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餘溫驟降
餘溫驟降
和楊悅請完假之後,一直到回到酒店門口,淩準看時湛回自己屋直接把一整個包背出來,還奇怪了一下。
淩準問他:“你幹什麽?”
“換屋。”
段之途看他這樣噗嗤一聲笑了:“我說少爺,您也太快了,你這是根本沒安頓啊?”
時湛給了他一記眼刀,他瞬間閉上嘴打開了門。
等淩準坐到床上的時候,段之途一邊收拾一邊回頭看他。
段之途有點訝異的問道:“準哥,你哭了?眼角有點紅呢。”
淩準瞥了他一眼,覺得他這都是些扯淡問題,沒回應。
時湛無奈至極才告訴他:“他發燒了,你快點吧。”
“我靠,第一天就病了?這怎麽玩還。”
時湛看不下去了幫他一起收拾:“玩不玩的再說吧,明天下午就比物理,能不能上還不知道呢。”
淩準就這麽靜靜地坐在床上,看着時湛喋喋不休地給他操不完的心。
小孩長大了,也不知道像誰。
“能上。”等到段之途走了之後,淩準說,“我先洗個澡。”
時湛被他一句話點燃,語氣裏都帶着焦急:“你發燒了洗什麽澡?能不能不胡鬧了,你是小孩嗎?”
“你是小孩。”
“是長大了,什麽時候話變這麽多。”
他的話讓時湛思緒混亂的怔住在原地,別扭的不行,又覺得自己無權幹涉的那種無力感。
少爺從小就是這個脾氣,跟爸媽也是一樣。發現自己無能為力,就想躲起來賭氣。
後來發現沒人吃他這一套,爸媽連照顧他的起居都沒空,誰會管他這麽小一個孩子生不生氣、別不別扭。
時湛末了嘆了口氣,浴室裏的水流聲越聽越煩躁。他轉身拉開淩準的行李箱,想找藥,翻了一通一無所獲,只找到了兩盒消炎藥。
時少爺雖然自己平日裏大手大腳,但好在腦子比較清醒。
淩準這是感冒着涼,吃不了消炎藥。
水流聲戛然而止,淩準穿好T恤從浴室裏出來。濕潤的水蒸氣四溢,他的臉色卻又蒼白了幾分。
“你包裏為什麽只有消炎藥啊?”
淩準把毛巾搭在了頸部,難得見他躲避時湛直勾勾的關切的視線:“我用不着,睡一覺就好了。”
時湛其實根本不用問也知道淩準為什麽只帶消炎藥。可他這些舉動讓時湛更煩,但跟一個病人,而且還是淩準,時湛實在不好怎麽樣。
他覺得這種時候,還是就不要鬧了。
時湛無力的卸了那股勁兒,小聲念道:“你總是這樣。”
淩準還沒反應過來他是什麽意思,就看到時湛頭也不回的拿着房卡出去了。
出了酒店的大門,時湛感受到一股冷意。
起風了。
他拿出手機搜索附近有沒有藥店,很快他就眼前一亮,馬路對面的商場一層就有一家。
時湛是跑着去的,以至于到了藥店門口沒剎住車,差點撞到了人。
他匆忙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兒吧?”
“沒事。”
這人開口語氣比外面的北風還冷,時湛擡頭看到眼前的人,就是上午穿着華附校服的大神。
“時湛?”
聽見自己的名字,時湛又看了一眼他旁邊的人,就是自己剛剛的對手。
時湛自言自語似的一邊呢喃一邊回憶:“江願....”
就是上午,夏連枝說要換屋子的那個人。
這一想時湛就更想不明白了,他也生病了,撬了比賽出來買藥?他們也是哥倆?
夏連枝問江願:“認識?”
“不然呢,剛才一起比賽的啊。”
夏連枝顯然是沒注意到時湛,略帶歉意的朝着時湛伸出右手:“不好意思,夏連枝。”
時湛這才從一場頭腦風暴中出來,也點點頭回握住他:“沒關系,我是時湛。久仰大名。”
江願一開口,雖然聲音也比較清冷,但還是比夏連枝多帶一些溫度:“時湛,你是來買藥嗎?”
“啊,是。”時湛一時語塞,“我.....我同學發燒了,我來幫他跑腿。”
時湛特意咬重了“同學”和“跑腿”兩個字。
江願點點頭,眉宇間也略顯嚴肅:“哦,這樣,那你快去吧,回見。”
“嗯。”時湛朝着他們點了點頭,“賽場見。”
擦肩而過之後,時湛無意識的回頭,看到夏連枝的一只手臂正攬着江願的腰部。
他是也生病了?
他沒再多想,沒敢再耽擱,匆匆的拿了感冒藥退燒藥,還大手大腳的買了個額溫槍,在藥店進行了“巨額”消費之後,匆忙的趕回了酒店。
時湛有點兒憋着勁似的,把門關出了聲音,也沒管淩準在不在睡覺。
他看到那人正用白暫的小臂蓋着自己剛剛燒的發紅的眼睛,一點動靜沒有,就連關門聲都沒把睡得很輕的淩準吵醒。
時湛心裏突然一陣刺痛。
他悄悄蹲在淩準的床邊,食指略微顫抖着靠近,觸摸了他暴露在外的微泛着紅暈的眼角。
時湛用氣聲感嘆道:“好燙......”
下一刻,淩準更熱的手握住了時湛尚未逃離的手指,閉着眼問道:“幹嘛去了?”
時湛像是想要落荒而逃卻又發覺為時已晚的獵物,心虛的說道:“買藥。”
“起來吃藥吧。”
淩準由于發燒的緣故,聲音都仿佛漏了氣的球,卻還是固執地說:“不吃。”
時湛算是發現了,生着病的人都不講理。
“你有完沒完啊?”時少爺一反平常的在淩準面前變得暴躁起來,“能不能不要讓人擔心?”
時湛後半句話染上了顫音,這才把淩準吓的睜了眼。
感覺小朋友的眼眶下一秒就要比他紅了。
淩準幾乎是一下從床上彈了起來,起身接下時湛手裏的藥,潦草看了一眼說明書就喝了下去。
時湛一個字不說,不分給他一個眼神,拿起額溫槍。手下卻幾分溫和的撥開淩準的發梢,眼前人咫尺之間噴灑出的呼吸熱的時湛心慌。
38.7度。
時湛把體溫槍和兩盒藥都放在床頭櫃上,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四點鐘。數學競賽應該還沒結束,他看着淩準又躺了回去,強烈的遮掩着自己的不舍和不安,還是咬着牙走了。
他讨厭親近的人愛逞強。
他讨厭淩準總是在乎別的事情大于自己。
時湛其實是賭氣卻又不知道往哪兒去,準備回賽場轉一圈消消氣就回去看着他哥。
他再次走進禮堂的時候,華附的積分已經比實驗要高了。
段之途見時湛心不在焉的進來便朝他揮了揮手讓他坐到自己旁邊:“唉,你回來了?淩準沒事兒吧?”
“發高燒,睡覺呢。”
段之途不以為意提醒道:“哦。那你別再讓他吹空調了,準哥真是比我還貪涼啊。”
“啊?”時湛又驚又疑惑,“你是說他這天兒還開空調了?”
“是啊。”段之途說,“我中午出去玩了沒回來,下午剛一進屋就看見他好像是剛洗完頭,屋裏又一陣冷風,他媽的比鹵蛋的會議室還涼。”
時湛越聽越坐不住,他氣的發狂,不知道淩準這是要作什麽妖。
“——嗡嗡”
【.】:比賽完事兒你直接去跟他們吃飯。
時湛眉頭緊鎖的看了一眼手機,力度很大,指肚都泛白。
過了幾秒,淩準可能是怕小朋友憋着勁兒太久,又補了一句。
【.】:我這兒沒事,放心。
“我走了。”
“你哪兒去?這都快結束了,該去吃飯了。”
時湛氣的連眼皮都不想擡,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你跟程執去吃吧。”
起身時,時湛低着頭小聲念叨了一句:“酒店裏還有個不省心的呢。”
時少爺一臉黑線的刷開酒店房門的時候,看見淩準正靠在床頭,看着一本不知道是什麽書。
時湛沒再仔細去看。
淩準見小少爺進來對他愛答不理的,彎了彎嘴角:“不是讓你吃飯去嗎?”
“不想吃。”
“那你......”
“我管不了你,你也別管我。”
多麽熟悉的話,入了淩準的耳朵。
“.......”
時湛越想越氣不過,沒好氣兒的問他:“我問你,你下午是不是洗冷水澡還吹空調了?”
淩準的眼神中閃過一瞬的錯愕,哪怕他沒開口,時湛也就知道個大概了。
“嗯,對。”
時湛一句髒話到嘴邊又被強壓回去:“你是不是......”
淩準打斷了準備耍性子的少爺:“你怎麽不問問我為什麽?”
“為什麽?”
時湛就看見淩準突然又關上了話匣子,可是他又着急又好奇的不行:“你快說啊,為什麽?”
淩準新說,因為某個小孩昨天晚上明明說好和我一起住,卻礙着面子,強咽下去了一肚子苦。
“因為上火了。”
“想洗。”
時湛真的不知道自己剛才那一刻到底在期待什麽呢。
淩準在心裏嘆了口氣,無奈又有點兒寵溺的,以哥之名柔聲問他:“真不吃飯?”
“不吃。”
淩準忽然之間彎腰靠近,雙臂搭在膝蓋上,目視着旁邊單人床上的小少爺,他臉色還是略顯蒼白,卻又不收着一點兒氣場。
他的呼吸明明沒有那麽熾熱了,可是時湛的耳朵還是在十幾秒間紅了一個度。
“那我想吃。”
要是放在平時,讓淩準說出個“想”“餓”比登天都難。
時湛想,今天是因為生病了嗎?
他又用這幾十秒的時間去思考,上一次淩準生病起碼還是在記憶模糊的童年時期。
僞裝了太久的大人,現在需要小孩心疼吧。
“外.....外賣我點完了。”時湛的小性子被淩準三言兩語的“引誘”腐蝕了大半,此刻的他像受寵若驚的家貓,“外面太冷,而且這周圍沒什麽清淡的東西,不适合你現在吃。”
“嗯。”
時湛強裝鎮定,一邊回身拿額溫槍,一邊躲避着他的視線。
37.7度。
時湛還是松了一口氣的,淩準身體好,起碼沒有變得越來越嚴重。
“時湛,咱別別扭了行不行?”
淩準總是一句話就把時湛打得原形畢露,什麽也藏不住。
“哥錯了,不該故意跟你唱反調。”
時湛怔在原地。
就連淩在洲和時修宴都吐槽過。說他們兩個總是這樣,好的時候明裏暗裏的互相鬥嘴。一到了正經事情上,一個老練沉穩,一個言聽計從。
每次總是淩準一皺眉,時湛的性子就瞬間軟了下來。
今天又是怎麽了,好像調了個個兒呢。
他覺得這一分鐘像是一個世紀這麽長,時間暫停的六十秒被門鈴聲打斷。
時湛若無其事的挪開視線,無奈的、淺顯的笑着。
“那你好好吃飯。”
最後還傲嬌的補了一句:“這事兒就算翻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