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死亡峽谷(六)
一連做了兩個月,直到某一天的晚上,監工對他們講接下來可以不用去煉制月華草了。本來不用這麽晚出早歸應該是讓人高興的一件事,但是衆人的表情卻沒有絲毫喜悅的,每個人的臉色泛着憂愁,有種風雨欲來的慌亂感。
吳桐心底的不安逐漸在擴散,就像是平靜的海面馬上要迎來狂風暴浪的侵襲。
對于将要面臨困境,特別是她又什麽做不了的情況下,真的是很讓人無可奈何。
又過了二十來天,果然如她所料,一切開始亂了起來。不幹活就沒有營養液可以領,就意味着要挨餓,住在石頭房子裏的人這個時候就不會顧及他們的死活了,于他們而言就算這些"地鼠"全死光了也不幹他們什麽事,反正死了這一批,落日城還會送來另一批就是了,他們在石頭房子裏好吃好喝,放肆的嘲笑着這群人的愚蠢可笑。
吳桐躲在洞裏抱着自己蜷縮成一團不住的瑟瑟發抖,外面很多人的厮打聲,大罵聲,還有狂風的怒吼聲交織在一起,給這個夜晚披上了猙狑的外衣,格外的駭人。洞口被她用石頭堵住了,但是她知道這個脆弱的屏障根本就抵擋不住這群人瘋狂的進攻。
她實在是怕極了,這種情況早在前兩天就發生了,沒有食物的人,像瘋魔了一樣開始不斷地劫掠別人的食物,這些都不是最恐怖,想到這些,她抖的更厲害了,肌肉因為恐懼不停地抽搐着。
那個時候,她所儲存的營養液也快吃完了,不得已她只能獨自出去尋找看看有沒有什麽能夠吃的。找了半夜都沒找到可以吃的東西,她想着回去算了。
然後她見到了讓她幾輩子都無法忘卻的噩夢。那群人,那群人圍在一起,即使隔得遠,吳桐都聞到了空氣中遲遲不肯散去的血腥味,月光下的那些人,手裏各種拿着鋒利的器具,他們蹲在那裏不停的忙活,這是在做什麽呢?吳桐只覺得奇怪。
突然在她視線前方的人挪開身體朝着圍着的另一邊過去了一點,她才得以窺探全貌,躺在地上的人,頭偏向她躲藏的這邊方向,眼睛無神的大睜着,嘴巴像是在訴說些什麽,上下張合。他的衣服大敞着,他身上的肉正被人一刀一刀的切了下來,胸前的肉已經剔幹淨了,露出白森森的肋骨骨架。他的躺的泥地上彙聚了一灘血液,血液沾着黑泥緩慢的流淌出一道道的痕跡。
那些人表情麻木的下着手,好像是和平時吃東西一樣,臉上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即便嘴角沾上了的血跡也很快被他們自己舔舐幹淨。吳桐死死的捂住嘴巴,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她的眼睛在這一幕的刺激下分泌出了淚水。她曾經問過武鳴但是武鳴從來沒有和她細講過,她想過事情會很複雜,問題會很嚴峻,可是她從來沒想過這群人,餓起來居然會吃人啊。
武鳴這段時間也不知道去了哪裏一天到晚都看不到他的人。沒有任何武力值的她遲早會成為這些人的目标。
過了不知有多久,久到吳桐全身僵硬,身體麻木沒有知覺,那群人才心滿意足的爬回了洞裏,好像從來都未曾出來過,可現實告訴吳桐這都是真實發生了。
地面上一片狼藉,那個人被宰吃幹淨後,只留下一具骨架在冷月下泛着慘白的光,吳桐不敢回洞裏,她跌跌撞撞的離開了這裏,朝武鳴帶她去過的山洞跑去,對她來講,即使是惡臭熏天的屍體也總比留在這裏被人吃了的強。
那條路她只來過一次,現在又是在晚上,她只好憑借着記憶加直覺,摸索着過去,上回有武鳴帶路能繞開障礙物,現在她被吓的魂不附體跑起來兩條腿都在打顫。途中摔倒了好幾次,她又掙紮着爬起來繼續跑。總算是讓她找到這個地方了,她此刻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她雙手靠在石壁上下摸索,摸到石縫中一塊凸起的地方,她驚喜的用手碰了碰,是硬的,她不死心的又用手捶打,可是除了冰涼的石壁,哪有什麽山洞,可是是這個地方沒錯啊,那為什麽會進不去,她又往前挪動了一下,然後咬了咬牙,發狠的用身體撞了下,慣例讓她被狠狠的彈開了。
她現在正處于懸崖的半腰之間,整個人被撞的臉朝下的趴在崖路邊沿上,彈開的力道如果在大一點,她完全會掉到懸崖下面。她就這樣支棱着半邊身體,死死的盯着崖底,崖下黑洞洞的,什麽都看不見,像一只沉睡的怪物等待着獵物自投羅網。
她還差點就掉下懸崖了,可心中卻沒有絲毫的恐懼感,或許這也是種解脫吧她閉上的了眼睛,冷風從她面前穿過,腦海中慢慢的開始浮現出趙斐的臉。等她回過神來,唾罵了自己一聲,好不容易活到現在,她還不能輕易的去死。小心翼翼的趴在地上後退了點,離崖邊稍微遠一點後,趕緊手忙腳亂的爬了起來。
她想起來了,武鳴在這個洞口設了屏障,她沒有精神力所以打破不了這道禁制,只能堵在了洞外。
可是她還是不敢回去,她怕的不行,只好蹲在崖壁上靠着睡了一晚。
"木天,木天你聽到了嗎?木天……"武鳴急促的聲音響了起來。
吳桐費力的睜開了眼睛,四處找着聲音的來源。沒看到人,她一下子就清醒了,難道剛剛的聲音是幻覺。
"木天你倒是回應一聲啊!"武鳴的聲音比剛才又大了些。
吳桐反應過來,着急的扯出脖子上挂着的那個武鳴給她的通訊器,這個東西可以虛拟影像交流,但是武鳴只開啓了語音功能,吳桐猜測他那邊可能有什麽麻煩,"武鳴你現在在哪裏?"
"我這兩天就能回泥洞了,你一定要在那裏等我,如果你不想死的話,記得一定要在那裏等着我。"他的氣息紊亂,聲音也不像平時那麽冷靜自若。
"你能不能和我說個具體時間啊,你……"她話還沒說完,那邊的通訊器就發出滋啦滋啦的雜音,接着滴的一聲就挂斷了。
她真的不想過去啊,橫也是死豎也死,就算死也能不能讓她有個體面的死法啊。
她糾結的要命,扒了扒亂七八糟的頭發,看着迎着陽光在風中左右搖擺的崖邊野花,她過去采了一朵。扯着花瓣念叨着,"去、不去、去、不去……"看着最後孤零零的一片花瓣,她如遭雷劈的站在了那裏,迎着陽光晃了晃身軀,她就知道,天要亡她。
……………………
外面的動靜更大了,吳桐整個頭都埋進了懷裏,早知道是會變成這樣,她當初就不應該聽從見鬼的天意,就是死也不回來了。
心疼的抱住自己,這個武鳴今晚到底能不能趕回來啊,再不回來她真的得交代在這裏了。她拿出通訊器不停地聯系他,不像前幾次都打不通,這次很快就接通了。
武鳴喘着氣說道:"木天你等等,我馬上就能趕過去了。"
吳桐握着通訊器的手都在抖,聲音飄忽着,"武鳴你個混蛋你再不回來,我丫的就得玩完了你知不知道,很多人堵在外面,你要不快點,就只能給我收骨頭了。"
"我真的快了,你等着。"說完,通訊器就被挂斷了。
外面的石頭不知道被誰給踢開了,月光傾斜進來,很快又被一片暗影給遮的嚴嚴實實。
"我去把他抓出來,你們先在外面等等,人長的是醜了點,可是能吃就行。"說完這句,那群人笑的不行。
聽到這句吳桐抖的更厲害,縮的更小了些,進來的那人獰笑一聲,彎着腰幾步就跨了過來,伸出寬大的手一把扯着她的頭發就往外拖,吳桐吃痛奮力的掙紮,可是她的花拳繡腿在這人眼中就像是在小孩子的無理取鬧一般根本不具有任何殺傷力 。
她的身體接觸到了地面,很快的那些人将她圍住,他們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了各種器具,對着吳桐流露出垂涎的渴望目光。
吳桐緊貼着地面,絕望湧上心頭,難道今天注定是她的祭日了。
錢通站在這群人的最前面,看着在地上不斷扭動的想爬起來的吳桐,一腳踩在她的臉上,扯着她的頭發強迫她看着他,"你這樣沒有任何價值的人,只配被吃掉,要不是前兩天找不到你,哪能讓你活到現在,不過好在現在也不晚。"
"錢通你和他說什麽廢話,趕緊下手,我們大夥可是餓壞了呢。"
"就是,你要是嫌麻煩就讓我先來。"
這一刻吳桐絕望的閉上了眼睛,眼淚慢慢的從眼角滑落。
為什麽我一定要面對這些事情呢?為什麽我就沒有能力去反抗呢?
你敢嗎?你不敢,因為你怕你死。
是的,我怕死,可是我更怕沒有尊嚴的活着。現在就連死都不能有個體面的死法,這種屈辱的方式真是讓人太不甘心了。
說到底,不是別人太強大,還是你太弱小了,弱到連反抗的資格都沒有,就能被直接弄死。
那麽這一刻,你告訴你自己到底想要什麽
我想要自由,也想要……
強大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