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蕭墨坐在原地, 久久沒有言語。
最後一個人是他?
那原本的人呢,是路人甲乙丙丁, 随便就能被頂替?
蕭墨捏着測試石的手收緊,被石頭硌到的觸感喚回他一點神智,蕭墨恍然:對了,還沒确定啊!
萬一他捏不出來僞靈根呢,雖然他是個最特殊的心魔,擁有不被常識束縛的靈體,但這玩意兒也不是說捏就能捏的吧?
蕭墨把測試石放下:“我試試, 但不保證能成。”
楚驚瀾點頭,将自己的手搭在測試石上:“你可以感受一下它的靈力如何流通,還有靈根的波動。”
如果要冒充人, 到時候肯定要出現在人前,蕭墨便先裹上兩層靈力讓自己現形, 以現形狀态來僞造靈根,然而就在他現身的時候, 三個小孩兒突然跑過來,撞見了這一幕。
莫知吓得魂飛魄散,大叫一聲:“鬼啊!!”
原是莫知被燕春握筆帶着,歪歪斜斜寫下了自己的名字,他高興, 拎着紙張就往廳堂沖,想給楚驚瀾看看,燕春和初夏攔不住, 只得氣喘籲籲跑着跟在他後頭, 孰料居然在門口撞見了大變活人。
燕春和初夏跑得慢, 本沒看清, 反倒被莫知一嗓子嚎得駭然,也吓一大跳。
蕭墨和楚驚瀾同時幽幽偏頭看過去,蕭墨的臉映入他們眼簾,看清他的模樣,三個吓懵的小孩兒又傻乎乎瞪圓了眼。
這位“鬼怪”和主子長得還挺像,只是神情卻完全不同,主子如寒霜,鬼怪卻噙着笑,眸中似含桃花,整個豔麗得驚人。
蕭墨指指點點:“小孩兒別亂叫啊,我活得好好的。”
雖然死過一次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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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知剛才手裏的宣紙都掉地上了,他呆呆“啊”了一聲,還沒回過神,但驚恐的表情已經消退,他看看楚驚瀾,又看看蕭墨,傻兮兮道:“是、是活人啊?”
燕春看得出楚驚瀾表情冷淡,趕緊撿起地上的習字紙張,又拉着莫知退了退:“抱歉主子,我們不該擅自過來,驚擾到你們了。”
他們從前沒接觸過修士,沒有習慣,想來主子面前的人應該也是修士,突然出現什麽的可能是仙法,是他們大驚小怪了。
見三個小孩眼神忍不住偷偷朝自己身上飄,蕭墨笑笑,大度替楚驚瀾原諒了:“沒事,正好我也跟你們認識認識,我叫蕭墨,是你們主子的……嗯,兄弟。”
原來如此,看着确實像兄弟,至于為什麽不是一個姓,簡直不是問題,你看燕春初夏倆兄妹現在也不是一個姓呢。
其實除了莫知這個性格大咧咧的,燕春和初夏對楚驚瀾還是有點小怕,主要是主子看着太冷,他倆從小對人的情緒敏銳,也就有點小心翼翼。
但蕭墨給人的感覺不同,他眼底帶着淺笑,又生得這麽好看,看着就很好靠近。
明明是兩張相似的臉,但如果要在蕭墨和楚驚瀾之間選一個依偎,估計大部分人都會縮到蕭墨身後。
既然不是鬼,莫知就沒什麽好怕的了,他不會看氣氛,喜滋滋捧着字炫耀給楚驚瀾和蕭墨看:“我會寫名字了!”
明明是燕春手把手帶他寫的,讓他自個兒執筆,絕對寫不出完整的兩個字。
楚驚瀾沒作聲,蕭墨給了小孩兒點鼓勵:“不錯,有長進。”
測試石已經在楚驚瀾手下亮起了銀白淺光,襯得他俊容冷淡:“他修煉特殊功法,若是日後看到他隐身或者突然出現,不用大驚小怪。”
莫知喜滋滋咧嘴笑了笑,他看着楚驚瀾和蕭墨,忽道:“主子和……少爺、還是公子?你們誰是哥哥,誰是弟弟啊?”
蕭墨:“這種事情其實不重要。”
楚驚瀾依舊沒說話,只是淡然掃了莫知一眼。
莫知這小孩雖然在許多人情世故上傻乎乎的,但有種小獸般的野性直覺,被楚驚瀾擡眼這麽一掃,莫名哆嗦,啊的一聲張嘴,難得機靈脫口而出:“主子肯定是哥哥!”
蕭墨本來覺得無所謂,但聽到這句話,逆反心就暗搓搓冒頭,他眯了眯眼:“為什麽?”
十來歲的少年,大多還有“做哥哥比做弟弟好”的固化思想認知,還無法理解理解“叫哥哥”和“哥哥叫”各有各的妙處。
莫知晃了晃他又聰明又笨蛋的腦袋瓜:“呃,就是覺得比較像。”
蕭墨給氣笑了,賞了他個腦瓜崩:“行了,玩去吧,我們大人還有正事要做。”
一個宅院裏全是少年孩子,十七歲的也敢說自己是大人了。
莫知歡歡喜喜蹦出去:“他剛剛說我可以去玩诶!”
燕春卻一把扣住他的手,小大人一板一眼:“不,繼續學字,三字經的開頭你都還認不全。”
莫知哀嚎一聲,想掙脫,他比燕春初夏大了一歲,常年摸爬滾打,力氣上是要大些的,但燕春一手拉着他,初夏也笑吟吟上來抱住他另一根胳膊:“認字認字!”
這下可甩不掉了,兩小孩兒架着他又按進了書房裏。
一物降一物啊,蕭墨看完戲,樂得收回目光,視線重新落在桌面,楚驚瀾的手指按在測試石上,石頭泛起了冷白的熒光,這代表他是變異冰靈根。
不同的靈根會呈現不同色彩,蕭墨将手搭在石頭另一側,感受着石塊內部的靈力流轉,但光這樣還不夠,片刻後,蕭墨将手指搭上了楚驚瀾的手腕。
手腕對修士來說是命門之一,楚驚瀾手指下意識繃緊一瞬,而後他慢慢調整呼吸,放松了手指。
蕭墨的指尖沒有溫度,在外人看來,楚驚瀾像冰塊霜雪,但他身體是溫熱的;而看似豔麗熱烈的蕭墨,渾身才真若寒霜,涼得徹骨寒心。
蕭墨是在感受靈根與測試石間的連系,他手指按在楚驚瀾手腕上,還會輕輕滑動位置,有點像大夫探脈,又不完全像,他指尖滑過的地方,都會留下清晰冰涼的觸感,久久不散。
楚驚瀾垂眸看着蕭墨白瓷般的指尖,比自己皮膚還白兩分,他問:“你不冷嗎?”
“嗯?不冷。”蕭墨指尖停在楚驚瀾手腕上,他能感覺到屬于人的溫度,溫溫熱熱的,很舒服,但不會因為靈體的冰冷感到寒涼,畢竟本來沒血肉,從化成心魔開始就一直如此,沒哪裏不适。
蕭墨細細感知過一陣,撤開手指:“給我點時間。”
楚驚瀾放下袖子,蓋住手腕,上面冰涼的觸感仍很清晰,不難受,但讓人沒法忽視,仿佛被冬日晨霜吻了手腕,比起寒涼,是清晨的寧和先一步觸動人心。
楚驚瀾提了劍,去院中慢慢劃招,蕭墨就坐在廳裏,握着石頭開始捏僞靈根。
他腦子裏想了很多東西,還時不時用餘光掃過練劍的楚驚瀾,所以捏得不是很專注,一心多用。
一會兒想想世界劇情,一會兒想想捏什麽靈根好。
五個人裏,楚驚瀾和莫知都是單靈根,夠紮眼了,他最好低調一點,捏個三靈根四靈根,平衡一下門派表面實力。
靈根本質來說是人體五行之力的體現,靠着靈根與天地靈氣溝通,靈根是特質水管,丹田是蓄水池,拿楚驚瀾打比方的話,他現在蓄水池是漏的,屯不住,水管再好也沒用。
蕭墨邊想邊随意在靈體內聚出看不見的線條。
什麽顏色混在一起能好看點?他漫不經心思索,跟建模似地,調動靈氣左按一下,右按一塊,分明不算走心,但沒過多久,他手裏的測試石便亮起了光芒。
蕭墨停下手,看着紅藍與褐色三種光,輕輕想:啊,成了。
水火和土,三靈根,普通又低調。
成功了,蕭墨面上卻不見半點喜色,他捏着測試石,恹恹垂着眼眸,忽然問了系統一個問題:“系統,這個世界除了我,還有別的穿越者嗎?”
系統不會管宿主為何突然冒出疑問,他只會盡職盡責回答:“沒有。”
“按你的說法,共有八個基石人物,那為什麽偏偏就楚驚瀾需要穿越者跟系統,他有什麽特殊?”
系統:“綜合評估個人能力、性格以及周遭環境影響數據等,得出結論,楚驚瀾在重要人物中最為危險。”
最危險?蕭墨手指輕輕搭在測試石上,一個按原著劇情死得屍骨無存的,怎麽成最危險的了?
蕭墨語調從不鹹不淡變成了半是嘲弄:“他都算危險?”
系統監測到蕭墨的情緒,語氣人性化變得小心翼翼了些:“意思是說,他是最容易觸發bug,造成基石不穩的存在,因此才會被分派系統和穿越者。”
蕭墨捏着測試石,不疾不徐,卻在雲淡風輕中帶着難以言喻的壓迫感:“我怎麽覺得你就是變了兩個詞,跟我來了通廢話文學,繼續當謎語人呢?”
系統噎住。
他委委屈屈道:“分析結果就是這樣,我都告訴你啦,宿主,您看自打穿越來,我工作都做的不錯吧,哪怕您想摸魚,我都只是建議,并沒阻攔,沒有催促您非得幹什麽。”
“那你想攔也攔不住啊,誰讓你們規矩就是有漏子可鑽。”
系統:“嘤。”
蕭墨嘆了口氣:“算了。”
反正接下來他要跟着楚驚瀾一起見證,有什麽疑惑和不解那就一步步走,一步步看,船到橋頭自然直,所思所想總會浮出水面,他也并不着急。
過分執着于太遙遠且虛無缥缈的東西,不如看看當下,觸手可及的人與物。
蕭墨走到窗邊,旁邊的花瓶中插了支鮮豔欲滴的花,蕭墨擡手把測試石朝院中的楚驚瀾抛出。
楚驚瀾旋身燕回,橫平劍刃,用劍身穩穩托住了測試石,而後上挑,握進自己手裏,擡眼看向窗口的蕭墨。
蕭墨搭在窗邊,一手随意支頤,一手懶噠噠朝楚驚瀾招了招:“成了。”
比楚驚瀾預料之中還要快。
蕭墨靠在窗邊,面向天光,瞧着走近的楚驚瀾:“所以咱們門派叫什麽?”
蕭墨以為楚驚瀾還得想想,卻聽得他不加猶豫開口:“渡厄。”
蕭墨揚了揚眉,雖不知楚驚瀾是什麽時候想好的,但他品了品:“不壞,就是有點沉。”
可這世道什麽不沉呢,“渡”字起碼還算個念想。
楚驚瀾收了劍:“今日去登記門派,回來後收拾東西,兩日後我們起程。”
蕭墨:“你準備東西,我去叫小孩兒。”
蕭墨說着就從窗戶輕巧翻出來,楚驚瀾看了看敞開的大門,又看蕭墨從書房的窗戶探進去腦袋,也不知道是給屋內小孩兒添了幅窗棂美人圖,還是把他們吓一跳。
……怎麽光愛走窗戶。
*
登記門派的事務司主要負責收錢,管理并不嚴,誰管你為了啥創建門派,錢到手就了事。
蕭墨的僞裝沒有出錯,原本辦事的看到一連兩個單靈根,還帶着稀奇和審視的目光多瞧了他們幾眼,直到蕭墨這個“三靈根”出現,他才收回打量的目光。
三個小孩兒的重點不一樣,他們看到一百兩銀票遞出去,紛紛瞪圓了眼,蕭墨趁機敲打他們:“看到了吧,超花錢的,之後帶你們上中界,還要給靈石,相當于一人一百兩金子。”
“金子!?”
三只都被巨款砸蒙了,莫知嘴張得能塞個鴨蛋,頭暈目眩:“我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麽多錢!”
要的就是這效果,蕭墨哼笑:“所以記得楚少爺對你們的好,以後也多幫他一點兒。”
三人忙不疊點頭,如小雞啄米,燕春道:“我們必定記得主子和您的好。”
初夏跟着哥哥應和,莫知拍拍胸脯:“以後你們的事包在小爺我……啊不是,是包在我身上!”
他最近剛在燕春那裏學的,在蕭墨和楚驚瀾面前不能自稱“小爺”,很多髒話也記得收斂。
見他們帶自己玩,蕭墨樂,不過惦不惦記他還真無所謂,他揉揉莫知腦袋,看到燕春和初夏隐含期待又拘謹的神情,便也伸手,雨露均沾,每個人都摸摸頭。
楚驚瀾交完銀子拿走門派令和新出的弟子牌,回頭就看到四雙明亮的眼神一眨不眨齊齊盯着他。
楚驚瀾:“……”
做什麽?
就憑楚驚瀾的表情,三小孩兒如夢初醒:哇,剛才居然期待主子也給他們摸摸頭,怎麽想的,肯定不可能呀!
不過他們立刻被楚驚瀾手裏的牌子吸引目光,小野猴莫知就先蹿了上來:“一百兩銀子換的牌子!我也有是不是?”
楚驚瀾拎出莫知的弟子牌,莫知歡天喜地接過:“好看,這個怎麽用呀?”
燕春和初夏規規矩矩領了牌子,他們聰慧,瞧着旁邊有新立門派的弟子将牌子挂在腰上,便也學着擺弄,把莫知拉過來一起。
楚驚瀾左手上一塊牌子是門派令,上面寫了“渡厄門”,右手上還剩兩塊,蕭墨拎起其中一塊紋路簡單的,在手裏晃了晃:“這是我的?”
剩下那塊有裱花,上面寫着“掌門令”。
一個只有五人的門派,說到底還是湊個數,有血契在,即便上了中界後把門派解散,燕春初夏還有莫知也得給楚驚瀾賣命,誰是掌門誰是弟子還真不重要。
楚驚瀾右手沒有收回去:“你如果想要這塊,可以拿走。”
“我要它幹什麽,不要。”蕭墨摩挲着自己那塊,木牌材質簡單,但打磨光滑,偶爾盤盤也不錯,他晃了晃牌子,突然想到,“那我現在對着你是不是該改稱呼了。”
蕭墨:“掌門?”
楚驚瀾古井不波:“門派只是掩飾,我不算什麽掌門。”
蕭墨煞有介事點點頭:“但大家都一道修行了,也該顯得親近點,你非要當我哥哥,但叫着實在黏糊,不如以後我叫你師兄。”
這倆字脫口而出,蕭墨跟打通了任督二脈似的,完全沒有齒關抵着“哥哥”兩個字時那麽粘牙,可以很順暢的叫出口。
他一時覺得好玩,歪頭瞧着楚驚瀾,又喚了一聲:“師兄?”
楚驚瀾:“……”
楚驚瀾手指不由蜷了蜷。
他忽然就理解了當初在商人車隊裏,自己重複叫蕭墨“哥哥”時,心魔面上那副恨不得鑽地縫的表情是怎麽來的了。
……确實是,非常讓人想閉目塞聽,逃開去另一個地方生活。
恭喜楚驚瀾也和蕭墨體驗了把現代社會的精華之一,其名社死。
三個小孩搗鼓好了腰牌,聽到他們對話,眼神明亮圍上來,排排站着,楚驚瀾忽的也看懂了他們的意思,眸子中方才淺動的神色收斂,冷酷無情:“你們別跟着他亂叫。”
三小孩兒眼中神采頓時黯淡下來。
蕭墨上前攬着他們往前走:“沒事,掌門嘴硬心軟,等你們學好了東西,圍着他叫師父或者師兄,他也拿你們沒辦法。”
三孩子神情又是一亮,重新振作,蕭墨不禁感慨,這個年歲剛好知事,但又單純,真是好哄。
*
回宅院後,他們開始收拾東西,楚驚瀾把某些曾給宛玉準備下的藥材也拿出去全換了錢,順便買了一輛馬車回來,到時帶上中界去。
他手上攢下了五個儲物器,夠把倉庫裏的東西都收走,楚驚瀾随身帶上一個,卻把剩下四個給了蕭墨。
蕭墨把它們放進了空間背包。
這就又要點評一句背包的詭異設置了,同樣的格子,塞二十把相同的劍就達上限,但也能塞下二十個相同的儲物器,蕭墨不由問系統,這破服務什麽時候能升級,憑什麽能塞二十兩金子卻不能塞二十噸。
問就是要等修為提升,系統還給他開了個升級進度條,直觀顯眼,挂在面板上:“裝備的升級也在這裏了,您都可以看的。”
蕭墨仔細看了看進度條,頓悟了另一件事:“你雖然從不催我修行,看似放養,但東西要積分換,服務升級要修為提升,這不就是網游套路?”
說好不肝不氪,等進了游戲才發現資本套路深,說話全騙人。
系統哼哧哼哧:“都是能給您提供助力的,您也是自願擺脫鹹魚狀态的嘛。”
有點道理,但不多。
東西都收拾好後,把宅邸又交給了守屋人,楚驚瀾當初給的銀子夠多,守屋是個輕松活兒,只偶爾來,因此還夠看上許多年。
楚驚瀾原來之所以選擇渭城,就是因為中界與下界的界門就在渭城外十裏處,幾人驅着馬車,很快就到了。
界門處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為了避免撞上楚家人,楚驚瀾在臉上扣了個面具,而蕭墨幹脆直接隐身,沒有現形。
這時候就體現出心魔靈體的好處了——他可以上中界不付靈石!
規定是一人十塊下品靈石,他現在不是人類,也不是有血有肉的魔族,就是個靈體,界門也擋不住他,本來就來去自如,因此這都不算逃票,就是合理省錢。
心魔真是非常省心又省錢了。
楚驚瀾付了四十下品靈石,界門的守門人來自中界,收錢後給他們每人手背上寫了個符咒,有這個印記,才能通過界門。
蕭墨瞧着那流水般花出去的石頭:“是門大生意,守門人都是誰家的?”
楚驚瀾用傳音與他說話:“下界與中界看守界門的都是仙盟中人。”
仙盟是橫跨中界與上界的大勢力,是由多個門派世家組成的聯盟,在上界有仙盟府,有盟主坐鎮。
是他們的話就不奇怪了,但仙盟只是大勢力的一方,要論如今修真界最強盛的勢力,還得屬雲端六宗。
六個大宗門做主,其下依附的門派多達千餘,勢力範圍非常廣,影響力強,日後楚驚瀾會加入六宗之一。
不過都還不是如今修為沒恢複的楚驚瀾會知道的事。
界門是一道光幕,五米遠外是仙盟立下的陣法,楚驚瀾等人手上有符印,能順利通過陣法,為了穩妥起見,蕭墨暫時回到識海裏,用楚驚瀾的視野觀察外部。
三個小孩興奮又緊張,擠在馬車門口,燕春抱着初夏,莫知扒拉着他倆胳膊,楚驚瀾驅趕馬車,車輪滾滾,沒入了光幕之中。
等淹沒了視野的強光過後,馬車不疾不徐繼續往前,孩子們揉了揉眼,忽覺頭頂風聲犀利,擡頭一看,卻是不少修士禦劍飛行,如流星般劃過,在空中留下靈力拖尾痕跡,對剛接觸修煉的小孩來說很新奇。
三小孩:“哇!”
下界不是沒有修士禦劍,只是他們從前沒見過。
旁邊還有人掏出了飛舟,從一個光點驟然膨脹成船只,如變戲法一般。
小孩們:“哇!!”
也有用妖獸為坐騎,或者用妖獸拉車的,跟他們一比,楚驚瀾這輛低調樸素的馬車居然變得格外顯眼。
旁人有人投來目光,只看到駕車人戴着面具,還有三個小腦袋。
如此奇怪的組合,其他人雖然圖個稀奇,但也沒怎麽放在眼裏。
“又是花錢蹭某些門派弟子名額,上中界做生意的?”
畢竟他們身上感受不到一點修為。
“誰家做生意帶這麽多孩子,一輛車也裝不了幾個貨吧?哎管他們的,關我們什麽事,走走,去下界那窮地方做任務,呆久了人都要廢了,還是中界的空氣新鮮!”
下界靈氣是三界裏最稀薄的,連燕春他們三人都能感覺來到中界後,身體仿佛更輕了,呼吸吞吐間都順暢不少,有點飄飄然。
莫知探頭探腦:“飄在天上宮殿呢,仙女姐姐呢?”
蕭墨從識海出來,窩在馬車車廂裏,拿笛子敲了敲莫知腦袋:“小腦瓜都在想什麽呢,好好修煉,仙女姐姐們可都是大能,你上去了,就能見着她們。”
楚驚瀾一直駕着馬車行駛到離界門很遠的地方,周遭人煙都淡了下來,才摘下面具,楚驚瀾将馬車停住:“我們在此處用午飯。”
辟谷丹在行李中有帶,但有條件吃飯的時候,就不需要浪費辟谷丹。
楚驚瀾栓好馬,燕春和初夏已經把鍋子架起,莫知要去旁邊林子裏撿柴火,腳還沒邁出去,楚驚瀾就叫他留下。
莫知眨眨眼:“我會撿柴的。”
“傻小子,他是怕林子裏有什麽危險,”蕭墨施施然走上前,“待着吧,這裏是中界,林中若遇妖獸,你還不夠它們塞牙縫的。”
莫知哆嗦一下,縮了回來,他本來在習字和修行上有些懶散,畢竟心法入門的那些書,不識字的看不了,他學字學的很痛苦,但這會兒卻有了點緊迫心思。
我要是也能踩着劍飛飛飛,肯定就不怕野獸了。
他磨蹭到燕春身邊:“我,我今天多學幾個字吧!”
見他終于知道上進,燕春先是訝異,而後欣慰,把勺子塞給他:“好的,不過現在你去掰餅子先。”
蕭墨沒跟着楚驚瀾入林子,雖然他剛吓唬小孩兒們有妖獸,但普通林子的妖獸多半都沒開靈智,連妖丹都沒有,也就比野獸兇一點,楚驚瀾對付得來。
那些有靈智的妖獸,在修士遍地走的中界,一般可不會在淺林中冒頭。
燕春和初夏都是會做雜活的,莫知這幾天跟着他們也學了些,幾人架好鍋子,坐等楚驚瀾回來。
跟巢中小鳥等投喂似地,蕭墨想象雛鳥叽叽喳喳張嘴的畫面,不由笑了笑。
他們之後要往中界的臨安學宮去。
臨安學宮是修士聚集的修煉學府,中界最好的醫修柳梢就在學宮做執教先生。
楚驚瀾本打算出了界門後買份地圖,但蕭墨卻說,他知道路線。
當時楚驚瀾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沒有問為什麽連自己都不知道的路線,一個心魔卻知道,只點頭說:好。
蕭墨心說,你可能覺得我秘密很多,但在我看來,你也是個滿身謎團的,我們半斤八兩,倒是剛好。
從界門到臨安學宮,以他們的小馬車,得走上十多天,所以小孩兒們還來得及多看看書,學學字。
楚驚瀾從林子間回來時,還拎了只野雞,烤雞肉這活兒莫知會啊,超熟,雞已經被楚驚瀾處理過了,莫知拿木棍穿了,有模有樣烤起來。
鍋子裏燒了水,把幹糧泡開,東西都弄好後,燕春他們先舀了遞給蕭墨和楚驚瀾,蕭墨擺擺手:“我已辟谷,不用吃飯,你們自己吃。”
初夏捧着碗小聲嘆道:“好方便,都不用吃飯。”
莫知也點頭啊點頭,但嗅到金黃的烤雞散發出來的香味時,立刻叛變:“但吃好吃的東西也是一種享受,我覺得能吃還是要吃。”
蕭墨想說英雄所見略同,但他一個吃不了的,暫時也別為難自己了。
吃過午飯後繼續趕路,楚驚瀾和蕭墨輪流駕車,對車內小孩們來說,一開始可能很稀奇,但時間一長就會發現坐長途馬車真不是什麽舒服事,颠得骨頭都酸了,很快,什麽勤奮學習的大志向都給颠沒了。
在三人請求下,楚驚瀾便教了他們如何駕馬車,兩匹馬都很溫順,不難駕馭,小孩們也就是換着出來透透氣,主要駕車不是他們做。
行到天色将晚時便要停下,馬車容不下五個人躺平睡,得紮營。
其餘人紮帳篷時,蕭墨手指彈出黑霧,在營地附近圍了一圈,如果有什麽風吹草動他能第一時間知道,還搓了幾個浮空的靈氣光球,用來照明,比篝火效果好,晚上捧着書讀也能不傷眼。
小孩兒們看得羨慕,更加堅定了修煉的決心。
吃過飯後,在靈光球的照明下,楚驚瀾打坐,即便自己丹田已廢,卻不能讓經脈習慣幹涸,因此吐納調息他還是會堅持;莫知則趴在地上練字,歪歪扭扭寫“人之初、性本善”。
蕭墨摸出了他的笛子,此情此景,最适合來一曲,但笛子剛橫到嘴邊,他就看到燕春捧着書,時不時朝他和楚驚瀾的位置看過來,眼中是躊躇。
蕭墨揚眉,放下笛子,直接招呼他:“有什麽想問的?”
燕春沒想到偷看被逮着了,吓了一下,而後抿抿唇,鼓起勇氣帶着初夏走過來。
“少爺,這本入門心法我們看不懂。”
蕭墨:“哪裏不懂?”
燕春不太好意思:“開頭就沒法理解。”
第一篇自然講的引氣入體,屬于基礎入門。
原來是因為這個,蕭心魔雖然落地就是金丹巅峰修為,沒體驗過引氣入體,但他也是從普通人突然變成修士,從無到有,差別很明顯,他覺得這方面自己還是能說道一二的。
“我給你講講,哦對了,不用叫我少爺,我聽着不習慣,既然都是修道中人,我又比你們大,叫我師兄就行,不出錯。”
雖然修士們在外遇見其他門派的人,除了道友,也會師兄師姐等等混叫,但一個門派裏,沒有師父,全是師兄師弟和師妹,也是獨一無二了。
正在打坐的楚驚瀾眼睫動了動。
蕭墨已經娓娓開始講解。
“引氣入體嘛,無非是與天地進行溝通,将平日裏看不見摸不着的氣息納入體內。”
燕春和初夏在他的聲音裏認真聽講。
蕭墨伸手在空中抓了抓:“空氣觸碰皮膚,靈氣注入經脈,閉眼感知氣息間的不同,然後抓住靈氣就行。”
燕春和初夏點頭啊點頭,等着蕭墨繼續。
蕭墨:“就是這樣。”
然後他就停住了,一幅好整以暇我已講完的模樣。
……
啊?
結束了?這樣是哪樣?
燕春和初夏瞪大眼,頓時兩臉懵逼,傻愣愣看着蕭墨,蕭墨還說:“你們閉眼試試。”
……可是感覺什麽都沒聽到啊?
倆小孩一頭霧水,懵懂着閉上眼,片刻後睜開,閉眼前有多茫然,睜眼依舊多茫然。
蕭墨:“如何,懂了嗎?”
燕春嗫嚅了下嘴唇,初夏老實搖頭:“不懂啊,少爺……唔,師兄。”
蕭墨疑惑:“嗯?是我哪兒沒說明白?”
他不是諷刺,也沒有不耐煩,是真心疑惑還有哪裏沒明白。
可燕春和初夏覺得哪兒哪兒都不明白,但怕這麽說了,師兄和主子會不會嫌他們很笨,不要他們了啊?
兩人為難又暗暗着急地攪了攪手指,不敢說話,這時候,楚驚瀾睜開了眼,語氣平鋪直敘:“引氣也如呼吸,将氣體化作流水,順入脈絡,你們試試。”
試……試什麽啊,呼吸嗎?
燕春和初夏面面相觑,幹脆大口呼吸,急急猛吸好幾口後,差點被嗆,依然什麽也沒懂。
偏偏楚驚瀾還看着他倆,等着他倆交答卷。
燕春和初夏簡直是兩個等着家長檢查作業的小孩兒,最糟的是小孩什麽都不會!
楚驚瀾微微蹙眉:“依然不懂?”
蕭墨也說:“講的差不多了啊?”
出現了,學神的教學方案,先這樣再那樣,得出答案,懂了嗎?
什麽,不懂?很詳細了啊為什麽不懂?
系統這時候終于忍不住蹦出來,在蕭墨腦子裏揚眉吐氣大聲道:“我就說!!宿主您和楚驚瀾兩人根本就不适合為人師,你們的教學講解就不是一般人能明白的!”
感謝燕春和初夏兩位學生驗證了系統的理論,不是系統錯了,果然還是蕭墨和楚驚瀾有問題。
天才跟普通人之間腦回路是真的有壁!
燕春和初夏有點慌張,在這時,莫知盤着腿随意坐在地上,把毛筆扒拉在手裏:“嘶,抓空氣?我好像有點明白了。”
頓時,所有目光齊刷刷落在他身上。
莫知學着蕭墨的動作,擡手在空氣裏抓了抓,不确定道:“是不是咻咻的感覺?”
燕春和初夏本來隐含期待,聽到這句又是一愣。
啊?
蕭墨擺了擺笛子:“你說這個誰懂啊,是如霧聚散。”
楚驚瀾:“是似水彙流。”
莫知皺着眉,敲敲腦袋,仿佛想到什麽關鍵地方,卻差臨門一腳,急得面色煩躁,篝火堆把柴火燒得“哔啵”一聲,莫知睜大眼,猛拍腦門:“懂了,是火!”
燕春/初夏:“……”
從空氣到霧到水到火,很好,他倆已經徹底懵圈,本來該懂的也完全弄不明白了,如聽天書。
系統嘆息,可憐的,很明顯,這個家裏只有兄妹跟他是正常人和正常統,作為正常的那部分,他們要承受得太多。
聽聽,其他三人說的是人話嗎,小孩不懵逼才怪!
結果不出幾天,大字不識的莫知率先引氣入體,正式踏入修士的門內,他高興壞了,而燕春和初夏雖然為自己的修行着急,卻也真心替他感到高興。
這下燕春初夏能教他念書,莫知反過來可以在修行上指點他們——至于能不能點明白,又是另說了。
就這樣,馬車晃晃悠悠載着四人一魔行駛了十來天,第十二天晚上紮營的時候,他們離臨安學宮估摸還剩兩天路程。
而在他們去臨安學宮的路上,有座必經之城,城名就是臨安。
晚上燕春半夜迷迷糊糊醒來,想出去小解,剛碰到帳簾門,就聽到蕭墨和楚驚瀾在外面講話。
“在臨安城內租個小院子?”是蕭墨的聲音,“那我們得先想辦法賺點錢。”
楚驚瀾:“在臨安城內稍留,以你元嬰的修為,我們應當能找到來錢快的方式。”
燕春完全醒了,他急急忙忙跑出來,蕭墨和楚驚瀾同時轉頭看他,就見小孩兒臉上帶着急色:“主子,師兄,我、我可以幫着做雜活賺錢,我也能幫上忙。”
蕭墨輕輕眨了眨眼,燕春小臉憋得通紅,攪緊衣服:“我和妹妹都能派上用場,真的。”
啊,蕭墨眸光劃過他委屈驚擾的臉龐,明白了燕春突如其來的自薦源自何方。
源自不安。
莫知已經算修士,而他和初夏似乎毫無作用,他們是怕被抛棄。
這樣的神情蕭墨曾見過,在福利院小孩的臉上,也在自己年幼時,鏡子裏自己的面龐上。
“你別慌。”蕭墨輕聲道,“會有需要你的時候,不過有的事只能我們去,你先做着我們教你的即可。”
他說:“不會丢下你們的。”
這話一出,燕春紅了紅眼,連日來的相處,讓他覺得自己遇上了好主子,來到了好地方,眼看修行上毫無進展,想到可能會被丢棄,他就寝食難安,卻不敢在妹妹面前表現出來。
因為初夏明顯也是擔憂的,他不能讓她更不安心。
得了蕭墨簡單一句話,他終于吃了定心丸,放松下來,局促捏了捏衣角:“嗯、嗯,多謝師兄,多謝主子。”
他既然倔強地強忍着眼淚,蕭墨便當做沒瞧見他要哭,只說:“起夜?去吧,別走遠了。”
燕春匆忙跑開,轉身的時候揉了揉眼。
篝火已經熄了,周圍靈光球的亮度被蕭墨調暗了些,上下緩緩浮動,楚驚瀾在光影晦暗中問:“你很擅長應對小孩?”
“也不是。”蕭墨道,“都是人心,看懂了就知道什麽話什麽行為最合适。”
楚驚瀾似乎只是随意一說,沒有追問的意思。
燕春方才急着表明自己的用處,可蕭墨和楚驚瀾若是要在短時間憑修為賺多些,方式肯定不怎麽溫柔,的确暫時沒有燕春能幫忙的地方。
至于具體方式,就得入了臨安城再因地制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