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灰衣魔修在尋寶鼠的指引下一路朝前, 還避開了所有仙盟修士,沒有碰上他們。
他不僅掩藏魔氣是一把好手, 就連藏匿行蹤也是。
可惜他身後綴着個更厲害的蕭墨。
蕭墨追着他,一兩個時辰後,已經行到了黑林快邊緣的位置。
黑林這次獸潮暴動是因為靈脈,靈脈靈氣充沛,不僅可以幫助修士修煉,還可以産出靈石,黑林外二十裏處就是一條下品靈脈。
下品靈脈可産下品和中品靈石, 中品靈脈産中品和上品靈石,上品靈脈只産上品靈石。
靈脈都是家大業大的宗門和世家掌控,跟散修不沾邊, 無論哪種靈脈,都會派人細細看守, 若不是如此,蕭墨其實也很想去靈脈裏走一遭。
挖點錢就走, 一點點就行。
黑林離靈脈較近的邊緣處也能享受到靈脈好處,靈氣越發充沛,光吸一口,就能抵上平時大半日的修煉,就連楚驚瀾都覺得自己那時不時泛疼的丹田好受了不少。
不過蕭墨和他都皺了皺眉。
若藏寶地在黑林還好說, 可如果真的一路跟到靈脈去,不知那裏鎮守人是什麽修為,萬一修為過高發現了他們, 屆時就麻煩了。
蕭墨在識海裏跟楚驚瀾說:“如果最後真要進靈脈, 我們就提前撤。”
楚驚瀾:“嗯。”
不因為情緒沖動而吵架的時候, 他們在大事上的意見總是很容易達成一致, 極大提高了合作效率,省時又省心。
又跟了一會兒,在黑林極為邊緣的位置,出現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山洞,灰衣魔修在洞口處停下了。
Advertisement
看樣子不用去靈脈,蕭墨悄悄松了口氣。
灰衣魔修目露精光,在洞口轉了兩圈,确認了什麽,不禁放聲大笑:“哈哈,老東西果然把寶貝藏在了這裏,可算讓我找到了!”
他說着,就把小青門的子焦擡手往洞口一扔。
子焦并沒有骨碌碌滾進洞裏。
洞口處忽的紅光大盛,原本光禿禿的山壁突然蔓延起密密麻麻的紋路,子焦撞到紅光上,魔修的禁言咒解了,他凄厲地慘叫起來,很快他整個身子迅速膨脹,仿佛要就此炸開,不斷有傷口在他身上迸裂,濺出血花。
子焦雙目驚恐凸出,七竅流血,整張臉扭曲得不成形,就在他身體要脹到極致時,卻突然像個漏了氣的皮球,渾身血液嘩啦啦傾瀉而下,方才還滾圓的身子眨眼幹癟,成了一具幹屍,從半空中砸落在地。
子焦的尖叫戛然而止,死不瞑目。
暈過去的蘇白沫因為尖叫聲而醒了一瞬,睜眼就看到駭人畫面,再度兩眼一翻,昏死了個徹底。
子焦的血液被閃爍光芒的詭異紋路吸收,紋路喝飽了血,黯淡下去,魔修在洞口等了等,又試着把蘇白沫扔出去探路。
蘇白沫被扔到地上,洞口的紋路再無任何反應。
魔修滿意點頭,上前把蘇白沫拎起來,往洞裏走去。
待他身影消失在洞口,蕭墨才裹着黑霧飛身進去,洞口不高,但他沒有沾染到半點兒邊緣的泥土,或者碰到那具幹屍。
不怪魔修被正道修士人人喊打,就這殺人的手段,确實讓人生理性不适。
偏偏灰衣魔修看得津津有味,如果說蕭墨看了場生化危機,灰衣魔修眼裏大約是場令人愉悅的戲劇。
蕭墨和楚驚瀾一時間都沒有說話,楚驚瀾發現身側的小黑霧團意識微微翻動了下。
不喜歡這樣的殺人手段?
作為一個魔,蠱惑他人心性,卻維持住了自身純粹,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是最可怕的,因為随着他逐漸成長,修為愈發精進,他便能在又高又遠的雲端,俯瞰世間所有人心,所有鬧劇。
而這些紛擾、人心的詭谲或者欲念都無法影響他,他的敵人會面對一個非常棘手的存在。
本來,心魔最大的敵人應該是他。
楚驚瀾的意識安安靜靜,小黑霧團還有情緒外露的時候,但白雪團子卻藏得極好,謀算和想法全都裹在內部,不露半點。
蕭墨進入洞窟後,才發現不大的洞口內卻另有天地,山洞延伸到地底,開鑿出寬闊的空間,落在山洞底下的地面,再擡頭看時,有種穹頂高可摘星的錯覺。
洞內溫度很高,不是蕭墨感受到的,而是看到洞窟裏直在冒熱氣,把縫隙裏的雜草都烤枯了。
蕭墨懷疑該不會因為鑿得太深,挖到地底岩漿了吧?
他不得不多給楚驚瀾的身體加了幾層靈力防護,邊問楚驚瀾:“是不是很熱?”
本來是,但靈力加上後,立刻就清涼下來,楚驚瀾知道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他得将自己感受和情況原原本本說出來,蕭墨才好進行判斷。
“方才很熱,現在好了,”楚驚瀾說,“越往裏走,溫度還在升高。”
待走到洞內最深處,蕭墨已經在楚驚瀾身上加了五六層防護,而裏面的景象還真被蕭墨猜中,居然流淌着一條滾滾的岩漿河。
熾熱黏稠的岩漿咕嚕嚕冒着泡,每一個氣泡破裂都是灼熱的氣息蒸騰,蘇白沫被扔在地上,接觸到地面的皮膚已經燙得紅透,露出來的皮膚上全是汗,他這會兒就算沒有吓暈,也應該熱暈了。
岩漿河流蜿蜒成圈,在圈子的中心石墩上,放着一顆蛋。
似火非火,似金非金,魔修雙眼放光就朝着蛋抓去。
然而他身形一靠近蛋附近三米處,在地面流淌的岩漿河突然暴漲,金色的火焰從岩漿中崩騰脫出,魔修猝不及防被燎過一條手臂,火焰擦過的地方瞬間把衣物和血肉都化成黑渣,撲簌簌掉下。
連血也被高溫化了。
灰衣魔修吃痛,眼裏有憤恨,但也有興奮,躍躍欲試:“防我又如何,金焰流火鳳是我的了!”
金焰流火鳳!
蕭墨微微睜大了眼。
它是一種成長型妖獸,出生時一階,最高可長至九階,妖獸看重血脈,它的血脈對大多數妖獸都有血脈威壓,而天賦鎏金焰讓它哪怕在一二階的時候,也有很強戰力。
火焰燎誰誰枯。
還有一點,蘇白沫日後的契約妖獸裏,就有一只金焰流火鳳。
哪怕他後來金手指、法寶契約妖獸多到麻木,神物紮堆,流火鳳也是他重要戰力之一,只是出場多了讀者看習慣了,反正大家也不是來看他戰鬥的,對蘇白沫時不時掏個寶貝出來已經不以為意。
所以流火鳳難不成是黑林之行得到的?
原著這都不寫!?
蕭墨看了看打了雞血一樣跟金火奮戰的魔修,再看了看地上躺着快被蒸熟的蘇白沫,腦子裏一時轉過了太多念頭。
蘇白沫無論對上岩漿還是魔修,毫無一戰之力,如果流火鳳真是他從黑林帶出去的,那麽只可能是撿漏。
魔修搞不好會被金火玩死。
蘇白沫現在昏迷不醒,而洞窟裏還有第三……嗯,姑且先把他跟楚驚瀾算成一個人。
還有他們在,且神智清醒,狀态完整。
那不好意思,這個漏輪不到蘇白沫了。
先前無論是攪和蘇白沫和戴子晟的感情線,還是嚴防死守不讓他跟楚驚瀾擦出火花,都有不确定性,沒準未來什麽時候可能就來個反轉,所以是長線活,但搶機緣就不一樣了。
妖獸一生只能契約一個主人,流火鳳只要歸楚驚瀾了,他就是腦子哪天傻了,非要拱手送給別人,那都不可能送得出去。
不管這只流火鳳是不是蘇白沫的機緣,蕭墨都要定了。
如果是,那就是雙倍的快樂。
不過蘇白沫運氣可真好啊,因為是原著主角,所以受天道眷顧?其他一些也被劃分成主角的人,如楚驚瀾和沐簡等,都是吃過不少苦的。
蘇白沫偶爾吃的那點苦在他們面前簡直小巫見大巫。
比如這次,雖然被魔修抓了,但沒有受傷,還因此碰上了金焰流火鳳,誰敢說這不是大機緣。
蕭墨一邊想着,那一頭,岩漿裏殘存的金焰慢慢消失,魔修受了不輕的傷,整條手臂都被燎得破破爛爛,丹田空虛,內傷嚴重,但他還是勝了。
魔修的面具也被燎掉了,露出張猙獰的臉,他五官其實不難看,但氣質和表情會左右一個人的美醜,他神色癡迷又瘋癫,再好看的臉也扛不住吓人的神色。
金焰被他徹底壓回岩漿中,他踏上中央石臺,撈過鳳凰蛋,飛身穩穩落了回來。
魔修方才吐了幾口血,咧開嘴笑時,牙齒還沾着血色,他抓着鳳凰蛋:“哈哈,終于是我的——”
他一句話沒說完,忽然識海猛地刺痛,眼前一黑,同時一股巨大的力道從他身後襲來,毫不猶豫把他朝岩漿裏狠狠一拍!
鳳凰蛋脫手而出,魔修眼前發黑只有短短一瞬,但修者生死眨眼間,一瞬便足夠就要了他的命。
他整個身子被投入岩漿,殘留的金焰還記得這個可惡人的氣息,飛快湧上來燒遍他全身,魔修連叫都沒來得及叫出聲,就被火焰包裹着往岩漿裏拖。
最後的最後,他只看到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接住了鳳凰蛋。
那人輕笑一聲:“不好意思,是我的了。”
魔修:你個狗——
他沒能說出口的唾罵和人一起,被岩漿化了個幹幹淨淨。
流火鳳數量稀少,灰衣魔修明顯是提前得到了消息,似乎是誰把流火鳳藏在這兒,他才帶着尋寶鼠來的。
可惜魔修死了尋寶鼠作為他的契約妖獸一定會死,不然蕭墨也挺想要一只的。
蕭墨捧着蛋,心滿意足,圓滾滾很是可愛,蕭墨摸了摸蛋殼:“好看,以後就叫你金球吧,小名球球,寓意也好,招財進寶,金玉滿堂。”
楚驚瀾:“……”
看來蕭墨是真的很在意他們目前的貧窮。
蕭墨說着,就要劃破楚驚瀾的手指,逼出精血來結契,楚驚瀾卻突然出聲:“等等。”
蕭墨停住指尖:“怎麽了?”
楚驚瀾看着那顆圓滾滾的蛋:“你确定要我跟它結契?”
“不然呢?”蕭墨想了想,“你沒看上它?方才那魔修說這是金焰流火鳳,很強的,你契約一個不虧,反正以後碰上別的妖獸,想養也還能收。”
妖獸只能找一個主人,但人可以契約很多妖獸。
而且蕭墨找系統确認過了,這确實是金焰流火鳳沒錯。
楚驚瀾靜默了一瞬,才緩緩開口:“我是說,你要将它讓給我?”
金焰流火鳳是好寶貝,他當然也知道,但與靈石、儲物器和他們現在有的法寶都不同,流火鳳珍貴,還只認一主,不是什麽能劃成兩半來分享的東西。
蕭墨終于明白了楚驚瀾的意思。
他平靜說:“結契要血,自然只能你來,畢竟我也幹不了,這些東西你拿就行了。”
蕭墨沒有表現出任何心疼或者不甘:“既然不是不喜歡,那我就結契了?”
楚驚瀾不再出聲,蕭墨知道他這是默認了。
于是蕭墨用黑霧割開楚驚瀾的手指,逼出精血,按照系統給的結契方法,畫出符文,朝蛋殼按去。
結契的符文順利融進蛋殼裏,金橙的蛋殼微光閃爍,仿佛有所感知,蹭了蹭蕭墨的手心。
也就是楚驚瀾的手心。
被一個蛋拱手的感覺還挺新鮮,隔着薄薄一層殼,有種等待生命出現的神秘和契機,蕭墨摸摸它:“它好像喜歡金球這個名字。”
楚驚瀾:它就算不喜歡,也沒反駁的能力。
據系統觀測,流火鳳一個月內就能破殼,蕭墨将楚驚瀾的儲物戒收拾了下,騰出一小塊地方,拿了個匣子,把它裝了進去。
匣子裏還鋪着藥草,算它臨時的窩。
放好了得來的寶貝,蕭墨将視線投向了洞內另一個還在喘氣的活物。
蘇白沫。
黑林之行在原著裏被帶過了,但從幻劍門在第二層入口外的争執來看,如果蕭墨沒出現,戴子晟多半會心軟帶蘇白沫進第二層。
至于他跟着幻劍門,要怎麽遇上流火鳳,是走散了,還是幻劍門也有弟子遇害,就不得而知了。
話說回來,也沒确定這只流火鳳就是蘇白沫那只呢。
現在去猜測原著裏被略過的劇情好像也沒什麽幫助,所以——
蕭墨對系統道:“我要是把他扔在這裏不管,他會死嗎?”
在過熱的地方,脫水也得給他熱死。
系統的語氣是完全不關心蘇白沫死活:“不會,您就算現在提劍要殺他,基石人物都不會死在現在。”
系統:“把他直接放在這裏,他或許會遇上別的奇遇。并且根據分析,如果過程中他受點傷,戴子晟之後大概率會無比自責,有您先前的攪和,戴子晟目前對他感情沒有跟原著那般進展,但如果多來點兒道德綁架,加上蘇白沫蓄意引誘,就說不準了。”
原著裏蘇白沫上幻劍門後沒多久就跟戴子晟打得火熱了,如今救命之恩被楚驚瀾分了一半,雖然他倆婚約已經解除了,但戴子晟還記得蘇白沫喜歡楚驚瀾呢。
一想到把蘇白沫扔在這裏還能給他帶來這麽多好處,蕭墨面色就黑了黑。
那不行,怎麽能便宜他。
于是蕭墨捏着鼻子,拿黑霧把蘇白沫裹了,要帶出洞窟去。
楚驚瀾:“你要救他?”
雖然蕭墨确實表現出過對蘇白沫的在意,但絕非是喜歡,心魔不是善人,能對撿回來的三個孩子好,也能眼也不眨殺人,行事全憑自己喜好,按照這個邏輯,蕭墨此時應該無視蘇白沫才對。
居然會想着帶他出去。
蕭墨棒讀:“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楚驚瀾:“……”
這話你自己信不信,當着你的面被扔出去血祭的子焦信不信?
楚驚瀾不明白蘇白沫身上有什麽好值得蕭墨關注的,就憑方才蕭墨糊弄的回話,他就知道倘若現在問,肯定得不到答案。
蕭墨自己說完大約也覺得有點幹巴,于是補了句:“他好歹是你前未婚夫。”
這個理由更加沒有說服力,因為他倆都知道被楚家強加的聯姻水分多重。
路過洞口時,蕭墨盯着子焦幹癟的屍身,一個主意上頭,停下了腳步。
楚驚瀾看他用黑霧隔空翻找,翻出了子焦的儲物器和弟子腰牌。
蕭墨雖然嫌棄子焦的死相,但包還是要舔的,方才要追趕魔修沒時間,現在就有閑工夫了。
儲物器上有子焦的神識烙印,蕭墨修為遠高于他,主人死後,他輕易就把印記抹了,神識探入,翻找起裏面的東西。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蕭墨喃喃:“楚驚瀾,我們不用打工了,他好有錢。”
楚驚瀾頭回聽到“打工”這個詞,但是聯系上下文,不難猜出這兩個字的意思,應該指的就是幹活。
楚驚瀾的儲物器才幾個平,瞧瞧人家,一個儲物器百來平,海景房,裏面堆滿了靈石法器還有丹藥,以及許多秘籍,甚至還有沒啓用的傳訊玉牌,完全是個小寶庫,他們那三十顆妖丹的巨款對比之下頓時黯然失色!
蕭墨美美數着戰利品,挑挑揀揀,把帶有小青門特殊印記的東西都拿出來扔了,扔得非常不舍,但沒辦法,有印記的東西太紮眼,不方便用出去。
挑選完,蕭墨把儲物器施了個清潔術,收到自己背包裏,心情頗好:這趟沒白來,發財了!
而那塊弟子牌,蕭墨還用黑霧拎着,楚驚瀾一時猜不到他想做什麽。
直到蕭墨又選了條路把蘇白沫直接送出黑林,挑了個暫時沒人看見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覺放下,然後把子焦的腰牌扔進了蘇白沫懷裏。
蕭墨很滿意:“給他找點麻煩。”
楚驚瀾:“……”
雖然不知道子焦怎麽被抓的,但大宗門弟子都在門內有魂燈或者魂印,這會兒小青門肯定知道子焦死了,等附近小青門的人順着腰牌弟子印找過來,發現蘇白沫……
哪怕蘇白沫醒來後辯解,說自己被抓了,那怎麽子焦死了,唯獨放過了你呢?
有口說不清。
不知道灰衣人抓着他倆的路上有沒有得意忘形暴露魔修的身份,如果蘇白沫知道,且說出來,那就更有意思了,魔修居然饒你一命,你跟他什麽關系,難不成與魔修有勾連?
蕭墨這手挺損的。
楚驚瀾把某人的話還了回去:“我記得有人剛說,他畢竟是我前未婚夫?”
蕭墨:“對啊,‘前’嘛。”
蕭墨振振有詞:“你看你們也不算和平分開,先前你照顧他不少,你受難後,他唯一一次來看還是退婚,我給他找點麻煩,不過分。”
楚驚瀾:好麽,這人總能找到理由圓上。
他是不理解,蕭墨如果不喜歡蘇白沫,剛才放着不管就行了,救了人又給他找麻煩,這就是心魔的反複無常嗎?
蕭墨布置好後想了想:“我們再回去獵幾只妖獸吧,做做樣子,出來估計就能看好戲。”
楚驚瀾沒任何興趣,但蕭墨想看也所謂:“随你。”
等蕭墨看高興了,松懈時露出些端倪,沒準他還能進一步弄清蕭墨在意蘇白沫的緣由,也更加解開點兒蕭墨身上的謎團。
那就陪他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