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今晚不在家吃飯
第78章 今晚不在家吃飯
方施穎對溫遇旬說:“跑太快了,追不上,攔不住,不過這飯盒質量是真挺好的,那麽用力地摔一下都沒事。”
她指指男同事的辦公桌,“小任撿起來放桌上了,你拿回去吧。”
溫遇旬收好了包,往肩上一甩,走到名叫小任的男同事桌邊拿起了那個沉甸甸的五層飯盒,說:“謝謝。”
然後低頭在手機上點了些什麽,兩秒後,将手機放在耳邊。腳尖朝向門口,并不慢地往外移動。
“沒事。”小任擺擺手,心裏還是覺得有些許尴尬。
畢竟剛剛撞破了同事的秘密,用娛樂一點的說法來講……大約是醜聞?也不盡然,因為同事看着對那封匿名舉報信并沒有體現太多在意。
為了緩和氣氛,他在溫遇旬即将要走出辦公室時打趣一聲:“還說是弟弟,男朋友就男朋友嘛,不把大家當自己人是不?诶你背包幹什麽?去哪兒啊旬哥。”
方施穎又覺得不妥了:“你他媽。”
溫遇旬聽着手機裏不斷的、頻率統一響着的忙音,眉頭緊皺,眼睫垂下在眼珠裏暗下一片陰影:“下班,抓人。”
沈榆實際上并沒有走出多遠,因為他想到一個現實擺在面前的問題。
——他完全不知道Avay現在人在哪。
他從辦公室跑出來的速度很快,現在走到植培所大門正對着的路邊,冷靜下來,慢慢停住了腳。
即将進春,風稍緩和了溫度,沒再那麽刺骨,沈榆穿得也多,足量小鴨子的不知道幾片毛貢獻給他制作的羽絨服裹在身上,卻覺得冷。
當時聽小甄說Avay在偷拍,居然也沒想到這麽多,他和Avay有過節,便自私地以自我角度為出發點,還驕傲地認為自己能抗打能挨罵,卻幾乎忽略了會不會對溫遇旬産生負面影響。
《關于首都植物培育研究所員工溫遇旬私生活混亂、作風不正的匿名舉報信》
“作風不正”、“思想極端”、“私生活混亂”、“出入yin穢場所”……
一樁樁一件件,充滿惡意的橫豎撇捺彙聚成一片黑壓壓的、蓬勃的沼潭。
沈榆看一個心都要抽一下,無法忍受溫遇旬被冠以這樣的形容詞。
他沒細看,小任鼠标劃得太快,但光憑聯想都能猜到這通篇文章謅的都是些什麽不堪入目的東西。
沈榆抿着唇站在路邊,身後保安廳裏正吹着暖氣看電視劇的保安頻頻投來視線。
怎麽辦,現在該怎麽辦,雖然他現在最想把Avay揪出來揍一頓,但那只是沖動,他應該做什麽才能最高效地将這件事處理好?不能逃避,不能害怕,要冷靜,要勇于面對……溫遇旬是怎麽教他的……老何會不會知道Avay的去向,找到他意味着抓住源頭……
想法如數千萬只飛蛾破繭源源不斷,沈榆在萬千思緒中混亂地努力,有時候抓住一只,有時候又任由它們飛走。
他拿出手機想給老何撥電話,剛按亮屏幕,發現了長長一串、七個未接來電,都是來自溫遇旬。
沈榆用指紋解開鎖屏,正打算給溫遇旬回電話,一條消息就裹挾着提示音,疊在了一串未接來電的最上方。
【哥:看到給我回電話。】
沈榆愣了一會兒,拇指動了動,按着那串數字撥了過去。
電話幾乎是瞬間就被接通,溫遇旬的聲音沉沉地傳過來:“在哪?”
沈榆回頭看了看,正好跟那保安撞上視線,張嘴剛想說就在植培所大門口,溫遇旬就又在電話裏說:“哦,不用,看到了。”
随即電話被挂斷,接着,沈榆感覺羽絨服後的帽子被誰大力扯了下,踉跄兩步向後倒,最後後腦勺狠撞在什麽硬物上。
沈榆回頭,溫遇旬的目光通過漆黑的眼珠融進冷空氣射到眼睛裏。
溫遇旬沒表情,看起來在生氣,“你站在客車後面,我沒看見。”
沈榆身側停了一輛兩人高的雙層客車,身後的遮擋物是保安廳,溫遇旬出來走得急,沈榆一直不接電話更是讓他心煩意亂,一下子便沒看到人。
他放開沈榆的帽子,盯了沈榆的臉幾秒。
沈榆被他盯得發汗,問:“怎麽了?”
溫遇旬就伸手,用拇指指腹在他的下唇上輕按了一下:“別咬。”
風将沈榆整個人都吹得體溫偏低,冷空氣像是釀進了骨頭裏,但溫遇旬的手很熱,唇中被他按過的地方傳來指尖大小的觸碰感,幾秒後迅速點燃般地蕩開來。
沈榆抖了一下,無意識地伸出舌尖,抵了一下被按過的地方,嘗到些許微弱的鐵鏽味。
“出血了?”沈榆問。
溫遇旬的眉間又瞬間聚攏山川和烏雲,他擰眉道:“你自己不知道出血了?不疼?”
不知道。沈榆根本是無意識之間咬破了嘴唇,腦袋裏想的全是舉報信的事。
他這樣一問沈榆倒是覺出疼痛,沉默了兩秒,自己也不知道這是在發什麽瘋,便轉移話題道:“你出來做什麽,不是要我先回家麽?”
溫遇旬又看了他咬出血的下唇幾秒,才舉了舉手裏沈榆落下的飯盒,但沈榆的眼睛又捕捉到另一道重點。
“怎麽還把包背出來了。”
他直直地看着溫遇旬,腦海裏升騰起不好的念頭。
溫遇旬勾了勾唇角,假模假樣地問他:“跟你一起回家好不好?”
“什麽意思?”
溫遇旬移開了視線,實話說:“我導師讓我今天先回去。”
沈榆仍緊盯不放:“那明天呢?”
溫遇旬拍了拍他的頭:“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回去了。”
第二天,溫遇旬還是沒如沈榆的願回到植培所複工。
沈榆睜眼的時候在自己房間,溫遇旬就睡在他身邊,眼睛閉着,一只手搭在沈榆腰上,呼吸溫暖而均勻。
前一晚原本打算在溫遇旬的房間裏睡,結果灰色的床單被弄到不能看,于是一場酣暢淋漓的秘密轉移就此在淩晨三點展開,此時他們倆都躺在沈榆房間的大床上。
沈榆扭動了下脖子,溫遇旬就醒了,半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轉了個身是打算繼續睡。
“八點半了。”沈榆打開手機看了看,“平時這個點你都上班半個鐘頭了。”
“嗯。”溫遇旬啞着聲音應了一聲,沒再說話。
眼看他真的要再睡過去,沈榆連忙問:“植培所那邊怎麽說?有确切通知了麽?”
溫遇旬連眼睛都不睜開,看着十分像說瞎話:“有了。”
沈榆半信半疑地問:“什麽時候?”
床墊和鵝絨被柔軟的雙重夾擊讓溫遇旬睜不開眼,他将頭扭向一邊,露出被蓋上一道淡粉色牙印的喉結:“昨天晚上在我房間的時候。”
“……”
“停職調查一個月。”溫遇旬閉着眼又說。
沈榆好像稍稍理解了溫遇旬昨天為什麽好像付出和給予都毫無保留,随後又在混沌的記憶中搜尋出一些畫面。
溫遇旬俯身在他的正上方,下巴滴下汗水在沈榆咬破的嘴唇上,帶來酥麻的痛感,接着是一陣什麽都看不清的搖晃。
不知過了多久,令人頭暈目眩的搖晃好像停了,溫遇旬撐着身體微微起身,和沈榆身上溫度一致的手掌摸過床頭擺放的手機,看了一眼。不過沒有多餘的動作,也沒有退出去。
沈榆的眼睛被生理性淚水盈滿,模糊中好像看到溫遇旬對着亮着的手機屏幕笑了一下。
随即他将手機按滅後手腕一轉,随意地扔下床,四方形機器在厚實的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然後是更令人恍惚、更失去重心的沉浮。
暫時性的失業比想象中來得快——至少不用再等到六十歲,簡直遙遙領先。
沈榆也寒假閑在家裏,不必再給溫遇旬送午飯,他度過了一段相對穩定的居家時光,就是腰不太好受。
不用再每天加班到十一二點,溫遇旬的精力十分旺盛。
沈榆在書房彈完一整段《霸王卸甲》,停下來看着坐在他對面慢悠悠喝茶看新聞的溫遇旬。
此情此景有些熟悉,世界名畫之昏君耽于琵琶曲,從此工作是浮雲。
原本書房內是沒有沈榆現在坐的這個凳子的,溫遇旬不知道什麽時候搬了一個,讓沈榆要練琵琶的時候到他書房裏來。
貝斯就不用了,溫遇旬嫌太吵。
可是奈不住琵琶精事業心蓬勃,對昏君說:“你……”
昏君這些天已經聽了太多,知道他要說什麽,打斷道:“可以了,我說了不知道就是真不知道。”
“不會不讓你回去了吧?”沈榆憂心忡忡。
溫遇旬沒什麽表情:“有可能。”
“那怎麽辦?”
“沒怎麽辦,”溫遇旬說,又蹦出看似毫無關系的下一句,“所以我今晚不在家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