寂靜無聲。
在人前向來圓潤得體的孟導演,無論被降面子到如何地步,也能依舊面不改色笑着陪酒,而如今,竟然會為了其他男人在衆目睽睽之下發火向沈逢西。
實在有些不可思議。
臺長正猶豫着如何開口緩解氣氛。
“孟導演想多了。”沈逢西神色淡漠,眼裏沒一點情緒,看着朝自己質問的妻子,沉默幾秒,說,“我還不至於和一個小導演計較。”
一個小導演?
孟瓊只是在想,她也不過只是一個小小的,能被所有人低看的小導演。
“最好是我想多了。”
孟瓊臨走前,還是朝幾位老總禮貌道了個別,然後攙扶着喻成離開。
她走後,場內極其尴尬,沒一個人出聲,就連臺長都幹巴巴站着,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幾位老總自然也吃不下去飯了,都零零散散借故離開。
我們喻導。
他還小。
這些詞,可真夠刺耳的。
沈逢西面無表情,眸色深邃。
等他披着大衣走到門外時,夜色已經濃重得可怕,漆黑一片,司機在車旁等候,而他視線則落在旁邊那輛眼熟的黑色卡宴上。
男孩喝得醉醺醺,靠在車旁邊,手裏還抓着個已經被捏扁的礦泉水瓶。
孟瓊在他身邊輕聲,問:“好些了嗎?”
“嗯。”喻成揉了揉眉心,緩了好一會兒才啞聲。
“對不起……瓊瓊。”
他時常在想,如果自己能再有出息一點就好了,這樣,也就不會每次眼睜睜看着孟瓊受委屈,卻別無他法。
“胡說什麽呢,明明是我該謝你。”
孟瓊輕聲安撫,要是沒有喻成,她或許根本走不到今天,他明明有很多次可以再升職的機會,卻每次拒絕,理由就是他還年輕,還需要再多歷練兩年。
但其實,她都明白的。
陪代駕司機扶着他坐上了車後座,孟瓊剛要打開前門上車,尖銳的喇叭聲就從不遠處響起,是沈逢西的車,開着前照燈,刺得人眼有些恍。
“上車。”
孟瓊沒說話。
他又重複一遍:“上車。”
沈逢西就長着一張讓人覺得貴氣的臉,骨骼感極強,鋒利且淩厲,後座車頂的昏黃的燈光在眼睫處拓下一層陰影,眼底是沉寂的冷淡,帶着讓人無法拒絕的壓迫感。
“孟瓊,別忘了你自己是誰。”
又是這句話。
如同魔咒一般。
在提醒她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沈氏總裁的夫人在大庭廣衆之下為了一個別的男人折了丈夫的面子,傳出去,只會讓大家臉上都挂不住。
可孟瓊忽然真的什麽都不想管了。
“我從來都只是我自己。”
她不想再在意那些人的眼光,不想扛起這個身份,她只想做她自己。
孟瓊站在原地安靜片刻,身心雙重疲憊下,導致她的聲音很輕:“夜深了,煩請沈總行個方便,替我的車讓道。”
“至少現在你我還是夫妻關系。”沈逢西今天像是用盡了一輩子的耐心,“當着我的面跟別的男人走,你好本事。”
或許聲音裏是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較量欲。
“他在你心裏就這麽重要?”沈逢西臉上依舊是冷淡的平靜,聲音卻已經不再如剛才那樣毫無情緒,語氣在逐漸加重,甚至變沉。
重要到三番兩次都把他比下去,重要到甚至不惜要和他離婚。
夜色黑漆漆,像是被一團黑霧籠罩着,密不透風,壓得人喘不過氣。
直到孟瓊當着他的面撥通了一個電話。
那頭“嘟嘟”響了幾聲,才終於被接通,裏面冒出些試探的女聲:“孟瓊姐?”
“許小姐現在方便嗎?”孟瓊把地址報了出來,道,“沈總喝多了,他說,恰好缺一個照顧的人。”
沈逢西的眸色瞬間冷了下來。
孟瓊沒再和他說一句話,挂斷電話後便上車了,交代司機倒車拐彎。
他不讓道,她就繞道走。
車子從另一個方向轉彎,疾馳而去,順着沖過去的風聲還隐約聽到了她溫柔的聲線:“先忍忍,等到了樓下我叫你。”
聲音輕輕的,和沈逢西記憶裏那個溫柔的姑娘重合。
其實她也曾從背後攬住他爛醉如泥的身體,去蹭他的頸窩,從沒有一絲埋怨和抱怨,只會心疼地說:“怎麽又喝這麽多酒?難受嗎?”
那年少年閉着眼輕笑:“贏了冠軍嘛,高興。”
孟瓊無奈,扛着他身子的大半重量往沙發上帶,奈何少年一喝多了就喜歡黏着她,摟着她的腰不放,撒嬌叫老婆。
孟瓊被黏得沒辦法,只能任由他親。
那些溫熱的觸感和女孩清甜的呼吸好像就在面前。
這是沈逢西今天第三次看着孟瓊帶着別的男人從他身邊離開,忽然感受到胸口湧上一股陌生而又熟悉的酸脹感。
明明只有一點,卻如同星星火勢,逐漸将他整個人包圍,這場情緒來得太快太猛,讓人有些把控不住。
她對他太冷漠了。
那些疏離的語氣,幹脆地轉身,一切的一切都讓他覺得這個溫柔如水的妻子在離他越來越遠。
深夜的北城霧氣濃重,車霧燈明晃晃照着,才能勉強照見前方的路段,那輛黑色卡宴恰巧和他同行,一直就在正前方緩慢行駛。
從這個角度看去,能看見車後座的男女靠得很近,頭快要挨到一起。
沈逢西視線冷得發硬,拿了支煙出來,單手攏着點上,微弱的火光忽明忽暗,車子行駛,被窗外的風一吹,更暗了兩分。
他的眸色比今晚夜要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