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癡情書生冷情女,冷漠公子拒佳人(下)
第十四章癡情書生冷情女,冷漠公子拒佳人(下)
齊靖宇想起那個風采不凡的謝家嫡長子,也不得不道一聲可惜。慕容熙很優秀,才華智計很是高明,可與謝琮(謝瑜的大哥,謝家嫡長子)相比,也只能說不輸于他罷了。燕國因謝家而昌盛,也将因謝家而衰敗。謝瑜這些年倒是好得很,殺伐果斷,奇計疊出,再也不複當年生澀,被譽為謝祈(謝家先祖)再世。人生際遇果真無常,誰能想到煊赫一時的謝家落了個那樣的地步,那時做的伏筆因着謝家的覆滅竟荒廢了。
他看一眼若無其事的錦蘭軒,齊靖宇忍不住道:“公主不去看一眼?”
“看一眼?”蘭軒眉目低垂,“看一眼又如何?”
“吶,真是狠心呢——”雖是這麽說着,但對于這個回答齊靖宇還是無比滿意的。
齊靖宇起身重新擇一本書,返回椅子上坐好,看着窗邊沉默不言的錦蘭軒,饒有興致的問:“公主絕代風華,以前沒碰到過追求者?”
“有,”錦蘭軒點頭,“不過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誠心之人。”
錦蘭軒沒有追求者嗎?怎麽可能!盡管當時她名不見經傳,可當年在華陽僅她有所耳聞的追求者就不下數十人。畢竟,亡國之前,就算她不繼承王位,她還是錦國公主。可是那些人是真的喜歡她嗎?也許是喜歡的,畢竟她地位尊崇,娶一個這樣的貴女,是個男人都不會拒絕。更不要說她長相不凡,既如此,何樂而不為?當然這其中也不乏有真的喜歡她的人,不過,也僅僅是最表淺的喜歡。所以,當她婉拒過幾次之後,他們也都會選擇放棄,可像慕容曉這樣執著的人還是第一個。她是真的有一瞬間被他感動,不過也僅僅只是一瞬間。她想,難道真的需要她在他面前直白的表示拒絕,他才會死心嗎?
“原來如此。”齊靖宇手中的書翻頁,他說的好沒誠意。他想,就因為慕容曉的誠心,錦蘭軒才做不到傷害對方嗎?
錦蘭軒見不得齊靖宇如此悠閑,他從頭到尾他都在看她的笑話。說真的,她真不知道如何對待慕容曉,不過,齊靖宇一定很有經驗了,前些日子他不是才拒絕了不少昊天佳麗嘛。這樣想着,她開口問:“世子驚才潋滟,不少姑娘仰慕世子,不知世子是如何拒絕的?”
此言一出,齊靖宇的臉黑了個徹底。未明授意傳出去的關于他的擇妻标準,再加上上一次的梅園會,坐實了他想要娶妻的說法。
這也就罷了,他是男子,女子矜持,并不會做出什麽失禮的事,可老頭子竟想給他指婚,他是那麽聽話的人嗎?理所當然的被他拒絕了,他才不管裴家小姐是圓是扁,他不喜歡誰也別想逼迫他。老頭子還是太閑了,都有時間管閑事,該讓他忙起來了。當他不知道老頭子的想法,無非是想要緩和他和裴家的關系罷了,不過,老頭子想多了,他還是容得下裴家的。想起這些日子以來不少人向他暗示其女兒姊妹,他的臉越發難看起來。終日打燕兒,今日反被燕兒給啄了。也許未明本來并不是想看他的笑話,不過,游玩一事,是他憑白制造了機會給其看熱鬧……
也怪他,平日總是各種刁難未明,可算讓他報複了回來。
盡管齊靖宇臉色難看,但錦蘭軒并不是見好就收的人。她不顧他沉默的抗拒,問道:“聽說世子可是将其仰慕者盡數拒絕,世子就不怕傷了佳人的一片心意?”
盡管齊靖宇不喜這個話題,受制于人從來就不是他的作風,他挑眉,“她們仰慕的是文才武略仁名遠播的公子靖,可公子靖并不全是我,不是嗎?”見錦蘭軒不說話,他又接着說:“慕容曉喜歡的那個錦蘭軒應該是幹淨透澈的,那不全是公主,公主該理解我才是。”
錦蘭軒語噎,她該想到的,他從來不願吃虧。但是這也不代表錦蘭軒好欺負,她反唇相譏:“因為她們喜歡的不是真正的世子,所以她們的一片癡心世子就可以視之不見嗎?”
Advertisement
“當然。”齊靖宇毫不猶豫的點頭,“她們喜歡我什麽?身份?地位?財富?”
她追問:“世子怎麽知道不會有人是單純喜歡你呢?”
“那她喜歡的一定不是我。”
齊靖宇回答的幹脆利落,但錦蘭軒還是聽懂了他這話的意思。真實的公子靖是怎麽一個模樣,她可是深有體會。這些日子的相處,尤其在他未曾遮掩的情況下,足以她猜出很多東西來。謀算人心于公子靖更像是一種游戲,他樂在其中,有時候她都不知該不該慶幸,他們不是對手。
屋子裏又變得靜悄悄的,兩人相顧無言。
時光從翻動的書頁中走過,在和煦的陽光下跳躍,不經意間掠過窗外的風……
一下午的時間就這麽悄然而過——
臨出門時公子靖遇到了程錦,還未走近,就聽程錦欠揍般問韶華:“韶華姐姐,門外是阿姐的追求者嗎?”
“臭小子,你懂什麽是追求者?”說着他走至程錦跟前,對着他的腦袋又是一下,“小屁孩,大人的事情最好不要多管閑事。”
“又敲頭,”程錦捂着腦袋,程錦歪頭看他,“阿姐說你都把我敲笨了——”
“你阿姐沒說你本來就不甚聰明嗎?”
聽見公子靖的聲音,韶華見禮,“公子好。”然後,下意識地退到程錦身後,小動物地直覺,她老是覺得不要招惹公子靖對她最好。
“沒有,”程錦搖頭,“我阿姐說讓我不要跟你一般計較。”
公子靖對着程錦地腦袋又是一下,“你這是說反了吧?”
程錦:“你怎麽知道——”
公子靖:“小鬼頭,也就是我不想跟你計較,要知道能讓我計較的人墳頭的草都三尺高了。”
程錦:“真的嗎?你這麽厲害,你看門外那個人和阿姐可能嗎?”這話說完,眼見公子靖的手有擡了起來,程錦下意識地捂住了腦袋,“哎呦——”
齊靖宇哭笑不得,“我還沒動手,你叫什麽——”
程錦:“我又避不開,先适應不行嗎?”
聽了這話,齊靖宇熄了動手的心,他說:“門外那人怎麽可能配的上你阿姐。”
“他不好嗎?”程錦好奇,“韶華姐姐說他很好啊——”
公子靖還沒說什麽,頂着公子靖審視般的目光,程錦身後的韶華先跳了出來對着程錦的腦袋就是一下,“臭小子,你瞎說什麽,我什麽時候說過這話的。”
“可是,你就是說過啊?”程錦捂着頭,小小的腦袋裏是大大的疑問,他看看像是鹌鹑般龜縮着的韶華,再看看隐隐有些黑臉的公子靖,一向喜歡和公子靖作對的程錦下意識地不發一言。
齊靖宇之前的好心情瞬間敗壞了個一幹二淨,他正告面前二人:“區區螢草又怎可和皓月相配,把門外之人和你阿姐相配,你們是看不起你阿姐嗎?”
面對着眼前似呆頭鵝一般的兩人,公子靖也沒有計較的意思了。
待公子靖離去,程錦和韶華不約而同地長吸一口氣,半響韶華言:“真是太可怕了——”
程錦連連點頭,“太可怕了!”
話說,公子靖為什麽生氣?韶華隐隐有些猜測,年紀尚小地程錦不曾明白,而公子靖本人也不曾察覺,不曾深思。
月上中天,天空中繁星點點。
這樣一個靜谧的夜晚正是休息的好時候,可錦蘭軒卻覺得煩躁的很,齊靖宇在太陽未落山之前就已經離去,可她卻覺得更心煩了。齊靖宇在時,她還需要花大部分心力去應付他,可他一離開,她就免不了想起大門外的慕容曉,還真讓公子靖說對了,慕容曉一直未曾離去。
“小姐,夜深了——”韶音見蘭軒沒有休息的意思免不了開口提醒。
蘭軒嘆氣,“他還在?”
“誰?”韶音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好半響兒才意識到蘭軒說的是慕容曉,她連忙道:“在,在,慕容公子一直都在——”
“那公子靖出去的時候他有說什麽嗎?”
“沒有,慕容公子見公子靖離開後很高興,但小姐不曾邀請他,他很是失望。”
“奧,這樣也沒有離開嗎?”
“沒有,”想了想韶音又補充道:“現在夜已經深了,夜深風寒,小姐要将慕容公子請進來嗎?”
聽了這話,蘭軒咬唇不語。
“小姐?”
見蘭軒不曾理會,韶音忍不住又道:“小姐真的不打算見慕容公子一面嗎?”
蘭軒的黛眉蹙起又展開,她的聲音低沉,但韶音還是将她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她說:“韶音,你不明白,我和他根本就不合适。”
從一開始,他們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慕容曉印象裏的錦蘭軒,如蘭隽雅,似蓮高潔,有梅風骨,若竹清淡……可,那不是全部的她!
蘭的隽雅,蓮的高潔,梅得風骨,竹的清淡,如寫意山水畫的蘭軒,是她。可是,據說最美的蘭花是以鮮血灌注的,蘭香沁人心脾,又有誰知其下土壤的血腥?水蓮自淤泥中而出,不染也只是表象,自古出淤泥而不染的又有幾人?梅花迎寒傲立,不懼風雪,可是又有誰發現其枝幹上的斑駁痕跡?翠竹清淡自然,可他們聚群而生,最高最挺的那一株一定奪了其他竹子的養分陽光!而這一切美好之下的東西,卻很難被人發覺。
“小姐……”盡管不懂這話的意思,可韶音還是被蘭軒低落的情緒感染,她的話幾不可聞。
“罷了,你去請他進院子裏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既然這是慕容曉所期望的,她見他一面又何妨?
“小姐?”韶音不解,明明剛剛小姐還不打算見他,只一會兒的功夫,是什麽促使小姐改變了注意?
“去吧——”
“是。”韶音領命而去。
院子裏的石桌上溫了一壺淡酒,錦蘭軒坐在石凳上,等着慕容曉前來。
月亮此時正高懸于九天之上,皎潔的月光從天際而落,為整個大地塗上了一層高雅的外衣。月光透過樹枝照射到地上,留下了斑駁的樹影,透出些許冷清來。
慕容曉本來已經絕望,沒想到最終還是等到了,可他還來不及高興,他卻又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慌。他并不聰明,可是從韶音的三兩句話中還是能推出不少東西來,她恐怕是要拒絕自己了。
月光瑩白,前方韶音提着一盞燈,為什麽他還是感到無比的黑?并不是天黑,是心裏暗淡無光。
進入院子裏,看到石凳上坐着的蘭軒,他有些恍惚,梅園相見,一襲水藍色廣袖留仙裙的蘭軒很美,此刻,身着月白色襦裙的她也很美。她的頭上并沒有多餘的配飾,只插了一支白玉釵,清清淺淺,卻不會讓人認為她很失禮。她如那日一般,對着他淺淺一笑,他的臉忍不住紅了。
看到慕容曉走過來,蘭軒忽然覺得沒有開口的必要了,他已經猜到她要拒絕他,這樣簡單直白的他,她還是傷了他——
“公主過的好嗎?”慕容曉聽到他這樣問蘭軒,他明明想哭的,他意識到她不曾對他有絲毫動心,有的僅僅是感動而已,明明心裏無比苦澀,他卻笑着問了出來。
“很好。”蘭軒的眼睛清澈明亮,她這樣告訴他,她很好。
“那就好——”慕容曉想,她過的好,他有什麽不放心,何況,堂兄早就說過慕容家不會接受她了。現在,他都不需要在慕容家和她之間選擇了,不背棄家族,也不被家族放棄,這很好。
“恩。”
冷月高懸,月光皎皎,兩人隔了一張石桌相對無言。
慕容曉沒有話對錦蘭軒說嗎?不是,只是已經沒必要了,她用行動明明白白的對他表示了拒絕。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一場單相思罷了。
錦蘭軒沒有話對慕容曉說嗎?也不是,只是,他不曾對她告白,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已經沒必要再做過多的解釋了。自始至終,她不曾愛他,他對她這般誠摯的感情,她的任何話語都是對這感情的亵渎。
一壺溫酒,兩個人,對月淺酌,個中滋味恐怕只有他們自己才能明白了。
離開的那一刻,一滴淚從慕容曉的眼角滴落,他知道他的身後就站着錦蘭軒,他心悅的女子,可是,那又如何?她不愛他,他的夢該醒了——
他的心鈍鈍的痛,可在這一霎那,他忽然覺得他長大了。最終,他的身影漸漸消沒在月色中,沒了蹤影。
他想,他終其一生也許都忘不了她,忘不了這一夜,一生這麽長,他卻好似一眼就望到了盡頭。
錦蘭軒立于門前的梧桐樹下,她的身後韶音提了一盞燈。她看着慕容曉越走越遠,最後消失在她的視野裏,未曾一動。
韶音問:“小姐?”
風裏傳來了蘭軒輕不可聞的聲音:“在這兒站一會兒——”
梧桐寂寂,月光清淺,她這一站就是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