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寧肖是這麽說的。
也是這麽做的。
港口被廣袤的深藍包裹,潮濕的空氣夾雜着奶油的清香。
季尋微微側臉,在對方下巴觸碰到的時候就自己收回了。
“我說了,我不想,”季尋拒絕。
寧肖抱着胳膊只是自嘲的笑了一聲。
“他來了,”寧肖瞧着後面越來越近的人影, “你就不想瞧着他吃醋”
“跟這些都沒關系,”季尋說,他繼續對着海風,對着江一妄。
“這跟誰都沒關系。”
“喜歡這件事,只跟自己有關,別人不同意,那你就沒辦法。”
“又何必追着像個仇人一樣。”
江一妄過來的時候,季尋的話說的也明白。
“沒意思了,江先生,”這是季尋想最後一次跟江一妄提出“分手”。
算是沒有仇恨沒有情緒,只是在平鋪直敘一段感情的結束。
江一妄站定的時候,季尋的話就說完了。
Advertisement
三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面對着潮濕的晚風,季尋只是推着寧肖繼續往前走。
江一妄也沒有再跟上來。
*
一連數月季尋慢慢沒了江一妄的消息,針對新港的項目,對方像是有意讓之,現在也沒了針對。
好像江一妄真的從季尋的生活裏消失了。
就連姜小宛一直懸着的心都放下來了。
新港項目進行的如火如荼,季尋賺了不少,但是詭異是的江家一直沒動靜。
寧肖的腿好了大半,正常的走路已經不受影響,每天跟季尋也是處理日常工作。
關于感情上觎矩的話也沒再說。
新港二期馬上就要啓動,季尋一連蹲了幾個大夜,晚上出去找酒喝。
才聽見有人議論。
“江耀城真就是個笑話,當時娶淩木木多大的陣仗,演了多少深情,現在真是想笑。”
“一生只愛一個人,只建一座籠,什麽狗屁話,”幾個人笑着換了杯酒。
季尋就問, “什麽事”
“你還不知道呢,也是,這兩個月你一直封在項目上,就是江家曝出醜聞來了。”
“江耀城在婚姻存續期間,養過三兒,這不兒子都找上門來了,”
“也不是什麽大事兒,”那幾個人繼續喝酒繼續笑。
但是季尋就愣在那兒。
腦子想到的先是淩木木的笑,繼而是那座名為愛的牢籠。
季尋下了夜場,連夜開車去了江家。
路上給淩木木去了電話,但是對方沒接。
他已經太長時間沒關注過江家的事,他以為跟江家正在逐漸斷了聯系。
但是好像不行,總會有事把他往回牽。
淩木木是江家唯一特殊的存在。
到了江家,江家大門緊閉,幾層的別墅洋房了亮着燈,只是不再是以往的微醺,更像是一座冰冷的城堡,原本那座在院子裏的白色牢籠,也只剩了冷清。
“好久不見。”
季尋聞聲回頭,他下意識張嘴要念的名字堵在嘴裏。
因為來人不是他。
只是像他。
“張新樹,”季尋念出他的名字。
剛入秋,對方換上了昂貴的襯衫,領結服帖的箍在脖子上,暗夜瞧不見對方眼睛的時候,季尋覺得自己也會弄錯。
站在初涼的夜裏,雖然對方的話不多,但是季尋基本能明白。
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相像的兩個人。
“他認了你做兒子,”季尋是篤定。
“沒錯,”張新樹重新整了整領結, “這是目的,也是我的權利。”
褪去青澀的張新樹看起來跟江一妄相似就在一瞬間。
但氣質始終有別。
“江家有我一半,”張新樹湊近季尋,鼻尖在對方身遭游走, “不出意外,你也是。”
“既然來了,就進來坐坐,”張新樹讓人開了門,就站在江家大門口兒, “今天沒人在家。”
季尋走進去,看着跟原來一樣的布置,問了其他的人下落。
從張新樹的嘴裏得知,淩木木一個人去了別的宅院生活,跟江耀城目前是回避的狀态,至于江一妄。
“如果你很想知道的話,我會告訴你,”張新樹唯獨在介紹江一妄的時候賣官司。
季尋沒興趣跟他彎繞,只坐下喝茶。
沒接話。
他看見張新樹今時不同往日,身上多了不少華貴之氣。
眉眼之間的野心,絕對不止一半。
季尋只問了淩木木所在的居所,張新樹也沒隐瞞。
季尋得了他想要的東西也不想跟張新樹多牽扯,自己站起要走,但是被對方先一步攔住。
“現在這樣的局面,你就不再想着往前走一步”張新樹沒想到季尋只是單純的問淩木木在哪。
他以為季尋想要的跟他一樣多。
“我現在有江家的一半,如果你願意,我還可以争取更多,”張新樹從綿軟的沙發上站起來, “你不可能原諒江一妄的對麽”
“你算計完江家,現在來算計我,”季尋對張新樹所謂的宏圖不感興趣,所以沒聽多少挽留的話。
直接去了淩木木那兒。
又是驅車兩個小時。
季尋眼睛發澀,眨了兩下,晚上高速上沒多少車,但是晃晃的都是大燈。
幾個閃過去,季尋本能把眼睛睜大了點兒。
直到一道閃過去,季尋下意識猛打方向!
之後季尋陷入黑暗沒了意識。
*
“季尋出事了!”姜小宛幾乎是扯着嗓子喊出來的這句話。
“搜救隊已經連夜下去了,到早上還沒找見人,”姜小宛哭得厲害,話說出來都碎。
寧肖想過去,但是公司有一堆要緊的事,他淩晨接到消息,趕着處理也沒能結束,就指揮着不冷靜的姜小宛先去現場等消息。
姜小宛接了寧肖的話,一路哭着往現場趕。
等到了發現在車子滑落公路的旁邊,站着一個人。
看背影姜小宛認得出來。
汪祁蕤就陪在那人的旁邊。
“情況不是很好,後半夜下了場雨,把能辨認的痕跡都沖抹掉了,”汪祁蕤說了話。
姜小宛這才看見汪祁蕤後背已經濕了一大片。
姜小宛一早趕到的時候天已經停了雨,潮氣彌漫在山裏的公路上。
想來汪祁蕤跟江一妄是聽到出事就趕過來了。
“肯定沒事,下雨土都松了,人就算滑下去肯定也什麽事都沒有,”姜小宛自說自話,不知道是安慰別人還是試圖說服自己。
“他守了一夜,”汪祁蕤手邊有把黑色的傘,上面的雨水已經幹大半。
晚上接到他們接到消息的時候,江一妄就出來了。
很多事情都還沒來得及處理。
私生子,母親以及工作上現在關鍵的進度。
一切暫停。
江一妄只說這件事不要告訴夫人,他聯系了搜救隊配合去找。
整整半個大夜。
季尋音訊全無。
江一妄現在能做的就只有等。
姜小宛站在一邊兒,他腳底生寒,入了秋之後,一天比一天涼,但是他跟所有人一樣不敢走。
生怕季尋被救上來之後的第一眼瞧不見。
中間寧肖和赫連家的人來了幾次電話,姜小宛越到後面越崩潰。
情緒終于在一整天不吃不喝最後沒有一點兒季尋的消息後徹底崩盤。
他站在路邊嚎啕大哭。
搜救隊打撈上來的是完全變形的駕駛艙,是一塊又一塊誇張殘破的汽車遺骸。
一整天,除了證明人已經死亡的跡象外,再無其他。
姜小宛早就站不住了,他跪在地上,身子止不住的發抖。
汪祁蕤走過來,輕摟了他的肩膀, “你先回去,有新的消息我會通知你。”
姜小宛現在膝蓋痛的要命,陰冷潮濕的環境,把他的關節狠狠咬住。
涼風和水汽通過最緊密的縫隙鑽進身體。
他不可思議看着站在車子旁邊的江一妄。
姜小宛自打來,就看見江一妄一直保持這個姿勢,他現在不敢想江一妄現在的身體狀态。
應該是,一碰就垮了吧。
姜小宛身上痛的受不了,被汪祁蕤送回家。
等汪祁蕤再回來的時候,路口不見了江一妄。
他當下感覺不好,就拉了還在路上清理的工人問, “你好,剛才站在這兒的先生您知道去哪兒了嗎”
工人停下,朝着底下的方向嘆氣。
“他自己下去了,勸不住。”工人怕汪祁蕤擔心就說, “跟另一波搜救隊一塊兒,沒事的。”
汪祁蕤手攥起來,他急走了兩步。
以江一妄現在的身體素質,下去根本不行,一天兩夜不合眼不吃飯,汪祁蕤自己在車上還補給了水喝和食物,現在身體都已經到了臨界值。
渾身酸軟不說,現在連站着都已經耗盡了力氣。
汪祁蕤也知道就算自己在這裏勸他別去,對方也不會聽,現在只能請求季尋沒事。
只不過,後來的兩天裏,沒人找得到季尋。
再後來,江一妄跟着搜救隊沒合眼,最後淩木木知道消息,才把人帶回去。
房間裏的氣氛很壓抑,淩木木的眼睛紅腫,她現在的委屈不及江一妄,她坐在客廳,等着江一妄洗完澡出來。
汪祁蕤收了手機,剛才跟姜小宛聯系,說了情況,對方也幾乎死心。
經歷了這種意外,人還活着的可能性不大。
淩木木捂着臉,她的眼淚已經掉不出來了,像是一口幹涸的老井。
但是她不敢再哭。
江一妄洗了澡出來,淩木木端着玉米熬得粥往前湊。
她聽汪祁蕤說,江一妄已經沒吃飯沒睡覺了,加上之前工作熬夜,已經快整一個星期沒睡覺了。
現在他意志消沉,瘦脫了相,淩木木害怕失去,失去她僅剩不多的珍視。
“夫人,”汪祁蕤把淩木木叫到一邊開口, “現在少爺不回家,江家還有工作上的事處理不完。”
“老爺急催了幾個電話,說少爺不回去的話,剩下的事就委托江二爺去辦。”
汪祁蕤嘴裏的江二爺,就是現在在江耀城身邊風頭正盛的張新樹。
張新樹因為剛回本家,名字沒改,是随了母姓,但淩木木足以心寒。
極致的愛與背叛,讓她幾度接受不了。
好像她從沒認識過江耀城。
因為江耀城說了,張新樹他要。
淩木木的恨不純粹,因為她總能找到并且回憶起江耀城愛她的樣子。
但是因為她的離家,季尋路上出了事,這是她最痛心的地方。
所以,她怕江一妄怪她。
“一妄,”淩木木輕輕拍上他的手背, “你先去休息,吃點兒東西。”
江一妄扒拉了兩口,之後站起來,對着汪祁蕤交代, “你看着媽,我回去看着。”
汪祁蕤皺着眉頭,不知怎麽開口。
現在張新樹正盯着江家,老爺也下了最後通牒,要是江一妄還是執着,那想必以後都讓張新樹得了便宜。
他這麽想,也這麽說。
江一妄腳底沒停,他撿了沙發上的褂子,嘴裏都是沙啞,
“我只是想再見他一面。”
“把他放在所有人之前,”
“僅此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