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殺餘生

第37章 章【重置版】

第 37 章【重置版】

獨眼男發現了林向野的視線，沒再徘徊，拉低了帽檐，退後幾步消失在人海。

林向野沒和黃素說有人跟蹤的事，他回到家，看着畢恭畢敬的黃素：“黃叔叔，我中午會直接過去接牙牙，不多叨擾了。”

“小林少爺，”黃素擋在林向野面前，鞠躬：“少爺吩咐過，讓您在這裏住下。”

“他都結婚了，我住在這裏像話嗎？”林向野不解。

“少爺走之前只是吩咐過我，提醒您盡快拿一些輕便的行李。其他的我不清楚。”

林向野不知道程馳在幹什麽，他摁着額頭，說不再糾纏是程馳，讓自己看孩子做保姆的還是他。昨天他在房間裏抱着程馳企圖聽取程馳真心的行為已經出格，他清醒過後懊悔，既然程馳不願糾纏他又何必再一而再地在他面前折損僅存的尊嚴呢。

他也不想讓黃素為難，借着去衛生間的由頭，直接打給了程馳。

程馳知道歐嘉雯在騙自己，其實他根本沒出差，她的确和公司請了假買了機票，但是不是去辦公事，而是去私會。

這麽多年，程馳對林向野的愧他疚從未消失。在尴尬的捉奸場面後，婚後兩人也不願意多親近。其實他倒是不介意歐嘉雯出軌。只要不會讓牙牙受傷，他會滿足歐嘉雯所有要求。

他更在意的是林向野，他無法忘記在林向野曾經滿眼的愛意變得空洞，天真的笑臉變得嫌惡。他甚至會開始後悔自己長痛不如短痛的做法。

程馳拿出抽屜裏僅存的和林向野的合照，他撫摸着開心的林向野的照片，他閉上眼感覺每次呼吸，周圍的空氣都是林向野身上淡而持久的香，每次心跳都會複現他和林向野兩世輪回的記憶，好像就發生在不久之前，記憶那麽清晰，那麽生動，讓程馳無法自拔。

林向野的電話打斷了程馳的幻想。

“程馳，”林向野忐忑，上下絞着手，“我不能搬過來。我爸爸和小媽的肚量還沒大到可以讓我和你共處一個屋檐下。我每天會按時出現，不會耽誤牙牙上下學。”

“不讓你爸爸和小媽知道不就可以了？”

林向野感覺程馳這樣輕描淡寫的語氣更讓他受傷，程馳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尊嚴。

“你結婚了。我是什麽身份，我憑什麽住在你們家？”林向野帶着哀怨的語氣，長舒一口氣：“程馳，不要再羞辱我了，昨晚是我不對，我也認真反思你說的話，或許我們不聯系是更好的選擇，就這樣...”

在林向野就要挂斷的一瞬間，程馳有些局促：“先別挂。”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覺得最近家裏缺少一點溫暖”他仰頭，刺眼的陽光晃着他那雙魅惑而深邃的眼睛：“我沒有羞辱你的意思。”

“你可以讓歐嘉雯早點回來，我不是她的替身。”林向野握着電話的手微微顫抖。

程馳聽到這句話，手使出了十足的力道握着手機，手指骨節握得青白，快要把電話捏碎：“你不是誰的替身，你是獨一無二的林向野。”

“她回來，我在你們一家三口面前灰溜溜地打包離開，然後還要被戳脊梁骨，說我死皮賴臉地粘着你，破壞你的家庭嗎？”林向野嘆氣，“程馳，我在你眼裏，就這麽賤嗎？”

“不是，”程馳意識到自己的做法傷害到了林向野最珍貴的尊嚴，他挺直腰背，語氣溫和：“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

林向野輕聲說，“程馳，你如果真的尊重我，聽聽我的意見可以嗎？”

程馳，被這一句話狠狠地擊中，他好像從來沒想過林向野的想法。

“我...”林向野說：“既然你已經有了新的生活，我特不能一直糾纏着我和你的過去。我不能住在你的家裏，因為不符合身份，但是我可以以朋友和同學的身份幫你按時幫你接送牙牙，等到他的媽媽回來。除此之外，我們不要有任何的聯系，不要讓我爸和小媽知道。”

林向野搶先一步挂斷了電話。

程馳望着已經能夠挂斷的電話，忍不住地嘲笑自己的愚蠢。他看着手裏的照片，林向野無論在哪一世的輪回，他的高傲和理智永遠令程馳仰慕，林向野愛卻不沉溺，傷卻不怕重頭再來。

但是在這一世，在只有程馳記得的世界，林向野所有的美好都像是許多把鋒利的匕首刀刀不見血地劃開自己的靈魂。記憶施加在程馳靈肉上的酷刑從未停止。

他一次一次磋磨他的尊嚴，亵渎林向野純潔的愛，只為了換取林向野一世安穩，到底值不值得？

程馳感覺自己的眼睛模糊，抹掉又模糊。他不想忘記林向野和自己的美好，那些帶着柔光濾鏡的回憶，讓他在孤枕難眠的夜晚支撐着他熬過沒有林向野的歲歲年年，他只是想看到他安享晚年。

林向野離開程馳的家，幾次忍不住回頭，是自己放不下程馳的嫉妒心在作祟，才對歐嘉雯有敵意嗎？歐嘉雯什麽都沒有做錯，是自己插足了他和程馳還有牙牙的三口之家。程馳叫他來陪牙牙，只是因為歐嘉雯不在身邊，程馳寂寞了，想要一個人為他取暖。就像七年的愛戀，寂寞上腦的程馳會緊緊地把自己鎖在身邊，好聽的情話說不盡。清醒過來後，程馳獨自走向光明，給林向野帶上鐐铐，把他留在黑暗中，囚于名為愛的牢籠裏。

林向野坐在出租車上，說清楚自己的地址，他最後一次回頭望着程馳的家，強忍着自己的僥幸轉過頭。他安慰自己，等歐嘉雯回來，不需要自己接送牙牙，他也應該徹底和程馳劃清界限。

可是，命運的羁絆讓他和程馳注定要糾纏不清。

“請問您是哪位？”林向野聽到手機響了半天，才慌忙接起來。

“我是程心的班主任，林先生您現在方便先來一下學校。我們不敢和他父親聯系，所以只好找您了。”

明顯是程心出事了。而且班主任知道程馳不太好招惹的脾氣，不然一個從教十幾年的班主任不會這麽慌。

“您別慌，您和我慢慢說，程心是不是受傷了？”林向野對司機示意掉頭去辰城小學。

“沒有，沒有！林先生，這個電話裏講不清楚，您還是自己過來一趟吧。”

“您別急，我一會兒就到。”

挂斷電話後幾分鐘後，他在學校門口看着早上還慈愛和藹的班主任此刻滿焦頭爛額，看着他的到來，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

班主任手腳都在發抖，引着林向野走到了辦公室。林向野看着全身都是小黑煤球似的兩個小男孩兒在角落裏面壁罰站。程心小團子似的低着頭，還在抽泣着，手裏還握着一直在掉碎屑的老虎樣式的餅幹。

“牙牙。”林向野輕聲喚着他的名字。

程心轉過頭，直接抱住了林向野，大聲哭了出來，“漂亮哥哥，他把我的東西搶走弄壞了，我就和他打架了。”

不愧是程馳的兒子，哪怕是哭了也依舊頭腦清晰，說話井井有條。

“受傷了麽？”

“沒有，我們就是搶着，然後不小心滾到了花園裏。”程心抱着林向野不撒手，像是找到了給自己作主的人，小腰板立刻直了起來。

旁邊的小朋友心虛也不敢多說話，就一直害怕地站着。

林向野給程心擦擦臉，耐心地問：“什麽東西被人搶走，讓牙牙這麽生氣？”

“是哥哥早上給我做的小老虎被他弄壞了。”牙牙指着躲在牆角裏的小男孩：“我說這是我自己的寶物不能給別人看，他說我小氣，還故意搶走跑到了花園，我一生氣就和他打起來了。”

“沒關系，這個老虎壞了，哥哥可以給你再做，牙牙不生氣了哦。”

程心點頭，擦擦眼淚，“我就是不想要別人破壞漂亮哥哥對我的心意。”

“傻孩子。”林向野說，“你啊，還真是個小老虎，那一會兒中午放學，哥哥接着你，去買材料，我再給你做一個獨一無二的小老虎。”

“好好好！我就是要哥哥的，哥哥做的，獨一無二。”

其他的老師驚訝，沒想到林向野說話也是溫聲細語的，如山間潺潺溪流，聽得讓人心曠神怡，幾句話就不讓程心鬧了。

林向野走到那個小朋友面前，拿起自己的紙巾給他擦擦臉，“小弟弟，哪裏受傷了沒？”

“沒，我比程心壯，沒什麽大不了的。”小男孩有些害怕林向野會罵他。

林向野依舊溫聲細語：“你叫什麽名字？”

“陳謙，謙虛的謙。”

“那我可以叫你小謙嗎？”林向野給他拍拍身上的土，“那你和哥哥說，你為什麽搶程心的東西，是因為你經常欺負他，所以這次就是你欺負他，程心爆發了？”

辦公室裏的人大氣不敢喘，周圍的空氣都幾乎降到了冰點，每個人咽口水和心跳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

“我沒有經常欺負他，我是....我是....”陳謙憋紅了臉，吓得說不出來話。

林向野把程心拉過來，“牙牙，你和我說實話，小謙平時像這樣欺負你了嗎？”

“沒有，他平時對我很好，就是這次....”

“好，小謙，既然程心說沒有，那就沒有。”林向野繼續揉着陳謙髒髒的臉，語氣依舊溫和：“告訴哥哥，你為什麽搶他的東西？”

林向野其實看到牙牙受欺負有些生氣，但是他也不想吓到兩個小孩子，就半威脅半撫慰地問。

“我只想和程心成為很好很好的朋友，但是程心身邊好像不缺朋友...我喜歡程心這樣的小孩子，我想這樣他會注意到我，會和我做朋友。”

林向野有那麽一瞬間，想到了自己和程馳。

或許，有沒有那麽一種可能，程馳也是在以欺負之名愛着自己呢？林向野搖搖頭，程馳那種心高氣傲的人怎麽可能做出這麽幼稚的事。

“好。”林向野深呼一口氣，“小謙，交朋友是可以的，但是你這樣搶東西是不對的。交朋友要用自己的誠意，總是用欺負的名義靠近，我想你的行為會讓程心越來越讨厭你的。”

“我向程心道歉，對不起，我以後不會搶東西了。”

“你們兩個站到一起哦。”林向野蹲下來，摸着他們兩個人的頭，“打架是不好的，不論是為什麽，暴力不是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暴力不會讓別人心服口服，只會招來怨恨，最後害人害己。”

“我們以後不打架了。”程心和陳謙低着頭，一起噘着嘴。

“兩位小朋友，和你們老師道個歉。”

“老師，對不起，給你惹麻煩了。”兩個人看着對方的傻樣，忍不住笑了出來。

“陳謙，你想和我做朋友嗎？”兩個小朋友竊竊私語，陳謙點頭，“我很想和你一起玩，做你的朋友，今天是我錯了。”

程心拉着陳謙的手，“我們以後就是朋友了，我們以後不打架，永遠不打架！”

陳謙黑黢黢的臉咧出一個笑容，伸出右手的小拇指，“拉鈎上吊不許變！”

林向野搖頭笑，小孩子的友誼就是這樣，好一陣壞一陣，這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

“老師，今天，我想早點把他們接回去，洗個澡，換個衣服，我下午會準時送他們回來，拜托您告訴陳謙的父母我把他接走了。”

“哥哥，我爸媽都在國外，我和我表哥住。”

“你表哥是誰？”“曹恒，我一直都是他照看的。”

林向野笑，緣分這個東西還真是妙不可言。

陳謙悄悄端詳着林向野。這個男孩子可真漂亮，說話聲也好聽，柔而堅定，而且一點兒也不兇。

“好看吧，他是我的漂亮哥哥。”程心看到陳謙發呆的樣子，就知道他在想什麽。

“我現在是你的朋友了，他也是我的漂亮哥哥。”陳謙撓頭，“怪不得你今天這麽大力氣，是因為那個餅幹是他做的嗎？”

“嗯，他和我爸爸是朋友，之前在馬路上他還救了我一次。”

“他真是個好人。”

“當然。”

林向野給曹恒發完消息之後，拎着兩個小孩，離開了學校。程心知道林向野很累，就主動拉着陳謙的手：“陳謙，你別松手，不然你就丢了。”

“我可是你的哥哥，這裏除了向野哥哥，我是第二大的，程心，是你不要跑丢了！”陳謙反手握緊了程心的手，程心還有點開心！

小孩子的友情真令人羨慕。

黃素沒想到林向野改變主意，這返回來，還拎着兩個髒兮兮的小孩兒。

“黃叔叔，稍後再和你說，去放洗澡水，再把廚房裏的烤箱布置好，我要用。”

黃素點頭，“是。”

林向野找了兩件衣服給程心和陳謙穿上，他烤了一盤子的餅幹，有老虎的，兔子的，還有獅子的，還有小狗小貓的圖案。他在小老虎山寫了程心的名字還畫了他的頭像。他挑了小獅子樣式的餅幹同樣給陳謙做了一個，還分別用精致的小餅幹袋裝好。兩個小孩像看到了寶物般，用雙手虔誠地捧着。

黃素已經許久沒感受到家裏有溫暖的感覺了，如果程馳回來看到，他會不會露出笑容呢？

黃素沒想到，他真的把程馳念叨回來了。

程馳早上走得急把文件落在了書房，他急急忙忙回來，一邊接着電話，一邊看手表計算着時間，忙得焦頭爛額。他剛打算踏步上樓，看到廚房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他煩躁的內心被慢慢撫平，特別是看到了系着圍裙的林向野周圍圍着兩個孩子的樣子，讓他不禁淚目，這是他原本的生活。

程心和陳謙穿着小圍裙，捧着餅幹圍着林向野轉，林向野蹲下來，兩個小孩子親了他的兩邊臉頰，黃素被這幅畫面溫暖到，看着還停在樓梯上的程馳，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黃素走到他面前：“少爺，小林少爺做了餅幹給小少爺，你也來嘗嘗吧。”

程馳點頭。

“漂亮哥哥，無所不能，漂亮哥哥，天下第一帥！”程心和陳謙撲在林向野的懷裏，對視，笑得一派天真。

林向野只顧着身邊兩個小孩兒，滿臉笑意囑咐他們注意安全，沒發現程馳回來。

程馳心空，心髒停了幾秒，說不出來的頓鈍的痛慢慢從心髒蔓延五髒六腑，萬千話語哽在喉嚨裏。程馳攥緊拳頭，撫平自己躁動的情緒，他曾經真的設想過他和林向野的未來：

他和林向野結婚後，領養兩個孩子，培養他們長大。他在工作，他在哄孩子，晚上一家四口就圍在床上，聽着孩子呓語，感受彼此均勻的呼吸。

兩個人抱到天荒地老。

能和他幸福到老，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