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漓羅江上江水清,漓羅岸邊又逢君(下)
第二十章漓羅江上江水清,漓羅岸邊又逢君(下)
丢下一句‘未明十天後過來,你自便’轉身離開嫌棄滿滿的公子靖,這樣真的好嗎?
而一副我就知道會這樣無名,那不屑一顧的表情有多破壞你的谪仙氣質你知道嗎?
于是乎,無名就這麽住了下來。
避開公子靖,無名還是很正常的。
下棋品茗,博古論今,這是無名與錦蘭軒的日子。
高高在上,目下無塵什麽的果然都是錯覺。谪仙,谪仙,氣質如玉,才華比仙,這才是聖人無名。而短短幾天,他們就熟悉起來。
“如何?”
“仲宣多才——”無名輕啜一口茶,“唇齒留香,沁人心扉,極佳。”
“哪裏哪裏,”蘭軒淺笑,“雕蟲小技而已——”
“仲宣何必謙虛,”無名的眼角眉梢都透着愉悅,曲高和寡,知己難尋,相識相交,為什麽不開心?他聲音清朗,“我有一曲,有幸邀公主鑒賞,不知公主可否賞臉?”
“有何不可?”彈琴是蘭軒為數不多的一種愛好,對于喜歡的事物,又不需要耗費心力,為什麽要拒絕?無名真是個很好的朋友,與他相交,再是舒心不過了,不自覺的蘭軒露出了一抹明媚的笑。
“百鳥朝鳳?你竟将它改為了古琴曲?”蘭軒贊嘆,明明是一曲民間唢吶曲,無有曲譜,補全曲譜,尤其是使其适合用琴彈奏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總覺得有些不對。”
“你彈來試試,”蘭軒躍躍欲試,“我那兒有琴。”
無名有一雙如玉的手,琴弦撥動,鳥鳴不絕于耳。随着手指的變換,品種繁多的鳥兒争相開始綻放歌喉。一曲結束,無名期待着她的答案,莫名的,他就是知道,她一定會交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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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軒蹙眉,許久她才開口:“鳥鳴一開始不應該這麽多,由少極多,如何?”
“是這個道理,由簡及繁,極漸繁盛……”無名一向平淡的眸子泛出愉悅的光。
“這樣改……”
“對,這裏這樣……”
“這裏一改會更好……”
“果然……”
三言兩語間,曲譜已經大變樣了——
無名期待的說:“合奏一曲如何?”
“那還等什麽——”合力更改的曲譜,蘭軒也想知道彈奏起來是怎麽一個效果。
無名吩咐一破取來一支蕭,錦蘭軒執琴,無名吹簫,不需要多餘的動作,兩人眼神相交,音樂默契的一同響起。
琴音偏柔,蕭音偏沉,琴簫相和,恰巧彌補了自身的不足。開始是兩三只鳥的叫聲,然後,五六只相和,依次遞增,越來越歡快……
齊靖宇和未明前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個畫面,紫藤花下,兩人美的好似畫中仙。然而,齊靖宇卻無一絲欣賞的意圖,他只覺得眼前的畫面刺眼極了,錦蘭軒什麽時候和無名關系這麽好了?真想毀了這場面,齊靖宇深吸一口氣,看看沉浸于曲中的錦蘭軒,再看看陶醉在曲中的無名,這場面越發礙眼了。
曲已接近尾聲,此刻,忽的天空之中湧現出無數飛鳥,琴簫之音夾雜着萬千鳥鳴,頗為壯觀。
好一幅百鳥朝鳳圖!好一曲百鳥朝鳳曲——
一曲終,飛鳥散盡,無名和蘭軒還沉浸在音樂中不願醒來。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未明感慨,“好一曲欣欣向榮朝鳳曲!”
“謬贊——”無名最先反應過來,他看一眼錦蘭軒,到:“只是恰逢其會罷了。”
“是公子的曲子譜的好。”蘭軒面上是淺淺的笑,哪裏還有剛才的放松?
“呵——”公子靖直直的盯着無名,諷刺他:“不愧是聖人的曲子。”鑒于他一貫與無名不對付,倒是無人察覺他的異常。“好了,未明也來了,你們可以好好聚聚了——”說完,他轉頭對錦蘭軒道:“還不走?”
然後,他轉身就走。被齊靖宇将氣氛這麽一搞,蘭軒也只得告辭離去。
看到錦蘭軒跟了上來,齊靖宇好不容易克制的怒火簡直無處安放,“啧啧,曲子彈得不錯?也不看看你是怎樣的人,只不知無名若是知曉公主心中的算計還能如此和公主相處?”
“你——”蘭軒少見的在公子靖面前動怒,“那又如何?”任是誰被揭露自己的不堪,都會惱怒。
看着錦蘭軒生氣,齊靖宇怒火更甚,“你以為本世子想管?本世子可不想自己的合作夥伴最後因無名而傷神!”
“傷神也不關你的事兒!”蘭軒反駁,“你不覺得你管太多嗎?”
“好心當做驢肝肺——”
“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你——”
“哼!”
這還是他們自相處以來第一次明面上的争執,争執的內容,如此幼稚,不說也罷;而争吵的原因,卻被他們一同忽視了。此刻,就算錦蘭軒本身對無名有絲好感,經此一事,也消磨殆盡了。
韶音詢問:“公子,無名公子惹你生氣了?”
“怎麽可能?”
“那?”
“還不是那個混蛋——”
“誰?”韶音再次詢問,真是好久不曾看到過這麽氣急敗壞的公主了,“怎麽回事?”
“韶音,我真的很差嗎?”不得不說,任何一個女子都無法不在意這樣的話語。
“小姐很好——”
“好了,”蘭軒擺手,“我真是瘋了,在你眼中我怎麽會有缺點?”
與此同時,齊靖宇問邊星:“你說無名比我好在哪裏?”
“什麽?”邊星表示他沒聽懂。
“無名比我好在哪裏?”齊靖宇氣急敗壞的再次強調。
“屬下不知。”邊星表示莫名奇妙,主上您不是一向認為自己天下無雙嗎?
“也就錦蘭軒那沒眼光的人才看得上無名。”齊靖宇嘀咕一聲,那聲音極輕,連邊星也不曾聽清。然而,他未曾想過,錦蘭軒過得好壞與他何幹?莫名其妙的他生什麽氣?
夜深人靜,一貫看不上無名的公子靖卻突兀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無名詫異:“我以為你不屑見我?”
“我想說你逗留太久了,逍遙天下的無名公子難道想要沾染紅塵不成?”
“你在害怕?”
“怕?”公子靖搖頭,“我的字典裏沒有‘怕’這個字!”
“那是為什麽?”
“你這皮囊太過惑人!”說完這話,公子靖轉身離開,一如他來時般出乎意料。
看着公子靖的背影,無名意外地笑了,許久,久到院子裏只有他一人時,他喃喃道:“原來竟是為了她,你竟然也會喜歡她?”
此時無風也無月,唯有一人賞星辰。
翌日,無名離去前曾單獨見了錦蘭軒一面。
他說,“我要走了——”
不同于錦蘭軒,無名是極灑脫的一個人,在知道公子靖喜歡錦蘭軒之後,哪怕他明确知道,他對錦蘭軒存在好感,也到了該離開地時候。
“嗯。”除了這一個字,錦蘭軒不知道再說什麽,他們充其量是有幾面之緣的知己。
“需要我幫你嗎?”無名意有所指,“你不适合這樣的生活——”明明決定離開,原來還是不甘心嗎?
“适合?”蘭軒苦笑,“身份所縛,不得逃脫。”
“可是,”無名伸手至半空停住,“你不開心。”
那一剎那,這難得的關心令蘭軒的眼眶溢滿眼淚,她聽見自己說:“舍得,舍得,有舍必有得——而這,就是我的選擇。”
“不後悔?”
“不後悔——”
“這樣也好。”無名想,公子靖已然和她糾纏不清,沒必要再加一個他,無所恃才是真正的逍遙。錦蘭軒在這天下之局中越陷越深,而聖人無名,有了感情還會是聖人無名嗎?他轉身,那一刻無端落寞,這還是第一個令他有一絲心動的女子。
終究不可能嗎?
“我走了——”
“嗯,”蘭軒點頭,待無名踏出長廊,她忍不住開口:“我以為我們是知己——”
“知己啊——”
然後,她看着他越走越遠。
眼淚一滴一滴從她的眼角滑落,她以為自己足夠堅強,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以為她無堅不摧,卻忘了她并不曾開心過。能做到、做得好,與開不開心,從來都是兩碼事。
“公子,這盞燈?”一破詢問。
“我來——”
“公子?”
“走吧。”也不知這一生他們是否會再次相見,若是能再次相見又是否有機會共同彈奏一首曲子。
路過長廊,齊靖宇遇見了眼眶發紅的錦蘭軒。
“你哭了?”齊靖宇的語氣難掩震驚,“你竟為他哭了?”
“沒有——”
“你還不承認——”齊靖宇指尖與她發紅的眼眶一觸即分,“這是什麽?”
“沒什麽——”好友剛剛離去,錦蘭軒并不開心,更何況她還要面對公子靖。
“他就這麽好?”齊靖宇不明白,區區幾日的相處,感情怎麽會這麽深?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然心向往之。”這句話蘭軒說的再是鄭重不過了,“無名公子是個很溫柔的人——”
“溫柔?”齊靖宇想問她:溫柔到抛下你?然而觸及到那雙含淚的清澈水眸,他只得放棄詢問。他自嘲一笑,“果然溫柔!”
然後,他不發一言,轉身離去。這一刻,他想,也許,他是真的有些喜歡錦蘭軒。否則他為什麽會失去理智般去暗示無名?她為何可以如此牽動他的心神?
“承宗,你怎麽了?”
“嗯?”
“承宗,你狀态不對,”未明提醒他,“就算無名離開你也不至于反應這麽大,這可不是你——”
“那我是怎樣的?”
“承宗?”
“沒什麽——”
然後他們繼續進行剛才的話題。
華燈初上,未明終于離去,而齊靖宇也不需要在掩飾他的情緒。燭光暗淡,他像一具沒有生氣的木頭人一般,一動不動。
他想,什麽時候錦蘭軒竟然可以牽動他的心神了?
是今天錦蘭軒哭泣,還是更早?
是那奪命的一箭,還是更早?
是那個暧昧的夜晚,還是更早?
也許是那個雨天的驚慌而逃?
要是他能夠早些察覺,也許……
呵,現在也不會晚,錦蘭軒竟然不知不覺間已經成為了他的心魔。
而公子靖——齊國世子不需要弱點。
齊靖宇的手不自覺的握緊,有弱點怎麽辦?捏在掌心,還是毀了她?
毀了她?說的容易,錦蘭軒是這麽容易毀得了的?況且他一早就答應過錦國君臣護她安康,錦蘭軒這女人,真是太麻煩!看來只有握在掌心這一種選擇了,索性錦蘭軒已經心有所屬,而自合作伊始,他和她就注定糾纏在一起。相知卻不得相守,相守卻不得相親。這樣也好,她與無名,終究有緣無份;而他與她,注定糾纏不清。優柔寡斷從來不是他的性格,就在這須臾間他就做出了決定:他不曾逃脫,她也別妄想置身事外。
燈光下,齊靖宇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