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過往重現
過往重現
競賽第三天,物理化學兩場競賽全部落幕。
說是順,但也不太順。說巧又不太巧,淩準和時湛兩個人,每個人兩科比賽,全都和江願夏連枝撞上了。
大概搖號系統真的很注重強強對決這種東西。
淩準和江願的物理場,淩準以兩分之差勝出。時湛最得意的化學場遇到了夏連枝,運氣就不這麽好了,不幸“戰敗”。
不過時少爺難得的沒被澆滅鬥志,連楊悅都說,他心氣太高,适當的輸一次也是好事。
兩方的理科班至此比賽全部結束,剩餘的一天半是觀戰和休息時間。總積分排行榜淩準、夏連枝并列斷層第一,拿下最後的冠軍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
物化生競賽全部結束,時湛雖敗猶榮、一身輕松。今晚他和時湛收拾完之後就如約來到了國際中心二樓的一家海鮮自助。
段之途得知時少爺抛棄自己,去和兩個外校人吃海鮮自助時先是心髒狠狠捅了一下,等他在某app上查清楚人均消費之後,本就疼痛的心更是直接碎了。
“人均598?!有這好事兒怎麽不帶着我??”
時少爺面無表情的和淩準坐在一個四人桌上,正喝着貴族飯店裏給倒的貴族白開水。
事實上段之途也是和他打趣的,也并沒有很震驚。他認識時湛以來,時湛一直是個花錢大手大腳的少爺,雖然和淩準在一起生活,但在這點上卻一點都不像。
時湛悄悄地湊到淩準耳邊:“我這不是怕吃的太簡單了,配不上夏連枝的身份嗎......”
淩準無奈,一手幫時湛把水倒上:“他不會這麽在乎的。”
也是,畢竟看他的修養,夏家的家教家風應該還是蠻嚴格的。
“哥,你以前接觸過夏連枝?”
淩準頓了幾秒,似乎是在回憶。他自己本人其實記不太清,但卻記得淩在洲提過。
“爸和夏秋承合作過。”
“那江願也是哪個世家的兒子嗎?看上去......”
看上去也是謙遜有禮,風度翩翩,而且比夏連枝要更有溫度和人情味一些。
淩準輕咳兩下,時湛就意識到他們今天邀請的兩個人已經進來了,索性住了嘴,也就沒繼續往下說。
時湛一直都覺得,他們兩個氣質不太相近。可是一個太冷,疏離的不行;一個溫和,卻也帶着不少的疏離。就好像這溫和近人是演出來的。
以至于今天他們坐到了對面,時湛都無形之中的感受到了一股冷風。
兩個人落座之後,先開口的還是江願:“不好意思啊,你們久等了吧?”
“啊,沒有沒有,我們也沒到多久。”時湛趕忙遞上菜單,淩準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又倒了兩杯水,“那趕快點菜吧。”
他只見江願手下緩慢的翻動着菜單,忽然擡頭問了一句:“時湛,喝酒嗎?”
時湛最開始是沒想到,他看着江願就不像是那種在聚會上喝的爛醉如泥的臭小子。
換到自己身上,可能放在從前也是。
時湛有點兒無奈的地朝他笑笑:“我不能喝酒,抱歉啊。要不我.....以茶代酒?”
“別聽他鬼扯。”
時少爺的目光被這座開口說話的冰山吸引,又看見夏連枝在菜單上勾了溫熱的熱帶果汁和酸奶,又勾了一個冰鎮果茶。
“他也喝不了,自己還是沒數。”
他有些震驚的和淩準對了個眼神。就好像夏連枝的話好像很正常,但卻又不那麽正常,又說不出不對在哪兒。
夏連枝嘴裏“沒數兒”的那個人正坐在對面,嘴角帶着笑,無奈的搖頭。
時湛的手臂被淩準拿着的兩張菜單碰了碰:“點好了?”
随後他按完鈴把菜單遞出去:“那就這些吧,不夠我們再加。”
畢竟是自助餐,不要鋪張浪費的好。
起初時湛覺得,這頓飯也許會吃的尴尬。因為夏連枝人這麽冷,淩準人也這麽冷,怕不是全程都只有他和江願兩個人在沒話找話。
其實并沒有,只要江願把引索抛出去,夏連枝的交流頻率就像正常人一樣。
江願說他是慢熱型。
恍惚間,時湛總是會去思考一個問題。
他們是關系很好的朋友嗎?
可是他看着夏連枝幫江願夾菜,不會讓他的盤子裏變空;會暗地裏,用自認為不會被捕捉到的方式提醒他哪個他不可以吃;會拒絕時湛點的熱拿鐵,再幫他要一杯熱的香蕉牛奶。
他的思緒一直在飄,一直在變。
偏偏就是卡在某一條紅線上,被過往暫停。
一陣手機鈴聲叫醒了魂不守舍的時湛。
“哥,你手機響了。”
話剛出口,他才突然意識到自己走神了。
可是這一句“哥”已經喊出去了。
他又想起來,昨晚淩準對他說的話。卻還是有點對稱呼暴露這件事有些畏懼,筷子也不動了,靜靜地看着淩準接電話。
“怎麽了?”
淩準挂了電話:“沒事,段之途喝多了,程執弄不了,我去幫他一下。”
話說完他拿起時湛遞上來的一件深灰色衛衣外套,朝着桌對面的兩個人略帶歉意的點了下頭補充道:“你們先吃着,我先失陪。”
時湛看着淩準漸漸走遠的背影,又晃了神。
“時湛?”
聽到江願的聲音,他才恍恍惚惚的把目光聚焦成功:“啊?”
“我剛才聽到你叫淩準‘哥’。”江願含蓄的笑了笑,“冒昧的問一下,你們是兄弟嗎?”
時湛猶豫了幾秒,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和淩準到底算什麽。
同學好像太膚淺,朋友又不太符合當下的狀态。
如果說是兄弟,好像也不太像吧。
于是他組織語言半天無果,便直接承認:“算是吧。”
“那你們不是親兄弟?”
時湛沒想到夏連枝也這麽八卦,頓了幾秒不知道怎麽回答的時候,聽到江願救場:“沒關系,你的隐私,我們就不問啦。”
他突然又回想起昨晚淩準對夏連枝的描述,字裏行間的意思大概就是,夏連枝是他見過最有家教和素質的世家子弟。
之後淩準說,不介意別人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
甚至是那個論壇上的話,淩準都不在意。
“沒什麽的。”時湛呼出一口氣,像是在自言自語,“我們都不姓一個姓,長得也不像,确實不是親兄弟。”
——
時湛六歲那年,他的媽媽曲丹和時修晏離婚。因為時修晏工作太忙,而曲丹作為一個被時湛外公外婆嬌生慣養大了的女人,極度向往自由,不甘心被孩子牽絆住自己的生活。
她選擇了離婚,什麽也不要,也不要時湛,淨身出戶。
那年剛上小學的時湛,還不清楚離婚的含義。
但他确實懷疑過,沒有了媽媽,這究竟算是一場悲劇,還是苦盡甘來的解脫。
曲丹從小并不願意帶他,不教他咿呀學語、蹒跚學步。把時湛丢給爺爺奶奶,或者外公外婆。也不會帶他出去玩,因為她生時湛,只是應了她嫁給時家的要求。
時家家底很厚,世代從醫。時老爺和夫人也曾是圖夏醫院的一個股東。
曲丹恨自己年輕的時候,把對于大自己六歲的時修晏的崇拜錯當為愛情,結婚之後,老夫人沒有別的要求,只要求她生下孩子,無論男女。
曲丹無奈答應,也确切地做到了。老兩口對于時湛這個小家夥的到來很是歡喜,捧在手裏像寶貝。
後來,時湛到了三歲,學習、接受世界的年齡。被曲丹力排衆議的送去了一家管理嚴的貴族教育園。
三歲開始學加減法、拼音、簡單的單詞,學一年級的小孩要學習的所有東西,甚至找了個外教,學習三國語言:中文,英語,法語。四歲開始學鋼琴。
在一個什麽都不懂,本該和其他小孩一起摸爬滾打玩泥巴的年紀,時湛已經提前很久很久,開始過着早八晚十的生活。
因為曲丹本人就是被嚴厲要求着長大的,好面子的不行。時湛可以苦,但一定要優秀,而且是比別家同齡孩子更優秀。
時老爺和夫人幾度阻攔無果,時修晏本人更是忙的一天到晚見不着人影。幾次打電話勸阻,都無濟于事。
時湛一直都覺得,媽媽根本就不愛自己。
每次看到她,到來的就會是學習。他不知道同齡人嘴裏的布娃娃和變形金剛都是什麽,他只知道自己今天口算題如果再錯這麽多,就要挨打了。
六年之久,時老爺和時夫人相繼因病離世。
而時修晏這個工作狂,只能加大工作程度來麻痹自己,先是一周不回來,接着是一個月。
時湛記得,最長的一次,他連過年都沒回來。
等到曲丹馬上就要看着已經學過了小學三年級知識的天才兒子馬上就要上小學,等到滿級大佬屠殺新手村這場大戲馬上就要上演的時候,曲丹突然提出了離婚。
而且是淨身出戶。
時湛沒有過挽留,他長成了一個不愛說話、不讨人喜歡的小孩。
曲丹走的那天,他靜靜地藏在巨大的落地窗簾後面,看時修晏不知是在規勸,還是在挽留。
他什麽都不懂,也沒有半點不舍。覺得自己毫無良心,但還是在祈禱。
別回來了,快點走吧。
後來,時修晏很快帶着時湛賣掉了老宅,從郊區遷到了海江市的市中心,翡翠嘉和別墅區。
幫時湛弄好了中心小學的戶口,他偶然發現,聯排別墅的隔壁住的人有些眼熟。
淩在洲就是他幼年生活在大院裏的朋友。只不過兩家一個世代行醫,一個從商。
多年不見,兩個人還是無話不談。而且,坐到一起聊天時,發現淩在洲也是一個人帶着孩子生活,他們家裏還請了一個阿姨。
時修晏和淩在洲意見達成一致,把兩個同齡小孩送到了一起,每個月給淩在洲一些生活費,起居飲食由阿姨照料。
因為淩準比時湛大十個月,所以是哥哥。
就這樣,時湛順理成章的在淩家和淩準一起待了整整十個年頭,馬上就是十一年了。
他叫淩在洲“淩爸”,叫淩準“哥”。
直到現在,他還是覺得,這十年是他最快樂的十年。他不再沉默寡言,不再覺得不快樂。
“因為我哥比我還冷......”時湛眼底含笑,像是和過去的和解,“感覺比夏哥還冷。”
時湛沒有把全部都和他們講,甚至有些地方都沒有和淩準講過。淩準也不問,但哥哥該做的,他也全都做到了。
老時同志還是不着家,時湛被淩在洲和徐阿姨養成了一個恰到好處的性格。
偶爾沉默,骨子裏卻是永遠的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