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重置版】
第 1 章【重置版】
“林向野先生,你願意和程馳先生締結婚姻契約,結為合法伴侶,無論是貧窮富有,還是健康疾病,你都會陪在他身邊,陪着他走過春夏秋冬,直到生命終結嗎?”諾大的禮堂回響着牧師莊嚴的聲音,林向野擡頭,看着肅穆的牧師,像是在接受審判。
滿堂賓客穿着華服,挂着虛僞的笑容,假惺惺地祝福這場利益婚禮。林向野收斂起以往的溫和天真,虛僞地向滿座賓客逢迎賣笑。林向野瞟着面前高大正氣英俊的男人,無喜無悲。
程馳和自己同歲,比自己小了八個月。程馳的外形、性格、事業優秀出挑,是程家當之無愧的繼承人。只是他本應該和他愛的女生結婚,琴瑟和鳴,而不是和一個男人在神的注視下成為利益吊橋上的捆綁者。
牧師又問了一遍。
林向野不願意。
林向野的小媽白玲珑裹緊了黑金刺繡披肩,精致端莊的貴婦人蹙着好看的柳葉眉,白色針織手套撫摸着自己烏黑秀麗的長發,用唇語示意他說出“願意”兩個字。
林向野啞然,他不喜歡程馳,也不喜歡這樁與買賣人口無異的婚姻。
林稷山咳了咳,眉眼處有了愠色,林向野接收到信號,吞咽口水,喉嚨像阻塞着異物,嫩粉色的嘴唇張張合合,半晌才顫抖着開口,緩緩吐出他最不想說出的三個字:
“我願意。”
“程馳先生。”
“我願意。”
程馳明白這場婚姻的利害,深知沒有回旋餘地,索性幹脆利落接受事實。
林向野的耳朵一陣嗡鳴,聽不清牧師說的什麽,只看見座位上的父母、程馳的父母滿心歡喜地點頭叫好,眼神掃了一眼程馳的親戚,臉色十分難看,其他的賓客都緊忙着站起身,鼓掌。滿座賓客心知肚明兩人的婚姻是一場利益裹挾的産物,卻佯裝若無其事地送上滿腹的祝福,他只覺惡心!
“為什麽。”林向野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程馳可以聽到。
“因為我的婚姻注定是利益高于愛情,沒有選擇。”
Advertisement
對林向野來說,婚姻的真谛是愛的結合,意味着交托餘生給此生摯愛。它不是生意,不是買賣,它是心與心的交流,不是錢與錢的交換。
“等等!”一個黑黢黢的男生闖進會場,健壯的肌肉顯露在外,穿着混雜油畫味道的白T和滿是顏料的牛仔褲,鞋已經磨得做舊。他氣喘籲籲地站在距離新人對面只有幾十米的位置。
吳有說:“我不同意。”
程馳微微皺眉,他也記得這個男人,是林向野的初戀。高中和大學,兩個人被全校戲稱天作之合的恩愛情侶。
“吳有!”林向野本能反應緊忙跑過去,站在吳有面前,噙着淚。
在林向野看來,一個星期前他主動分手的時候,他們的愛情已經結束了。他們不該有瓜葛,吳有不該出現。
“放肆,來這裏撒野!”林稷山抓着林向野的手,把他攔在身後,中氣十足,震懾全場。程昀風先是驚詫再是害怕,不敢吭聲。
白玲珑緊忙地拉着林稷山,企圖讓他冷靜下來,但是林稷山已經在失控的邊緣,她有些控制不住。
“是,我是窮小子,可是我有對向野的愛,我要帶他走!”吳有的聲音在禮堂內回響,賓客們竊竊私語,頗有看戲的勢頭。
吳有說完這句話,程馳的臉都綠了。林向野和自己雖然還沒領證,但是在外人眼裏已經有了婚姻關系,這個男的不是當衆給自己戴了綠帽子,還順便內涵自己是小三嗎?
“你愛向野?放屁!”林稷山最後一絲理智消失殆盡,松開白玲珑的手,仿佛野獸脫離了枷鎖,帶着霸道的氣勢走到吳有面前:“你愛他?你的愛,就是讓向野陪你回到那個地下水道一般的家?你的愛,就是讓向野去你家過苦日子?”林稷山像是護崽子的狼,看着‘侵略者’,恨不得撕了他的皮:“我今天就好好管教你這只臭老鼠。”
林稷山直接給了吳有幾腳,狠狠地踢着他的肚子,吓得在場的人驚慌失措。林稷山的皮鞋摁在吳有的脖子上,反複揉搓,俯身下來後的壓迫感陡然升高:“我之前就警告過你,不要再來糾纏向野,你真以為我不能弄死你?”
林向野攔在吳有前面,雙臂展開:“爸爸,我已經和他斷,而且今天是婚禮,這麽多人看着您生氣,不體面。”
林稷山被林向野說動,林稷山拿手拍了拍那雙磨得锃亮的名牌皮鞋,鄙夷地離開滿身污漬的吳有。吳有爬到林向野腳邊,扯着他高級定制的西褲:“向野,跟我走吧,我能給你幸福。”
他的心已經千瘡百孔,吳有的這句話更是讓自己糜爛的心被鈍刀反複揉切。
。
林向野挪開腳,掐着自己的大腿,別過頭胸口劇烈地起伏,忍着淚水,沒有再和吳有有任何交流。
白玲珑無奈地搖頭,叫來保安,把吳有拖了出去,她牽着林向野的手,安慰他:“他找到我,求我幫他。可惜....他還是和你無緣....”
“小媽,爸爸使盡全力,恐怕他會....我想确認他平安。”林向野聲音酸澀,俊秀的臉上滑下兩行清淚,看得程馳心一緊。
“寶貝,小媽還是告訴你實話。現在林家的狀況你不知道,歐式集團企圖要瓦解我們的公司,所以....”白玲珑看着自己養大的孩子,她滿心地想要他自由去愛,可惜他是林向野,是林稷山的獨子,是林家的少爺,她只能看着林向野變為籠中鳥:“你的手上握着林氏集團的未來和程氏集團的生死。你可以在其他方面任任性,唯有結婚不能任性。只有你和程馳結婚了,才是你、林家和程家的最優解。”
“小媽,我....對不起他。”
“寶貝,忘了他吧。”白玲珑戴着白色蕾絲手套,握緊林向野的手,上面一枚豔紅的寶石戒指刺痛林向野的眼睛,整個人優雅高貴,表情帶着體面的笑。
林向野像是和白玲珑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七年,怎麽忘?怎麽舍得割掉這七年的愛戀....”
“舍得。有舍才有得。或許他不是對的人,你們的分開也是天定。”白玲珑聽到了林向野的聲音,再次拍拍他的手背。
林向野眼神空洞,仿佛一個提線木偶,被白玲珑牽引到程馳面前。
白玲珑把林向野的手遞給程馳。恢複了端莊的儀态:“你們該交換戒指了。”
“好。”程馳體面地迎笑,接過林向野的手,看着紅着眼眶忍着淚的伴侶,心中百感交集。自己到底有什麽讓他不值得滿意的?這麽在意一個前任?雖然兩個人之間都是你不情我不願的,但是這個場面總得按照程序走完,林向野這點兒耐心都沒有?
程馳本來就打算和林向野只做法律上承認的伴侶,可以互不約束。婚後甚至餘生可以給予林向野地位、金錢、尊重和自由,井水不犯河水。可是現在林向野不願意走完這場虛僞的婚禮,又談何以後?
林向野看着程馳,想到吳有,自己在幹什麽?真的打算和另一個男人餘生都要演着相敬如賓的戲碼?
難道生在豪門,自己就沒有選擇權嗎?他大腦已然宕機,掃了一眼還仍有怒氣的林稷山和滿臉擔憂的白玲珑,他回頭,木讷地看着程馳。
程馳的臉他從來都沒認真看過,甚至對程馳沒有一個完整而清晰的輪廓。他對着程馳少年般銳利而明亮的目光,手又一次緩緩接觸程馳溫熱寬厚的手,那顆淚從他的左臉滑落到程馳的左手虎口處,程馳有一絲心疼。
林向野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他明确,自己不要利益摻雜的婚姻,他要純粹的愛!
程馳正要把戒指戴到林向野的手上,林向野的手卻縮了回去。“對不起!”林向野顫抖着聲音,擡頭卻被眼淚糊住眼,看不清程馳的模樣。他扯下領帶和胸花,摔在地上,扔下程馳,大庭廣衆之下跑了出去。
林稷山氣得直捶椅子,滿臉恨鐵不成鋼的怒氣和無奈:“把少爺抓回來!”
程馳一個人在牧師前發愣苦笑,自己的第一次婚禮居然會遇到逃婚這種事。胸前的新郎禮花沒有別緊,砸在地上,和林向野不要的禮花挨在了一起。他感覺到林向野那顆灼傷手背的淚狠狠地砸進了自己的靈魂。
程昀風自然不悅,礙于林稷山的面子和氣勢,不敢興師問罪,但也帶着孫郁沒有好氣地說了一句‘告辭’,甩開衣袖離開了禮堂。
這場生意,砸了。白玲珑嘆氣。
林向野逃婚,高興的是程昀風的那些親戚,他們臉上帶着猥瑣的笑,催促光頭程老大打電話報告喜訊。
林向野從婚禮現場沿着馬路一直跑,直到腿腳發軟,喉嚨裏也湧上一股腥甜,身體到了極限,他才緩緩停下。他的目光四處茫然地搜尋吳有的身影。八月正午烈日當頭,汗漬打濕了他的衣服,卻還沒有吳有的蹤跡。他聽見□□聲,回頭,發現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吳有躺在一處草地上,他緊忙跑過去,扶起被打得半死的吳有。
爸爸當過兵,這一腳下去不足以致命卻也得有內傷。“還能站起來嗎?”
“向野,別離開我。”
“我不離開你,你撐住,我送你去醫院。”
“我雖然一直挺孬種的,但是把你搶回來,我覺得自己像個爺們兒了。”
“神經病!”林向野哽咽:“你別動了,我叫車,把你帶到醫院。”
“向野,我好了以後,我就和我爸媽要你。”
“好。”
白玲珑開着車,看着他們,不住地嘆氣:“上車。”
“小媽?”
“寶貝,趁你爸爸的人來之前,現在立馬上車。”
林向野知道小媽不應該有立場。因為爸爸的命令是要身邊的人無條件服從。哪怕爸爸愛小媽,也決不允許自己的人做出幫助逃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但是這麽多年有機會變成自己最想要的人。
“小媽,給你惹麻煩了。”
“寶貝,這是你的選擇,小媽不會反對。”白玲珑看着林向野:“我只希望你不要後悔。”
“小媽,我不會的。”
白玲珑嘆氣,自己就是以為天真的能嫁給愛情,結果呢?前夫對自己家暴,恨不得将他所有不如意都變成罪名加注在自己身上,如果不是林稷山的出現,幫自己打離婚官司,恐怕自己也活不到現在。
到醫院後,白玲珑找了一個多人病房以掩人耳目,她付完費用,撫摸林向野的臉頰,無限慈愛地看着他:“向野,吳有和你之間的差距遠遠不止貧富,還有價值觀和教養……總之,小媽和你爸爸的心情一樣,都希望你不要被他的表象迷惑……”
“謝謝小媽幫我。可我離不開他。”林向野握着吳有的手。
白玲珑嘆氣,想到了曾經單純幼稚的自己,不由得搖頭:“你爸爸那邊,我會想辦法的,不會讓你有後顧之憂。”
白玲珑留下這句話後駕車離開。
林稷山給程昀風打電話,程昀風很不高興,但是忌憚着林稷山的勢力也不敢和他動氣,畢竟兩家聯姻的目的就是要強強聯手。
“林兄,今天這鬧得是哪一出?您這讓我們程家和小馳的臉往哪兒擱啊,還看着他和另一個男人在婚禮親親我我的,還被逃婚,這....您,是不是也得給我一個交代?而且,運到國內的那批建材馬上就要落地,工程也得開始動工。可是我對您的合作,沒有感覺到誠意。”
程昀風已經說的很委婉,畢竟林稷山是前輩,他不太好折損他老人家的面子。
“大風,這件事是我的不對。從小就把向野寵壞了,才讓他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向野和程馳的婚事,會繼續進行的,我一定給你們程家和公衆一個交代。”
“林兄,我相信你,但是向野的脾氣,恐怕以後在程家的日子....”
“大風,婚事會先延遲,林稷山看着桌子上的文件,‘吳有’的名字赫然出現在紙上,他沉默良久,随後堅定地開口:“一年,一年後,我就會讓向野回來結婚。”
程昀風知道林稷山不是個輕易說确定日期的人,既然說了一年,雖然有點遲,也不好反駁他,就只好同意。
林稷山挂掉電話,底下的人回話,“夫人把少爺和那個...”他改口:“那只老鼠送到了醫院....”
林稷山咬牙切齒,恨鐵不成鋼的同時心裏也有恐懼。他已經快步入天命之年,膝下子孫緣薄,之前的幾個兒女都沒有活下來,只有這麽一個兒子。他不僅幸運地長大成人而且樣樣優秀出挑。林稷山從來沒有逼他做過什麽事,只有結婚這件事,他和林向野有了矛盾。林稷山給他的是一生衣食無憂,而林向野要的卻是漂泊不定的愛情。
“算了,由他們去吧!”林稷山看着文件,嘆了一口又一口的氣。
一個是天之驕子,樣貌性格學歷談吐樣樣都是出挑的貴族少爺;一個是住在地下室好高骛遠的窮小子。林向野和這樣一個男人厮混七年,值得嗎?那未來呢?他的兒子難道要看婆家臉色,洗衣做飯,被婆家訓斥,有家不敢回,被當成螞蟻随意碾壓,住在像巴掌大的老鼠窩裏度過往後餘生嗎?
白玲珑回到家,直接走到了卧室。她打開門的一小塊縫隙,看着一身硬骨的林稷山側臉露出眼角餘光的哀傷,另一只手打理好自己自己的頭發和衣服,打開了門。
“稷山。”
“送到了?”林稷山知道自己的妻子對林向野視如己出,他很欣慰。但是,有多欣慰就有多憤怒。
“嗯。”白玲珑苦笑:“沒有你的允許,我怎麽能把他們帶走?”
“向野受傷了嗎?”林稷山雖然生氣,但是林向野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沒有,但是吳有受了很重的傷,我把他們暫時安置在了醫院。”
林稷山帶着心疼的語氣,同時嘴硬:“既然這就是他想要的,我就成全他,讓他去找門不當戶不對的愛情,到時候認清楚現實了,被他們榨幹了價值,剝皮抽筋,乖乖回來求着我們,就能長大懂事了!”
“稷山,你這樣做,會害了向野。”
“你以為我願意把自己的寶貝交給那只臭老鼠?我就是太縱容向野,才讓他拎不清什麽對他是好的。”林稷山說話,嘴唇都在發抖:“我倒要看看,他能愛那個人到什麽時候。”
林稷山指着桌子上的文件,白玲珑驚訝:“查清楚了?”
白玲珑心知肚明,林稷山知道吳有來求自己,他卻不阻攔,因為林向野愛着吳有,他也想讓自己的兒子選擇自己的人生;同時林稷山把吳有調查得仔仔細細,是因為他不甘心,不甘心往後餘生都沒有林向野的歡聲笑語,也不甘心吳有是哪方面比程馳優秀,有能力讓林向野當衆逃婚。林稷山本來抱着一點希望,以為他吳有多多少少有點好處,他也打算不計較這些,可是調查結果出來後,吳有連同他的親戚都是一塌糊塗。
“吳有的家庭狀況還有父母親屬的資料都在這裏。他父母是小市民,父親是貨車司機,母親在做保潔的工作。夫妻倆一直想要自己的兒子一步登天,得到有權有勢的人家的依仗。”白玲珑皺眉,她只以為吳家是工薪階層,卻沒想到如此破敗。
“你不應該幫向野嗎?”白玲珑帶着懇求和悲傷的語氣,企圖讓林稷山心軟。
“玲珑,你覺得我不想嗎?”林稷山坐在沙發上,在商業上攻城拔寨的他,此刻面對兒子的離家出走,也無計可施,只能說:“我幫了他就是害了他。”林稷山閉眼,抹了一把臉。這句話說出來他自己都心痛如割,自己寶貝了二十多年的孩子,一下子放開手,他怎麽能夠忍心?
“你自己看看,我的好兒子,你的好寶貝,我們當成寶貝似的養大,他自己犯.....”林稷山欲言又止,他實在無法對自己的兒子說出如此粗鄙的話。
白玲珑拾起桌子上的照片,是吳有去酒吧找嫩模還有喝洋酒的照片。而這些賬單都是林向野付的錢。
林稷山滿腹的怨氣,想要找一個發洩口,看着吳有混跡夜場的照片,他終于忍無可忍:“媽的,畜生!”他雷霆之怒下扣翻了茶幾,彈飛了白玲珑手上的一堆照片,讓白玲珑也始料未及,有些害怕。
林稷山宛如一頭憤怒的公牛,猩紅的雙眼仿佛要撕裂這個世界。自己的兒子跟那只臭老鼠戀愛的那七年,真的是在‘戀愛’嗎?
在幾個小時之前的婚禮上表現的款款情深其實是怕自己和吳家斷了資金來源?原來竟然是在演戲?演戲騙了林向野七年?可是未來呢?林向野難道就要和吳有這個道貌岸然的畜生共度餘生?
想到這裏林稷山就直冒冷汗,大罵自己愚蠢和軟弱,重複着:“我應該廢了他,廢了他!”
白玲珑撫摸着林稷山的手,安撫他的情緒,自己也嗚咽着,顫抖着那對豔紅色的唇,聲音酸澀:“稷山,你嘴上不承認溺愛,其實溺愛向野最多的一直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