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命定相逢相知難,一線姻緣萬般纏(下)
第十一章命定相逢相知難,一線姻緣萬般纏(下)
錦蘭軒思慮片刻,才開口:“世子該知道這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蘭軒是能為世子提供情報,只是世子打算以什麽做交換?”要知道所謂交易的達成,自然是交易雙方都有利可圖,她的籌碼早已奉上,而報酬她卻至今未曾收到,哪怕對此她心甘情願,但無論從哪方面看,她依然是吃虧的一方。随着谛聽的入駐,蝠影的暴露也不過是時間問題,但也不意味着她就要如他所願。若她的舉手之勞便能幫到他人,她自是願意,只是對着一身心眼兒的公子靖,自然是她要到越多的保障越安心。
齊靖宇發問:“公主想要什麽?”他實在想不出錦蘭軒想要些什麽,孟慶是她對錦國對她父王的交代,錦國舊事在真相一早确定的情況下他能幫的也有限,她想要什麽呢?
“什麽意思?”錦蘭軒一眨不眨的望向公子靖,不會是任她挑吧?
齊靖宇用手托着下巴,饒有興致的再次發問:“公主想要什麽?”看得出錦蘭軒的疑惑,他再次開口:“只要靖擁有的,或是靖能做到的,都可以作為籌碼。”他是真的好奇錦蘭軒想要什麽,看得出來她志不在天下,那她想要些什麽?
算起來,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有着足夠了解了。即使這樣,齊靖宇還是為她的某些行為費解,她的耐性可真是好,要知道,一般人是做不到如此寬心的,他們連一紙契約都不曾訂立,她就不怕他毀約?要知道一旦毀約,他什麽損失也不會有!還是……為求一個心安,她根本就不在乎?也許不是不在乎,一方面她是信得過他的,她相信以他的高傲他不屑于毀約。不得不說,即便如此,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給予他這樣的信任也是難能可貴了。另一方面,錦蘭軒也是極度自信的人,她相信以她的手段,他是絕對做不出毀約的事情來。不過,不管是何種原因,他都願意承她的情,只要他能做到允她又何妨?況且,他也着實好奇她心中所求!
只要他有,他能做到,她都可以選?可是,她需要什麽?蘭軒問自己。
錦蘭軒那雙如耀如星辰燦若朝霞的眸子一瞬間攏上了一層薄紗,她整個人都變的出塵缥缈起來。她要什麽?她想了又想,也未曾想到她想要些什麽。以前她期望父王母妃和好,但她知道,那不可能;她也曾期望璟珺的身體能好起來,可是璟珺最後還是去了;她也在許願池許願,期望王姐能如願嫁給如意郎君,結果卻背道而馳。那麽現在她想要些什麽?她的面上不自覺的浮現出一抹蒼涼的笑顏,那本不是她這個年齡該有的,此刻卻意外的和諧,就如一朵高原雪山之上的絕世冰蓮,清麗脫俗的花瓣上覆着一層薄薄的冰晶,那是冰雪刻畫下的時光印跡。它雖天下罕見,但別忘了,它也經歷了他人不曾經歷的苦難!最終,錦蘭軒也不曾想到她需要些什麽。天下,她放棄了唾手可得的王位;財富,僅天下第一樓就令她日進鬥金;愛情,那是沙漠裏的海市蜃樓……這天下間多少可望而不可即的東西她都曾觸手可及,可是為什麽她的心還是那麽荒涼?
“公主?”齊靖宇喚道,錦蘭軒這個笑裏包含的意義太多,即便不知道她想些什麽,他也下意識的不希望她沉浸其中太久。
聽到齊靖宇的呼喚,錦蘭軒才意識到她洩露了不該洩露的情緒,她斂唇輕笑,眸子裏一片澄澈,語氣裏很是不滿,“若是蘭軒沒有想要的,世子不怕交易就做不成了?”她這話說得很是不客氣,語氣裏還有淡淡的火藥味。不管是剛才的情緒外露,還是公子靖的予取予求,都令她很是惱火。在公子靖面前,真是片刻也不得放松。
“公主沒有想要的嗎?”齊靖宇喃喃低語,聲音極低,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得清楚。無名無所求,因為他無所恃。可是,錦蘭軒她是有所求的。他的眼裏閃過一絲怪異的光,在某些方面他們還真是像呢——他有所求,卻不會期望于別人。他們都是一樣的人,他們只信自己,若是自己費盡心力都沒有辦法做到的,又怎麽敢奢求他人為自己耗盡心機呢?即使他人肯為自己用盡心機,可自己都做不到的,又怎麽能指望別人做到?
不過,怕?他齊靖宇怎麽會怕?怕是最沒有用的情緒。
聞得此言,齊靖宇挑眉,挑釁道:“我想,若是公主跟随再下往戰場上走一遭,為了公主你自身的安危,情報也就不成問題了。”說完,他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他的嘴角上揚,低沉的笑聲從他的喉間溢出。錦蘭軒若是上了戰場為了她自身的安危,她也會用心搜集情報的。他見過秦金岐山一戰中一身金甲的金初陽,那當真是個耀世奇女子!不知錦蘭軒在戰場上又會是怎樣一個場景?哪怕他清楚的知道錦蘭軒和金初陽是完全不同性子的人,一想想錦蘭軒身穿铠甲的那個場面,齊靖宇還是覺得熱血沸騰。
至于錦蘭軒不通兵法?齊靖宇根本就不曾擔心。錦蘭軒一開始就是被當做錦國繼承人培養長大的,她的身邊各色人才皆是不缺,缺的只是一個為她灌注野心的人。一個曾熟讀百家之言的人,會不懂兵法?可以這麽說,完全是這樣的用盡心力的培養,才會有現在他面前驚才潋滟的錦蘭軒。只不知将來有一天她若知道錦國滅國的真正原因,又會怎麽樣……
真是不明白,為什麽錦國的王位會被歷代的繼任者棄之如芥草?若是九泉之下的錦長岳看到這一幕,會不會後悔他與齊國做過的交易?
什麽叫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錦蘭軒這就是了。不過她也不是好欺負就是了,看公子靖的表情就知道,讓他打消這個決定必是不會容易。去見識一番也好,在公子靖似乎是鐵了心讓她去戰場的情況下,本質上錦蘭軒的性子是有些随波逐流的,她并無意在此事上糾纏。心動歸心動,卻并不妨礙她争取應得的好處,她淡然開口:“世子剛才說的話可還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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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
“只要世子擁有的,或是世子能做得到的,都可以作為籌碼……”
“對着公主,靖一向說話算話。那麽公主想要些什麽呢?”
蘭軒戲言:“淩雲山上的圖雕如何?聽說還尚存在世的九龍壁蔚為大觀。”
與山體融為一體的九龍壁哪裏是人力所能輕易搬運的?這一聽就是玩笑般的話語,引得錦蘭軒收獲齊靖宇白眼一雙,齊靖宇漫不經心道:“是我的承諾廉價,還是公主的情報廉價?公主要是覺得劃算,靖倒是無所謂了,九龍壁雖然無法搬運,但并非無法摹刻——”齊靖宇頓了頓又道:“公主不想免費給靖提供情報,倒是可以去拜會李斌(錦國太傅,錦蘭軒之師)等降臣,我想他們若是曉得公主要親臨戰場,為了公主的安危,他們一定會想各種辦法拼命阻止的!”他這話也就是仗着蘭軒不知錦國滅亡真相才敢這樣威脅她,在做下對蘭軒的欺騙之舉後,哪怕是一向冷心冷情的公子靖也做不到拿眼前人作籌碼,無他,錦國給的實在太多了。
若是能去,錦蘭軒早在到達昊天的那一日就去了。她放棄了錦國,甚至在華陽城破的那一日她親手寫信勸他們歸降齊國為齊國效力,她要以何種面目去見他們?錦蘭軒嘴角含笑,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那笑有多苦澀,聞及此言,她的回複也略帶鋒芒:“世子也該知道,若是蘭軒想,沒有人能逼得了我——”
齊靖宇也知道,有些事不能逼得太緊。就像錦蘭軒不想繼承錦國,她就真得放任錦國在她面前轟然倒塌,若是真的惹急了她,她絕對不會讓他好受的。他再一次問她:“公主想要什麽?”盡管知道錦蘭軒不可能無有所求,齊靖宇還是調侃她:“當然,能有免費的情報靖更是求之不得!”
錦蘭軒一時之間還真沒有什麽想要的,沉默良久,她才開口:“蘭軒現在無所求,世子先欠着如何?”看到對面齊靖宇皺起的眉頭,錦蘭軒補充:“放心,不會是讓世子放棄這天下這般荒謬的事,到時定不會讓世子為難就是了。”
不同于初見時的交易,這個要求才最是離譜。哪怕一向不走尋常路的齊靖宇一時也下不了決斷。他們也不曾想不到的是,将來的某一天,就如這離譜的交易一般,她竟會要求他做了一件那麽簡單又那麽荒唐的事……
許久,齊靖宇才開口說:“也好。”他一向不走尋常路,這般不确定的事情,也只有他才敢承諾。有跡可循也好,毫無章法也罷,這世上,本身就存在太多意外和變數,也因此才更有趣!一如錦蘭軒這個人,一如昊天的那場意料之外的相見,他願意給她一個承諾。他問:“不知這情報如何交接?”
蘭軒此言說得懇切:“自然是通過我本人了,別人怕不是世子的對手,雖然谛聽總歸會滲入第一樓,在交易完成前,我還是希望越晚越好。”這決定是蘭軒深思熟慮的結果,情報在戰場上再是重要不過,若是不能及時傳遞,豈不是給公子靖進一步滲透第一樓的好機會?從她交出第一樓時某種意義上就預示着公子靖終有一天會完全掌控第一樓,最終完善屬于他的情報網,但蘭軒總希望這一天晚一些到來,最起碼撐到他們交易結束。有這情報網在,對着他們曾經的交易,公子靖不至于利用完她後言而無信,不到萬不得已,她還不想動用手中最後的東西和齊靖宇魚死網破。
“奧?公主不信我?”齊靖宇以為華陽城中提前交付他籌碼,并與他達成合作的錦蘭軒該是相信他的。對此他既有意外,也有幾分淡淡失望,但對這決定他卻是再滿意不過了,這一路有錦蘭軒相伴,想必不會無聊。他甚是好心提醒她:“那公主可要做好準備,開春就要發兵了——”
你覺得你值得我相信嗎?對着齊靖宇那雙眼裏盛滿她的眸子,這句反問的話語蘭軒終究不曾問出口,最終她只一句:“我知道了——”此刻,她并認為戰場上會有她的用武之地,她也并不為她的安全擔心,她相信就憑聽風樓的情報的價值,齊靖宇就不會讓她出事。
只是面對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的公子靖,誰又能說的準?
不過,她确實也需要安排一下她身邊之人了,想到程錦,面對一向關注程錦到幾乎包辦了程錦的教學安排的公子靖,她說:“程錦的功課世子向來關心,如此,程錦就拜托給世子了。”
錦蘭軒對着程錦是如何得了公子靖的青眼一事一直莫名其妙,一見如故發生在程錦和公子靖之間,她是不相信的。而公子靖對着程錦的表現,也不像是喜歡,更多時候他的表現更像是幸災樂禍。可是,除此之外,她也沒有別的解釋,總不能是為了和她搶程錦心中的地位吧……
“沒問題,公主放心,有靖在,他一定會成才的。”齊靖宇滿口應承,想起那個孩子,齊靖宇再次笑了起來,關照那個孩子,他還是很樂意的。一開始确實是因着不忿無名在程錦心中的地位,現今卻更多的是對那個知恩圖報的孩子的欣賞。那孩子可能不是最聰明的,但是一定是最有毅力的,那些他刻意為難的幾乎達到極致的訓練,出乎意料的竟然都挺了下來。他想,程錦的輕功似乎還有快速提升的可能,在聖人追擊過程中再加些機關,似乎是個好辦法?
盡管看到齊靖宇不懷好意的笑容,但錦蘭軒卻沒有阻止他的意思,她看的出來,無論是天元,還是齊靖宇安排的其他師父,雖然把人壓榨到了極點,其下手還是有分寸的。在程錦不曾抱怨的情況下,雖然她不是很欣賞這樣的教育手段,但不得不說程錦無論是武藝還是其他,他的進步可以用一日千裏來說。錦蘭軒私以為,無論是什麽原因,這樣出乎常人的關照對程錦來說應當是幸運的吧,畢竟,這世上也就一個程錦,能有幸得公子靖這般費心培養。
“若沒有其他事,蘭軒就此告辭。”
“公主請。”
正事談完,錦蘭軒站起來,齊靖宇起身相送。
錦蘭軒接過了韶音手中的狐裘披風披在了身上,她推門而出。門外邊星正靜靜立于門的一側,他的身上沾染了不少雪花,見齊靖宇走了出來,他恭敬的喚一聲:“世子。”
齊靖宇應一聲,伸出手接過長檐外飄過來的幾片雪花,“雪天路滑,望公主多加小心。”
外面有些冷,錦蘭軒緊了緊領口。聽了齊靖宇的話她綻顏一笑,踏步而出,韶音緊跟其後。她踏雪而行,走過長橋,穿過亭廊,在雪地裏留下長長的一串腳印。最終她踏上馬車,車轍伴着飛雪越來越遠,直至消失不見。
“世子,人已經走遠了。”
“嗯。”
“世子,該回去了。”
齊靖宇看着天際邊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車轍許久,才笑道:“這樣也好——”
那聲音極低,不過武功高深的邊星還是聽得很是清晰,他疑惑發問:“世子?”
齊靖宇眼裏閃着濃濃的趣味,卻并不解釋,轉身進了室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