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我當時真的快吓死了,”姜小宛的心現在還撲通撲通的跳,然後就聽見打對面嘶的一聲。
姜小宛趕緊抱歉, “對不起,對不起,我勁兒太大了。”
他現在手裏正抱着一條胳膊,寧肖的。
就被江一妄碰了這麽一下,上面就已經泛青。
他剛才正對着坐在窗邊的季尋說話,現在屋子裏氣氛壓抑,姜小宛覺得自己再不說兩句就要被憋死了。
“季尋,你以後打算怎麽辦呀”
碰巧姜小宛問的時候,季尋自己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以前他是都放下,就當不認識江一妄這個人。
但是現在不一樣。
季尋捏了煙,摸着脖子。
上面還在隐隐作痛,被對方指腹摩擦過的地方,還沾染着燥熱。
“他既然不放過我,”季尋的眼睛閉上,把嘴裏的那節煙屁股摁在玻璃上, “那我就弄死他。”
姜小宛吓了一跳,因為只從季尋的背影上,他就能覺得這次季尋認真了。
之前從婚禮現場回來的時候,他都沒覺得季尋,把這事看的有多重。
也就難受了幾個星期,看着人慢慢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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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想起來,江家跟赫連家已經算是名副其實的仇人了。
姜小宛覺得。
他們兩個人都瘋了。
“好了,”姜小宛把專治跌打損傷的藥塗在寧肖手臂上, “江一妄是鐵人嗎,下手這麽重的。”
寧肖胳膊肘上不像是被人扭的,現在青腫一片,倒像是拿鈍器砸的。
乍一看挺吓人。
寧肖現在的臉色也不好,這半天他一直沒說話,兩手交叉撐在膝上,眼睛只看着季尋的後背。
季尋在這個時候轉身,兩個人視線對上。
季尋的身後是一片漆黑,他徑直走向寧肖,然後慢慢蹲下來,接過姜小宛手裏的藥,問寧肖, “還疼嗎”
季尋身上有一種很好聞的味道,但現在裏面夾雜了江一妄的味道。
寧肖眉頭微皺,又默默點頭。
張了嘴,但始終沒有說話。
因為現在站在他面前的季尋,身上還帶着尚未消退的殘紅情,欲。
并且這些痕跡都不屬于他。
是一種帶着極致新鮮,招搖的痕跡。
寧肖突然湊近季尋,鼻息探在那些痕跡上方。
季尋下意識閃避,但是手腕被寧肖攥住。
“我不喜歡這樣,”季尋說。
但寧肖還是沒松手。
察覺到氣氛不對的姜小宛一口氣兒就提在嗓子眼兒,剛想張嘴勸架,門口突然有人喊了一聲, “真巧,你們都在呀。”
突然出現的那張臉。
季尋恍惚了一下,心裏生氣的那種惡心讓他甩開寧肖的手。
“我上去睡了,”季尋轉身要上樓,但是門口的張新樹小跑進來, “隔壁新開了一家棗糕,我特地去買的。”
張新樹把手攤開,裏面是熱騰騰的散發着紅棗香氣的面糕, “我排了老長時間的隊。”
季尋轉身看着他。
明明是那樣一張臉,卻寫滿真誠。
極度違和。
季尋沒說話,直接繞開它,擡腳上樓。
但是張新樹似乎還沒放棄,跟在他斜後方,還在開心的介紹着。
好像他這輩子都無法擺脫,不管是惡劣卑鄙的江一妄,還是現在對他坦誠熱情的張新樹。
“你說夠了沒有”季尋伸手抓過袋子,他居高臨下,從頭頂直接扔過去, “我從來不喜歡這些東西。”
“你也不要在這個時候煩我。”
季尋扔下話,徑直走了。
留下呆在樓梯上的張新樹。
姜小宛趕緊湊上去,彎腰在地上撿,還冒着熱氣的面糕, “你說你,什麽時候不來,偏偏在人家氣頭上。”
姜小宛說歸說,但也沒真生氣,他先嘗了一塊,滿意的嗯,一聲。
這應該是他驚心動魄一天以來,最美味的犒賞。
他拍拍張新樹的肩膀,尋思安慰安慰這個長不大的孩子, “你也別——”
他才說完,擡頭看張新樹的時候,突然吓了身冷汗。
因為現在張新樹的表情,跟江一妄。
簡直一模一樣。
*
季尋的院子裏開了花。
他站在陽臺上抽煙,身上搭了件輕薄的白色毛衣,晃蕩着條白褲子。
他一早起來洗漱,頭發精心打理。
吃早飯的時候老頭發話。
要把寧肖換掉。
這件事沒有征求季尋的同意,到了下午就換了個人過來。
季尋警覺,但是仍舊順從父親的意思。
他開始明白赫連古渚的意思。
*
赫連城現在很開心。
“我說什麽來着到頭來你還是得在我這兒,”此時此刻,赫連城擡着皮鞋,坐在沙發上。
看着重新被赫連古渚送回來的寧肖,他不僅要笑, “伺候新主子感覺怎麽樣”
早上赫連古渚發了話,重新把寧肖安排回來。
赫連城聽完就笑。
他現在才覺得,就算是季尋,如果做到了一定程度,那在赫連古渚眼裏也不縱容。
眼下這件事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季尋跟江一妄張良不進粘連不淨,想必老頭子現在也煩心。
幹脆把寧肖攆回來了。
他又不是瞧着寧肖陪着自己長大的情分,眼下也不至于心裏對他的回歸還有點兒沒出息的歡呼雀躍。
不過他面試沒表現
“他身上的滋味應該不錯吧”赫連城站起來,擡手要扇寧肖的巴掌。
在打之前,他心疼。
但是不打,他不甘心。
所以他站起來,先是摸了一下寧肖的臉,然後使足了勁兒,扇過去。
*
季尋現在在赫連家沒有職位。
空出了一大塊兒時間,每天玩樂。
他歪着脖子看上面的已經變淡的紅痕,嘴裏啧一聲之後,穿上衣服就朝外走。
這次他沒叫姜小宛,就自己找了間以前不常去的酒吧坐着。
這個酒吧環境不好。
或者準确一點兒叫烏煙瘴氣。
嘈雜之下,更多的男女來着這兒都是獵豔。
季尋也是。
他以前喜歡漂亮的東西,就像江一妄。
他承認很漂亮。
但是這些是另一些層面的上邏輯。
季尋的眼睛在上面跳舞的男女上略過,然後就看見赫連城半,裸着晃蕩在池子裏的最中央。
對方現在的心情似乎不錯,他旁邊還扶着寧肖。
寧肖站在不遠的地方,身子比直地站着,他像以前一樣,與赫連城作陪。
但是突然,寧肖在人群裏被打了一巴掌。
毫無原因,赫連城直接動手。
季尋和赫連城對上視線。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赫連城拽着寧肖從池子裏出來。
整個江都市好玩的地方就這麽大點兒,季尋倒是習慣。
但是每次赫連城都不罷休。
這次他來強迫寧肖坐在他旁邊,姿勢也不好看。
“你現在可真落魄,”赫連城說。
落井下石的事兒他都做但今天對着季尋,就是有種格外的舒暢。
就好像一直被壓制的憋悶,能得到釋放。
“晚上約了朋友一塊去看我的飛機,你去不去”赫連城開始學着收斂,他發現如果一味的跟以前一樣,父親不但不會站在他那邊,還會因為多年的喪子之痛,讓他對季尋更加憐惜。
到現在為止他才知道,以前是他過分張揚,但現在赫連古渚不在。
還收斂個屁。
寧肖今天穿的西裝,但臉上已經被赫連城擰巴得不成樣子。
他像是故意在季尋面前折磨着寧肖。
寧肖低頭一聲不吭,但眼神流露着的依舊是驕傲。
并且寧肖望向他的眼睛,沒有絲毫閃避。
季尋只看了一眼,就對着赫連城說。
“去啊,”季尋點頭,站起來, “現在去吧。”
赫連城警惕的打量着季尋,在确保對方沒有開玩笑的前提下,來了興致。
其實圈子裏這些少年收藏的東西多。
早在幾年前,他就開始着手打造他的私人碼頭倉庫,這個地段原本就張新樹,要想專門打造一座臨港的倉庫,要花費的錢也不在少數。
這算是不成文的規定,這一片當時被幾家富貴少爺搶的厲害,但最後都是赫連城,輕松拿下。
鄰近封港,整體占地面積大,領進人進去能感受到海港的微風,裏面有專設的初潮設計,導致整個機械庫應景,機械上優能保養得當。
什麽珠寶玉石都是哄人的玩意兒,真正要是喜歡,都搞點大件。
在季尋沒回歸赫連家之前,赫連城就看好了江都市的地段,有一個專門的機械庫。
這裏珍藏着各種豪車,在整個倉庫的盡頭,停了一架重新塗裝過的飛機。
并且這次赫連城是真的想搞件大事,他這幾天收了原來玩的性子,到處跑生意,練熟客戶,所以最近手裏的玩件兒都沒有多少擺弄,導致現在看了手癢癢。
他約着一塊兒來的都是幾個好兄弟,原本嬉鬧的場子看見季尋,就都一個個不敢出聲。
“怎麽你們一個個都死了平時那種人來瘋的勁兒呢”赫連城不爽,打量了一眼車庫,就又瞧見讓他憋屈的地方。
去年的時候限量迪沃他沒搶到。
原本還剩一臺,就因為晚辦了幾天手續,就又預定走了。
現在他車庫裏原本該屬于他的位置現在空空的。
但是赫連城又不願意将就,總歸就想拿着那輛車來填補。
甚至連停車位上的專有署名都定好了。
字母寫的又大又誇張,打眼一看就能瞧見,季尋自然也看見了,就問, “那輛車在我這兒,想要的話可以送你。”
赫連城瞥了他一眼,自然界坡往下說, “那要是願意送,我自然樂意接。”
“用他換怎麽樣”季尋指了指寧肖。
寧肖此時低頭站在衆人身後,就算臉上帶着印子,依然保持風度。
他聽見這話也只是微微轉頭。
赫連城突然笑了, “怎麽,你心疼了”
這麽伸手抓過寧肖的頭發,逼着對方在自己眼前盯着自己的眼睛, “現在人家要你呢,去不去啊”
赫連城雖然笑着說這話,但是他的眼睛裏一點笑意都沒有。
他看着寧肖,問, “我今天要是點頭,你過不過去”
時間就在這個地方停住,在赫連城說完話以後,沒有第二個人在說話。
直到有人喊了一聲, “董事長好。”
赫連古渚從倉庫的正門進來,只帶了個助理,年紀雖大,但步履穩健,走到衆人眼前的時候也不過兩三分鐘。
赫連城松開了寧肖的頭發,低頭屏聲不再說話。
“聽家裏說都在這邊,我就過來看看,”赫連古渚說話聲音不大,但眼睛直直盯向寧肖。
“怎麽弄的這是”赫連古渚笑了兩聲,對着赫連城說, “你瞧瞧,從小一塊長大的,到現在你還這麽欺負他,小時候也就罷了。”
這幾句話說出來,分量着實很重。
赫連城本能的撒嬌道歉。
“我以為你們是什麽大事兒呢寧肖也跟了我這麽多年,什麽事兒不能好好說,”赫連古渚笑着把寧肖拉過來,擡着他的下巴左右瞧了瞧。
“外頭這麽好的風景,幹嘛都站在屋裏悶氣。”
赫連古渚說完,一群人就點頭笑着來,到了倉庫外頭。
這個天氣倉庫外面的碼頭風大,幾排踩上去咯吱響的木板,現在發出一種詭異的刺耳聲。
下完心血的碼頭,現在都裹着幹冷的空氣。
一行人出來的時候,每個人都下意識裹緊了風衣。
海風刮在臉上生疼。
但大家不知道赫連古渚要幹什麽,只能跟着他。
一個碼頭口占地大,他身上披着加厚的黑色風衣,墊肩讓他看起來壯實不少。
他把手搭在寧肖的肩膀上問, “現在我這兩個兒子讓你選一個,選到誰另一個自然不能吃虧。”
“父親,”赫連城開始着急了, “不是您說的把他給我嗎怎麽現在又反悔了”
“寧肖是人,不是東西,哪能我說給就給,”赫連古渚抖了一下嘴上的煙灰, “既然現在季尋也想要,那就讓寧肖自己選嘛。”
碼頭的風越來越大,海天一線的地方已經出現了白霧。
後邊跟着來看車的幾個刺頭小子,現在都凍得嘴唇發紫,抱着身子哆哆嗦嗦的說不出話來。
但是現在又不敢走,正好看看赫連家到底對誰偏向。
畢竟這關乎着未來赫連家的繼承問題。
也決定着後來他們要拍誰馬屁的問題。
基于對這個重要問題的判斷,就算現在再冷,他們也決定觀察觀察局勢再走。
這麽沒想到赫連古渚會來,現在搞得非常尴尬。
但如果把他拱手讓人,他不服氣。
因為他覺得他讓的東西已經夠了,甚至什麽東西都可以,但唯獨寧肖不行。
絕對不行。
但和赫連城形成鮮明對比是的季尋,他比起赫連城看起來更加漫不經心。
至少漫不經心的更真誠。
“如果他喜歡的話,給他就好了,”季尋站在風裏,望向赫連古渚看向模糊地平線的世界。
赫連城嘴裏想說好,但是他站在兩個人旁邊,突然發現,真正的父子甚至連所觊觎的東西都一樣。
好像他所在乎的所珍貴的都是他們所不屑的。
這種突如其來的沒有任何血緣的陌生疏離,讓他開始恍然接受現實。
自己原本就不是赫連古渚的孩子。
不過是一起生活了十八年別人的替代品罷了。
這個時候赫連城把視線望向寧肖。
他猛的發現,是不是寧肖對他也是像替代品那樣。
那他的珍視又算得了什麽呢
“我不要了,”赫連城說。
“我也不要,”季尋說。
赫連古渚這個時候突然又笑起來,他擡手示意旁邊的人幫他把雪茄點上,等悶出一口煙來又說, “居然都不想要了,”他說的話把寧肖放在前面的木板上。
風吹起他的頭發,吹亂了他的領口,整個人飄搖在風裏,卻依然挺立。
在搖搖欲墜的關口,卻巋然不動。
“那肯定是你惹兩位少爺生氣了,”赫連古渚用他的蛇杖輕輕敲了敲寧肖的後腳跟兒,赫連古渚對着季尋和赫連城同時問, “做事這麽多年了,怎麽沒有長進啊”
赫連古渚說着話,把自己手裏的蛇杖擡起來,放在兩個小孩中間問, “赫連家不養閑人。”
“寧肖這麽多年就更是不該,”
“這個天挺适合下去清醒清醒,給你們兩個人其中一個出氣的機會,”
“挑他會喜歡的角度,用我的這根蛇杖。”
“推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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