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過往是無法逆轉的歲月（2）
唐睿六歲了，沈秀和唐國強想方設法将她送到了當地公立小學上學前班，不想，學校要求7歲才能上學前班，為此他們只好四處托人将唐睿的戶口本改大了一歲。歷經波折，最後總算是敲定了。
唐睿在學前班并不愉快，她不會當地語言，任課老師講的課她聽不懂，普通話也不好，總是無法和當地的小朋友們玩在一起，所以也不太愛說話，總是一個人坐在角落。
沈秀和唐國強不喜工廠的剝削制度，于是雙雙辭工出來為一個工程隊作炊事員，工作時間短，就是路程有些遠。
唐睿漸漸不喜歡去學校，那些年紀大的孩子有時會欺負她。于是，她每天跟在沈秀和唐國強的單車後，悄悄地跟着他們去到工地，随後又自己走回來，以此确定他們不會抛下她離開。
後來，班主任找到沈秀，告知她唐睿很久沒去上課了，唐國強聽後怒不可遏，一氣之下将唐睿綁起來倒挂在了院子外的樹上。
唐睿哭着喊着害怕，沈秀百般苦勸無果，唐國強仍是不肯妥協。一直到晚上，唐國強才松了口，沈秀抱着唐睿回到家，唐睿只字未言，從此更是害怕起了唐國強的面孔。
沈秀從工程隊的工人那得知，唐睿每天跟着他們去到工地，問工人們：“我爸爸媽媽在這工作嗎？”工人們開始不以為意，以為是他們帶着來的孩子，後來不經意問起才知道原來他們從沒帶一個女孩來過。
從家裏到工程隊騎單車要一個多小時車程，沈秀無法想象唐睿是如何跟了一星期，她既心疼又惱怒，于是決定讓唐國強獨自擔下那份工作，自己則在周邊做起了水果生意，也方便照顧唐睿和唐天。
唐睿每天照常上課，沈秀則在附近一帶推着三輪車賣水果，唐睿一下課便會去找沈秀，沈秀給人稱量，唐睿給人拿袋子，沈秀在前面騎車，唐睿則在後面推車，唐天坐在三輪車上手舞足蹈，叫着姐姐加油。
這樣的日子，唐睿很是開心。
周末，唐睿不上課，他們早早就起來去市場占攤位，那時還沒有管理制度，比的是誰早到，講的是先到先得。
沈秀忙活了一早，終于騎着車出門了，走到半路，沈秀突然剎車，說：“不好，家裏還燒着水。”
時間已經不早，再晚今天就得推車四處散賣了，唐睿跳下車自告奮勇地說：“媽媽，我回去關火。”
沈秀遲疑了會，只得同意，拮據的家境經不起折騰。
唐睿回到家，很快将煤竈關了，她想了想又将開水壺拿出來，打算把水添進去。
不想，唐天突然從門外沖進來，跑着說：“姐姐，媽媽讓我回來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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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天的這一沖撞，剛巧把唐睿手裏的熱水壺碰掉，滾燙的熱水傾倒在唐睿的右腳，唐睿痛的眼淚直流，坐在地上急忙将涼鞋脫下，只見腳背已是通紅。
唐天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唐睿瞪着他，說：“不許哭，不許将這件事告訴爸媽。”
唐天似乎被唬到了，爬起來停止了哭泣，用手碰了碰唐睿的腳，說：“姐姐，痛嗎？”
唐睿疼得大呼了一聲，拍掉他的手，說：“不痛。” 又重申了一遍不許告知父母。
“什麽不能告訴你們爸媽？”沈勇提着早餐進來，唐睿一見吓得趕緊站起來。
沈勇背着她去藥店買了藥回來，可傷情卻不見好，反倒隆起了一個紅彤彤的大水泡。當然，最後沈勇還是去通知了沈秀，沈秀顧不得推車，急忙跑了回來。
沈秀見唐睿躲在被窩裏，氣不打一處來，将被子掀開，看着唐睿腳上的水泡更是急火攻心，她急忙叫上沈勇背着唐睿往醫院跑，一路不停地數落着唐睿。
唐睿在背後只是一個勁的哭，她不知道自己是痛哭了，還是被罵哭了。
晚上，他們回到家，唐國強和唐天正在看動畫片。
進門的那一刻，唐睿分明又看見了那個厭惡的眼神，那是唐睿第二次見到那個眼神，第一次是摩托車事故。
唐睿只能小心翼翼地躲在自己的床上，盡量不讓唐國強看見她受傷的腳。
唐睿在家休養了半個月，沈秀每天去市場占好攤位便背着她去教室。放學，沈秀又去接她回家，晚上，唐睿只能獨自在家，沈秀和唐天照常外出。
唐睿躺在床上想起了之前等在鐵門外的日子，她拿着板凳單腳跳着，又坐在了鐵門外，門前的草叢不知何時被推了，沒有了蛙聲，也沒有了四處覓食的小黃雞，但月亮還是那麽清亮。
很多年後，唐睿懂得了當時窘迫的經濟條件下，父母無法負擔任何的差錯，只能擇一培養的無奈，她選擇了原諒與忘懷。可是，兒時的記憶卻會跟随她一輩子，內心的傷痛也注定會造就一個後來的她，一切都無法逆轉。
沈秀逐漸展現了她做生意的天賦，半年後，她用盈利置辦了些頭飾品，開始在夜市擺攤，白天則照常販賣水果。
沈秀每天等着唐睿下課後，便一同去夜市，她換了一輛上乘的三輪車，唐睿可以和唐天一起坐在車上，每逢上坡唐睿還是會主動下來推車，沈秀很是欣慰。
在夜市，唐天像是飛鳥回到了天空，他流連于各色各樣的吃食，很是歡樂。
生意不佳時，唐睿便和唐天去一旁的公園裏玩，那裏有草坪，有桌椅，還有螢火蟲。
唐睿第一次把抓了的螢火蟲挂在床頭，幽幽的光照亮了整個房間，當然，這件事第二天沒少被唐國強數落。
可令唐睿郁結的是另一件事，螢火蟲死了，唐睿為螢火蟲的屍體行了注目禮，将它埋在了院子外的樹下。在那以後，唐睿總是刻意把唐天抓的螢火蟲偷偷放掉，為此，唐天沒少哭鬧，唐睿免不了被一頓教育。
在學校，唐睿漸漸融入了新環境，已經能講一口地道的當地語，學習成績名列前茅，老師們每每碰到沈秀總是免不了誇獎一番。
最近，班上來了一位新同學，她身上總是髒兮兮的，頭發也是亂糟糟，嘴邊流着鼻涕。唐睿想象不出那是一個女孩子，自己雖然沒有漂亮的衣裳，但身上總是幹淨整潔的。
唐睿是班上的學習委員，她發作業時發現那個女生的作業本封面竟被各種鉛筆字寫的不堪入目，她當然知道是班上同學的惡作劇，又不免想起了自己剛來學校的樣子，看着角落裏那個瘦弱的背影，她萌生出一股想為她伸張的正義感，可她終究是軟弱的，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的新本子給了她。
一個月後，那個女生退學了，唐睿猜測她定是無法忍受平日裏的欺霸行為，內心竟愧疚起來，她也是那些欺霸者的一員。
後來，聽說她是被一個撿垃圾的老奶奶撿來的孩子，據說他們家就住在垃圾處理廠附近，還聽說老奶奶去世後她只能四處流浪，諸如此類的傳說，唐睿不知真假。
有時候，袖手旁觀也是一種犯罪，在犯罪學上，對于有義務救助的人，卻無所作為，叫不作為犯罪。
☆、那個空白的簽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