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搜神
搜神
搜神之術,雖然可以快速而直接的在對方神識中看到真相,但是一般刑訊并不常用。
一方面,它對于施術者來說要求很高,如江玉瑤這樣達到化神境界的才能使用。
另一方面,它對被審人傷害巨大,若是類比,大概就像有人用燒紅的鐵針刺入你的腦子,然後不停地細細撥弄攪動,直至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才會罷休。
江玉瑤指尖凝起手術法點在“雲無江”的眉心,沒有絲毫的手下留情。
如今的她已不是剛穿越到這個世界時的懵懂小白,現在她已經懂得,有些憐憫是無用的,有些同情是多餘,有些心軟反而會害了自己。
顧雲琅脖頸處青筋暴起,卻生生壓下了喉中的痛呼。
“雲無江”的識海中一片蒼茫,無邊無際的白霧之中,什麽也看不清。
術法中記載,搜神之時若發現對方識海被遮蔽,可能是因為記憶殘缺,也可能是因為識海被加了禁制。加了禁制的情況又分為主動和被動,但是不管怎樣,若是面對這種情況,施術的力道只要重上幾分便好。
江玉瑤指尖白光更甚了幾分。顧雲琅被勁力抵緊,後腦重重地向後撞到了鐵架上。
可是他已經感覺不到痛,甚至慶幸鐵架困住了他,否則他現在不知會是怎樣的扭曲光景。
識海中的白霧微微散開了一小片,映出一片峰巒疊嶂。
一些記憶的碎片終于顯化出來,那高山之中有雲海翻滾,有滿山蒼翠,有山頂涼亭,有瓊樓玉臺。
有靈獸飛鳥自山中穿梭而行,有白衣勝雪禦劍遨游其中。
有山門巍峨立于山腳,上面刻着三個大字——明淨宗。
江玉瑤的手霍然一抖。
顧雲琅的眉心也随之猛然一顫。
但是她沒有停下搜神術,而是一咬牙再次加重了力道。
顧雲琅的唇角終于滲出血來。
識海中的白霧又散開了些許,江玉瑤看到一人高座臺上,竟是宋靜秋?!
“雲無江,”宋靜秋一如往常地溫和開口,“此去魔域諸多兇險,兩屆雖然通商,但是非我族類,不可掉以輕心。”
有聲音恭敬應道:“是,師父。”
白霧再次蒸騰而起,遮擋住了剛剛破開的畫面,江玉瑤只覺一陣力道猛然襲來,她只得撤去術法,睜開了眼睛。
顧雲琅虛弱地垂着頭,整個人仿佛剛從水中撈出來一樣,他衣衫已經濕透,渾身顫抖,被縛住的手依然握緊成拳,看來術法的結束并沒有讓痛楚馬上消失。
江玉瑤退後一步,細細地看着他。等他的雙拳終于漸漸松開,這才上前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擡起頭。
“睜眼,看着我。”江玉瑤冷冷道。
顧雲琅睫毛微抖,緩緩睜開眼,眼神還有些茫然。
“你是扮成商人進入魔域的明淨宗弟子?”江玉瑤問道。
搜神術法撤去之後,對方會有半炷香的“有問必答”時間,江玉瑤還有好多疑問,自然要好好利用。
顧雲琅聲音低啞:“是。”
果然“有問必答”。
江玉瑤仔細看着面前這個男人的臉,他眉眼俊秀,是個見一面便能讓人記住的模樣。可是為什麽在原身的記憶中,卻從來沒有出現過這個人?
“你是宋靜秋的弟子?”江玉瑤又問。
顧雲琅眸光微閃,似乎掙紮了一下,終于還是道:“是…”
“宋靜秋讓你僞裝商人來魔域,有什麽目的?”江玉瑤繼續問道。
顧雲琅眼中掙紮之意更濃,但是這份不甘的火苗終于被搜神之術的餘韻壓了下來。
“在暗處監視兩屆通商,魔域若有任何異動,需要第一時間告知人界,早做準備……”
這個答案倒是合理,江玉瑤微微點頭,覺得這是宋靜秋會做出的事情。
“你以前一直在明淨宗?”江玉瑤猶豫了一下,問道,“之前十數年,你為何都不在宗門?長明殿中為何也沒有你的名字?”
顧雲琅直直地望向江玉瑤,眼中有痛苦之色一閃而逝,一時居然沒有回答。
“說話!”江玉瑤加重了手上力道。
“因為……”顧雲琅終于開口,“因為師父需要留在暗處的弟子……所以,我的名字不能入長明殿,我甚至不能在宗門中停留太久……”
“是誰遮蔽了你的識海?”江玉瑤問出最後一個問題。
顧雲琅閉上眼,似乎耗盡了力氣:“是師父,用禁制…”
果然。
江玉瑤細細想了想,對于宋靜秋,結合原書的描寫和自己接觸下來的感覺,她覺得那是一個難得的好人,卻也是一個心思缜密的好人,絕不是什麽聖父傻白甜。
這樣的人若是為了宗門安危留些暗處的棋子,确實也說得過去。
只是如今自己這樣,也不可能回明淨宗再去與他相認了。
她既然割舍了前塵過往,那便割舍幹淨,不要再有什麽藕斷絲連的牽扯為好。
江玉瑤終于放下手,走到桌邊為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徒留“雲無江”繼續困在鐵架上。
他的呼吸依然顫抖而又隐忍。江玉瑤沒有用術法幫他緩解痛苦,她并不想讓對方覺得自己心軟,也不想讓對方懷疑“明淨宗”這個身份可以在她這裏得到什麽特殊的待遇。
茶水喝到第三盞,鐵架上的“雲無江”終于恢複了平穩的呼吸。
他無力地擡起頭,看向站在圓桌前轉身望向自己的江玉瑤,勉強擠出一絲笑意。
“尊上…滿意了嗎?”
江玉瑤拿起桌上的帕子,在那汪清水中慢慢洗淨擰幹,這才拿着它走到了顧雲琅的身前。
顧雲琅有些戒備地看着她。
江玉瑤卻笑了。她沒有給對方松綁,而是擡手理順他被冷汗打濕的額發,又用帕子輕輕擦拭掉他臉上的還未幹卻的冷汗,以及唇邊的血漬。
“你原來是明淨宗的人。”江玉瑤似笑非笑,手上力道卻輕柔溫和。
顧雲琅面露震驚,然後是幾分慌亂。
江玉瑤壓了壓手:“沒關系,兩屆通商,各自謹慎些也是對的。只要你不算計到我頭上,我月海宮對這些倒也不在意。”
她伸手拉了拉對方的衣襟,用帕子輕輕擦拭着他的脖頸,然後是鎖骨。
“手串的事,我暫且認為與你無關。”她又将他的衣襟拉好,順勢手上稍一用力,将顧雲琅的身體拽到自己的面前寸許。
“你也可以繼續經營你的雲記蜜果坊,但是,你得從我的南潮閣滾出去!”
“尊上……”顧雲琅竟然紅了眼,“經過幻境一事,若我說,對尊上已經……”
“閉嘴!”江玉瑤喝住他,她擡手一揮,鐵架上的禁制盡數解開,顧雲琅的身體踉跄着跌落下來。
“我身邊并不需要一顆別人的暗子。”她說罷又坐回圓桌,卻沒有拿起茶盞,而是手指摩挲着茶盞邊緣。
“除非,”她猶豫了一下,擡眼看向這位“雲無江”,“除非,你讓我覺得,留下你能有大用。”
“但是!”她又補充道,“不要提感情。感情太虛無,也最無用,你應該懂的。”
“我……”“雲無江”眼神掙紮,幾番權衡之後,終于一咬牙,單膝跪在了江玉瑤的身前。
“我在明淨宗偷偷修得一門禁術,可以借雙修之法增進修為。”顧雲琅看着江玉瑤,緩緩道,“用此術者,若有一方為天生陽靈根或陰靈根,對于另一方,則會有很大裨益。”
江玉瑤心中一震,眸光中有抹痛色一閃而逝。
某些回憶在她心中冒出頭來,卻被她硬生生壓了下去。
顧雲琅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而我,便是天生陰靈根,能助尊上得大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