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補課進行中(1)
補課進行中(1)
1.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能在各種各樣的地方撿到——或者說發現——迷路的澤村榮純。
澤村榮純,我們班的棒球特招生,因為在開學一個星期後在課堂上大膽放言自己是要得到王牌背號的人,被我徹底記住了名字。
也不是我瞧不起人,倒不如說他能有這麽積極向上的心态真的非常難得。
自那天後,澤村榮純就被我在心裏偷偷冠上“棒球笨蛋”(非貶義)的稱號。按理來說,我一個計算機部的并不會跟棒球部的人産生什麽交集,但這個理論面對澤村榮純時卻完全用不上。
“小晝(ひるる)!”發現我後,那雙丹鳳眼就變成了非常可憐的狗狗眼,直戳我的心,“非常抱歉但是——我又迷路了!”
“是真晝(まひる),再不濟就水野(みずの)。”我無奈地嘆着氣。
因為第一次面對面——也就是我第一次看到迷路的澤村榮純時,只記得我名字的幾個音的他直接喊了“小晝”,可能是習慣了,以至于後來不管我怎麽想改正他的稱呼也無濟于事。
當然,很有可能是我的問題。雖說有指正但并沒有非常強硬的要求他改,導致這個稱呼一直延續到了現在。
“所以呢,澤村同學是想去哪?”
“唔姆姆姆,我想去圖書館!”
2.
?
???
大概是我表現出來的震驚太過明顯,澤村榮純紅着臉說道:“幹嘛啦,我去圖書館很奇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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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想,決定點頭。
···啊,急成貓眼了。
老實說我真的很好奇,(從比喻上來說)澤村榮純為什麽可以又貓又犬,而且還能做到毫無違和感。
“拜托了小晝!再不去圖書館的話鄙人真的會完蛋的!”
真沒辦法。
大概猜得出來原因的我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示意澤村榮純跟上來:“臨時抱佛腳可是沒用的哦。”
是的,期末考快要來了,會讓他如此着急想去圖書館的理由我能想到的只有這個。
“你沒有想過去找金丸同學嗎?”
金丸信二,是我們班的第二位棒球部部員,平時上課認真,成績貌似也不錯來着。
“晚上在宿舍的時候我也有找金丸丸補習啦,但果然還是不夠?”澤村榮純抓了抓頭發,忽然反應過來,“啊!小晝是年級第一!救救我吧小晝QAQ我、我可以借很多漫畫給你看!”
“···很可惜,我不看少女漫畫。”
話是這麽說,就算澤村榮純不提這個我也會教的,畢竟他提出來了嘛。
被那種眼神看着,根本,拒絕不了。
3.
說來也巧,第一次跟澤村榮純搭上話就是在家附近的一間書店外。因為想要買書自學HTML,當時一大早就過去了,結果就在書店外看到瞪着一雙貓眼、貌似非常緊張無措的澤村榮純。我在幾步外的地方躊躇了一下,最後還是走上前,問他需不需要幫助。
或許是我的表情沒能調整好,有些僵硬,又或者是別的什麽原因,澤村榮純被我吓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張嘴“啊”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
嗯···是不是不管會比較好?
“你是——!呃、小晝!?”
這下不知所措的反而變成了我自己,除了父母以外哪還有人這麽稱呼過我?
澤村同學的自來熟可真可怕。
“那個,我是第一次來到這裏!所以不小心忘記回青道的路怎麽走了!”理不直氣也壯,澤村榮純完美體現出這句話的含義。
我掩飾性地把下滑的眼鏡扶回原位:“···我知道了。”
“等下我送你回去。”
這就是名為“水野真晝”和“澤村榮純”這兩條平行線會交織在一起的最初。
4.
談回補習的事,這個點圖書館的人不算少,借了幾本可能會用到的書後我和澤村榮純就找了個相鄰的空位坐在一塊。
“澤村同學想先複習什麽?”
“數、數學?”
都說數學是人一生之敵,澤村榮純猶豫了一下,還是最先翻開了數學課本。
我想了想,把草稿紙挪到中間的位置,把課堂上老師講過的一個題型默下來。
正看着我寫字的澤村榮純忽然“啊”了一聲。
我轉過頭看向他:“怎麽了?”
少年一臉糾結,但最後還是搖頭:“什麽也沒有。”
5.
對于這個字跡,澤村榮純并不會覺得陌生。
在最痛苦的夏季集訓期間,幾乎每節課都睡着的他自然沒有做到任何筆記。但每當午休結束,課桌上總會出現同一本筆記本,記錄着早上上課的內容。筆記本上沒有寫名字,澤村榮純當然也有問周圍的同學,看看是不是有人不小心放錯了位置,但在班裏問了一圈,也沒有人知道筆記人的持有者是誰。
雖然不理解,但這份天降筆記簡直幫了大忙,澤村榮純借課間時間火速把遺漏的筆記補上,然後把筆記本整齊地放到課桌左上角。不過是去了趟隔壁班或廁所的時間,筆記本就已經消失了。
從天而降的筆記本整整維持了一個星期的時間,等夏季集訓結束後,澤村榮純就沒有再見到它們了,加上一直找不到持有者,他也只能把這份疑惑埋在心裏,一直到今天。
少女的字跡非常娟秀,甚至有個可能自己也沒發現的小習慣,寫“あ”這種假名時,最後那筆總會往裏勾,像個小尾巴一樣,工整中又莫名的可愛。
澤村榮純的注意不免被轉移,落到對方專注認真的臉上,笑了笑。
原來是你呀,小晝。
6.
因為一直沒有得到回應,我偏過頭看着一旁的澤村榮純,就看到少年露出有些傻乎乎的笑,盯着我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沒有留情,我直接拿筆敲過去。
不疼,但澤村榮純還是有些發懵:“小晝?”
“如果澤村同學想挂科補考的話我現在就走。”
澤村榮純一驚:“非常抱歉!不肖澤村會認真聽的!”
“千萬不要放棄我啊小晝QAQ”
“我知道啦。”
我用筆尖點了點已經寫在紙上的題目,詢問澤村榮純是否能解開,得到了“完全看不懂”的回答。
沒忍住,我又敲了一次澤村榮純的腦袋。
“老師說過考試會出這個題型,我建議你把解題步驟背下來,多少撈點分。”
畢竟是要教,總不可能我一個人講完,我只好嘗試着去引導澤村榮純去思考要代入哪一條公式,一步步解開謎題,實在想不到再去提醒。
理科嘛,除了多刷刷題來記住解題步驟和思路也沒有辦法了。
被我摧殘(?)了差不多一個午休的澤村榮純最後吐着魂走在我旁邊,一向被棒球占據了大半個大腦的他這會兒大概除了公式以外也想不起什麽了吧。
為了表示歉意,我從書包裏翻找了一會兒,把一顆奶糖放在他手邊。
事後我才知道,那天晚上金丸信二給澤村榮純補習的時候正好抽了那幾個公式,下意識背出來後金丸信二還以為澤村榮純終于開竅了,欣慰之下僅今日放過了他的數學,結果輪到英語的時候又是一塌糊塗。
金丸信二:硬了,拳頭硬了。
7.
“那麽,今天要複習的是英語沒錯吧。”
面對澤村榮純的請求,我打開自己的摘抄本,翻了幾頁後從裏面找出一篇短詩,然後把本子推到澤村榮純面前,“這裏都是些簡單的詞彙,試着先翻譯一下怎麽樣?”
[You say that you love rain,
but you open your umbrella when it rains.
You say that you love the sun,
but you find a shadow spot when the sun shines.
You say that you love the wind,
but you close your windows when wind blows.
This is why I am afraid,
you say that you love me too. ①]
澤村榮純把幾行英文看完,就覺得有些暈頭轉向,直接倒在桌上欲哭無淚:“我們為什麽要學英語啊——”
看樣子不能指望了。
早有預料的我清了清嗓子,把詩歌的內容用日語念了一遍。
你說你喜歡雨,
但是下雨的時候,
你卻撐開了傘;
你說你喜歡陽光,
但當陽光播撒的時候,
你卻躲在陰涼之地;
澤村榮純動了動手,指尖不小心擦過我的手背,輕飄飄的,微癢的觸感激得我下意識屈了下手指。
你說你喜歡風,
但清風撲面的時候,
你卻關上了窗戶。
我害怕你對我也是如此之愛。
聽完我的翻譯,澤村榮純把頭側過來,有些疑惑:“為什麽要害怕呢?”
我沉默了一下,故作不在乎地回答:“誰知道呢。”
“那小晝,你喜歡晴天還是雨天?我的話就肯定是晴天,下雨就不能打棒球了,而且如果是比賽期間下雨,也會造成很不便利的影響。晴天多好啊,太陽照過來還很暖和,超舒服的!”
我們果然不一樣。
這麽想着,我回答道:“我喜歡雨天。”
“诶——?”
“雨天涼快,特別是毛毛細雨的時候。”
“也就是說,小晝喜歡春天?”
我不明白他是怎麽得出這個答案的,但仔細一想,四季裏要選一個的話我确實會選擇春天,也就沒有否定他的猜想。
澤村榮純看上去就是喜歡夏天的人,而且本人也像夏天一樣熱情,身邊總有很多人圍着。他就像一個太陽,我很少在他的臉上看到除了笑容以外的表情,是那麽的溫暖、耀眼。
跟我完全相反。
“唔姆姆,如果我是太陽的話,那小晝就是月亮。”在知道我的想法後,澤村榮純毫不猶豫地說。
“要按你說的那樣,太陽和月亮又不能同時在一塊。”
“為什麽不能呢?”澤村榮純托着臉看我,“日和月在一塊,就是‘明天’的‘明’嘛。”
“不只是明天,只要上學就能看到小晝啊。”
Strike out。
被、被三振了!!!
笨蛋的天然可真是···
我壓下心底的那份悸動,連忙把頭轉回去,指着課本後面的單詞表,愣是将話題拐回來:“今天背這一小塊,還有語法,明天午休我抽查。”
“噢···”澤村榮純露出些愁色。
“還有,”我又把提前從書架取下的全英版詩歌集推過去,“今天老師布置的作業,詩歌的翻譯會比較簡單。有不懂的話···”
少年搶先一步問:“可以給你發信息嗎?”
“···嗯,也可以。”
我本來是想讓他直接找金丸信二的,畢竟都住宿舍,找起來方便。
不過,我的話也完全沒問題就是了。
8.
考試當天,坐在澤村榮純斜後方的我寫完卷子後放下筆,擡頭看了眼他的狀态。
貓眼又露出來了。
果然臨時複習還是有危險嗎?
而過幾天成績出來,我簡單地掃了眼分數,心想晚點再把錯題整理一下,本想看看澤村榮純那邊情況怎麽樣,就聽到他的聲音響亮:
“小晝!金丸!謝謝你們——我all pass了啊啊啊啊啊!”
飛撲過來的少年緊緊地抱住我,沒等我反應過來他便松開了,轉去想抱金丸信二,但被金丸信二擺着一副惡人臉給推開了:“不要這麽肉麻啊笨蛋澤村!”
果然是,暖暖的。
我掩飾性地推了下眼鏡,卻不想澤村榮純一邊跟金丸信二鬧,一邊扒拉頭發想要藏起發熱的耳根。
女孩子的身體真的跟漫畫裏說的那樣軟,還有淡淡的香味。
好好聞。
澤村榮純所高興的不只是考試通過,而是考試通過後可以正常進行比賽,可以投球而已。我這麽想着。
我向來對運動比賽不感興趣,所以也不了解他所熱愛的棒球究竟是什麽。老實說,因為澤村榮純,我開始對棒球産生了一點點好奇。
當然,也只是一點點而已。
9.
[小晝,來看決賽吧。]
可以說剛走出球場沒多久,我就收到了澤村榮純的line。
這個點的太陽還是很刺眼,我壓低了帽檐,找了個陰涼的地方給他回信息:[看情況。]
我沒有告訴他,從青道的第一場比賽開始我就一直在看臺的最高處坐着。我不懂棒球,所以只有在澤村榮純上場時才打起精神去看比賽,再加上旁邊有懂棒球的OB們在,多少能知曉當前場上的情況如何。
夏天真的很熱。
鳴笛聲在神宮球場回響,青道和稻實的隊員站在球場中央整隊,沉默與慶賀太過分明。我清除了line裏早早編輯好的“恭喜”,起身從看臺離開。
我想,就當做今天我沒有來過吧。
不提起比賽,就不會讓他想起今天的失敗。
7月結束了,青道在前往甲子園的路途,也結束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