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放我走

第12章 浸享餘溫

浸享餘溫

時湛越想越覺得心慌，反手又把視頻發給了淩準。

班裏正上着午自習，沒人盯。

淩準正寫着物理奧賽練習，口袋裏一振動，他沒放下筆，右手在草稿紙上勾畫受力分析，左手掏出手機，點開微信。

【Z】：[視頻]2015年京華知識聯賽超燃剪輯！

【.】：？

【Z】：[視頻]職場棋逢對手，如何保持良好心态？

【.】：......

淩準關了手機，覺得跟抽了瘋的人沒什麽好說的。

至于視頻，淩準當晚回家洗完澡，躺在床上真的看了一遍。

他也同樣注意到了這個0101號名叫夏連枝的學生，淩準又去看了他比賽的詳細視頻。

這個人思維敏捷程度确實不是蓋的，拿到一道壓軸數學題，他甚至都不用花幾秒去思考，而是直接動筆，求導、分參、草紙畫圖、洛必達求解一氣呵成，宛如一個技術精湛的同聲傳譯翻譯官，甚至都沒有什麽塗改的把整道導數壓軸題在最快的時間內落筆。

一步不多餘，一步不遺漏，連草稿都是工整無比，根本沒多少。

時湛要是真對上了他，淩準還真不覺得小少爺能贏。

這麽大的場子輸了，那不更是萎靡不振、失魂落魄。

到時候可怎麽哄啊。

【.】：睡了沒？

【Z】：沒有。

【.】：下來開門。

【Z】：怎麽了？

時湛看了眼時間，十一點半。

他不知道淩準在搞什麽名堂，但身體卻很聽話的一邊打字一邊往樓下走。

明天早上七點就要集合，第一天上午他們沒有項目，是文科重點班比語文。

但他們理科班可以觀摩流程和規則。

打開門是一陣比室內更冷的風，淩準還是穿着白色睡衣T恤，腿上是一條黑色的運動短褲。

借着夜裏大門的燈光，時湛眼神閃了閃：“你幹嘛穿這麽少啊？”

随即立刻讓開身等淩準進來，兩個人直接來了一樓客廳的會客區茶桌旁。

要說這也是個擺設了，平日裏也就淩在洲和時修晏沒事喜歡品茶，可偏偏兩個人一天到晚忙得要死，一個一周回來兩三次，另一個一年到頭不着家。

淩準眼底都已經有些紅血絲了：“東西收拾好了嗎？”

“收拾好了。”時湛說，“你很累嗎？”

淩準搖搖頭，拿着兩本書放在茶桌上，自己順勢坐下，“我看了視頻，有幾個點要和你講講。”

“哦。”

時湛想着淩準确實是累了，他的一整天就是片刻不停的做題，比聽課的時間還長。

于是時少爺轉身面向巨大的落地茶櫃，他不懂茶，也不知道哪個好，掃了一圈，看對眼了就随性的打開一個櫃子，裏面擺滿了小罐茶。

棕色罐子上寫着普洱茶，他燒開水泡了一杯，準備過去給淩準倒上。

淩準手裏正拿着一本厚厚的數學競賽題，眼睫下垂，好像在認真看題，卻不經意壓了壓睛明穴，流露出明顯的倦意。

恍惚間，玻璃茶壺散出的熱氣在兩人之間彌漫開來，水珠逐漸侵襲了時湛的眼睫。

時湛看向茶杯時，透過模糊，淩準白色T恤松松垮垮的圓領敞出大片白暫的肌膚，全然暴露的鎖骨勾勒出他完美的輪廓。

勾人也勾魂。

見他半天沒有動靜，淩準擡起頭，目光對上時湛的雙眼。

倏地，時湛覺得自己要融化了。

熱氣四溢，他還能感受到的是其中彌散的挂着的冷杉香氣。

怎麽會又冷又熱呢。

“看夠了嗎？”

淩準一句話打破沉默，時湛猛的一下彈開，手中透明茶壺裏的水因為搖晃濺出來到他手上，疼的時湛“嘶”一聲。

淩準聞聲才徹底掀起眼回過神，趕不及思考剛才的事情就從奇怪的氣氛中逃脫出來，接過時湛手裏的茶壺放下，趕忙查看他燙的通紅的左手。

淩準沒再耽誤時間，拽着時湛輕車熟路到了一樓的浴室裏，把水龍頭撥到最涼：“沖着，沒讓你動別動。”

時湛點點頭，就看到淩準頭也不回的開門走了。

時湛覺得自己充其量只能算個虎逼，還參加什麽競賽。

他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不光手背是紅的，耳根、臉也是紅的。

時少爺不管，心說，大概是被熱氣熏的。

他閉上雙眼，不敢回味自己剛才一通愚蠢行為。

可一閉眼，滿腦子都是剛才“偷窺”到淩準棱角分明的鎖骨。

他猛的睜眼，忽略手上的灼熱和疼痛，就着涼水往自己臉上狠狠撲了幾把。

對着鏡子看自己臉上的紅暈慢慢褪去，只剩耳根。

密碼門被打開的聲音讓時湛回過神，迅速把左手又放回了水流之下。

淩準手裏拿着東西回到洗手間裏，看見時少爺滿臉都是水，比起剛才甚至還有些蒼白，唯有耳根紅的像着火。

他什麽也沒問，目光回到時湛手背上：“拿過來。”

時湛言聽計從遞了手過去，看着淩準打開一管新的燙傷膏，小心又輕柔的塗在時湛手上比耳朵更紅的地方。

此刻四下只有水聲，時湛覺得尴尬，想要說點什麽，就聽旁邊人開口。

“你熱？”

時湛假裝聽不懂：“啊，有點兒。”

随後多嘴的接了一句：“外面多少度啊？”

淩準掀了下眼皮：“十八度。”

“和你們會議室的空調一個溫度。”

“......”

不愧是天蠍座，真是夠記仇的。

時湛一時語塞，開始沒話找話：“我記得我家也有燙傷膏。”

“沒有。”

“你怎麽這麽确定？”

淩準頓了兩秒，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一瞬，疼的時湛抖了一下，然後淡淡的說：“連消炎藥放在哪兒都不知道的人，還能指望他備着其他常用藥嗎？”

時湛發愣的幾秒裏，淩準已經塗差不多了：“疼嗎？”

時少爺搖搖頭，嘴硬說不疼。

“不疼就過來。”淩準說，“把題看完，茶也喝完。”

淩準将早已泡開的顏色深棕色的普洱茶倒進透明小茶杯中，放到時湛面前。

擡眼看，小少爺的眼神現在圍着屋子亂轉。

一會看看遠處的轉運竹，一會瞧瞧落地窗外。一片靜谧的秋夜，翡翠嘉禾每晚都燈火通明。照亮夜歸人的路。

看着不停躲避視線的時湛，淩準幽幽地開口問道：“你是剛穿越回來嗎？”

“啊？”

話至此，時湛才把目光放回到眼前的茶杯中。

淩準覺得好笑卻又不想笑出來，話鋒一轉，把帶來的數學題攤開放到時少爺面前。

眼前的19、20題被淩準用黑筆勾圈起來。

時湛徹底回過神定睛一看，一道是新概念型數列、一道是極值點偏移。

對于常年橫掃題海的時湛來說，海江市和京華市過往的高考套卷早都被他刷了個遍，哪怕他今年才高二。

他動了動下巴似是在點題：“圈這些幹什麽？”

“難點，考點。”

“京華和海江過往高考和模拟考從來沒出過新概念數列，太創新了。”

“極值點偏移除了五年前考過就再也沒考過了，考的可能性也不大吧。”

淩準言語間略顯犀利，一語道破：“不要想那些。現在要想，你不會，可他們會。”

時湛一時間啞口無言，他非常不想承認自己的題海戰術會出纰漏。

“你現在要猜出題人的心思。”淩準跟他擺事實講道理，“常規數列的四種題型你都已經十拿九穩了，更要專攻弱項。”

之後淩準又補了一句：“我相信你，沒問題。”

時湛暗地裏咽了咽口水，淩準的話半聽半不聽，就是入不了耳。

他真想給自己兩巴掌，今天晚上到底在想什麽。

朋友不是這麽做的，做朋友怎麽能天天盯着人家身子看。

時湛覺得空氣中像是少了一半的氧氣一樣，他要不能呼吸，像是要溺死。

時湛強裝鎮定的點點頭：“那導數呢？”

淩準罕見的有些失落，回答道：“我說不好。”

“還有你說不好的題呢？”

“我只是說不好考什麽。”淩準手指劃開手機反複觀看去年出的那些題，“那個姓夏的學生，今年一定更一鳴驚人。主辦方是京大，我覺得不會太簡單。”

時湛深呼出一口氣，仿若大夢初醒。

淩準這一晚上都被他這些舉動攪得無法聚精會神。

他沒提，沒問。

他只覺得再這樣下去，明天到了京華分宿舍，怕是得自己一個房間了。

“哥。”

淩準恍惚間被拽回了思緒：“嗯？”

“明天我能不能和你一個房間？”

他企盼的注視着，淩準深邃的瞳孔裏幽幽地泛着波光，足矣吞沒他今晚所有的情緒。

時湛看不見的地方，淩準的小指都有些止不住的顫抖，卻又被完美的遮掩。

小孩叫哥的時候，他不忍心說不行。

眼看着他們之間又陷入一場沉默，時湛拿起筆忍着飛舞的思緒，努力讓自己靜下來去思考這道新概念數列題。

真的好難，他根本無從下筆。

淩準現在在想什麽呢？

自己總是很想和他呆在一起，這樣才最安心。

可他又恐懼極了。

恐懼自己，在最在乎的人身上，重蹈別人的覆轍。

這時他聽到淩準又“嗯”了一聲。

這次是可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