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哥,我想學抽煙
第57章 哥,我想學抽煙
兩位家長很少往他們家裏走動。上一次還是溫遠和岑漫搖下班順路,到溫遇旬家裏送了點吃的。
溫遠的意思和溫遇旬差不多,懷柔政策拿捏得很到位,讓岑漫搖有什麽事明天再說,現在都這麽晚了,沒必要特意再跑這一趟。
岑漫搖在車上給沈榆打完那個電話,直到下車還沒反應過來,走進門才恍然驚醒一般,拉着溫遠又要往外走。
溫遠和她說了兩句,但她完全聽不進去,沈榆不聽自己的話可是大問題!岑漫搖猜測是他那兩個同學和那什麽勞什子公司又撺掇他了。
她高跟鞋都沒換,溫遠看她一副要找誰報仇的樣子也不放心她自己去,還是又開車把她送到了溫遇旬家樓下。
溫遇旬下樓接父母上來,開門之前沈榆就換了一件高領的米色線衫,沒什麽精神地坐在沙發上。
溫遇旬看他一眼,像早就做過路線規劃,十分自然地給他拿了熱水,又送去一條薄外套。
岑漫搖和溫遠都沒有察覺到不對,沉默一直不走,整個屋子裏的氣氛變得詭谲。
這時,溫遠叫了溫遇旬一聲,說他有點事情,要和溫遇旬商量。
是給沈榆他們母子倆留出空間的意思,溫遇旬就帶溫遠進了書房。
岑漫搖在沈榆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她在車上的時候明明有很多話想說,但現在見到沈榆,他眼神有些空,嘴角也抿着,握着玻璃杯的手指都像是透明的,突然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媽,”沈榆突然開口,“我不想轉。”
本來岑漫搖被沈榆這副不知道為什麽展現出來的孱弱模樣還有些于心不忍,認為他只是一時誤入歧途,她只要再用心規勸,一定能幫助沈榆走上正途。
但沈榆一上來就是這一副死軸的樣子,岑漫搖也有些生氣了,問他:“為什麽不想轉?不是都說好了嗎,你溫遠叔叔都跟人家說了,你現在搞這一出,我們怎麽跟別人交代?”
“我自己的事情,為什麽要給別人交代?況且我沒有和誰說好,我一直都不想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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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榆真的極少極少反抗她,這麽多年岑漫搖每每不經意間透露出自己不幸福的感情狀态,雖然沒有在沈榆面前明說,但話裏話外的意思已經非常明顯。
沈榆記得一些她不經意說過但讓他很印象深刻的話,比如:“當時家裏條件比較困難,要不然我也不會嫁給你爸爸。”
還有:“我們之間沒有感情,更沒有相愛過,如果重來一次,我不會嫁給他。”
以及:“小榆以後要是有喜歡的女孩子要和媽媽說呀,只要對方人品不差,媽媽都是會支持的。”
沈榆其實不太能聽得岑漫搖訴說婚姻的不幸和煩惱,因為他是母親不喜歡的人帶來的産物,而岑漫搖說沈珏不好,沈榆就仿佛也能感知到岑漫搖對自己的感情沒有那麽純粹。
一個被讨厭的小孩是無法對母親要求太多的,于是沈榆不反抗,懂事了以後便大多數事情都照做,或許是有點讨好,不想惹岑漫搖厭煩。
——如果岑漫搖也能重來一次,回到她也同樣年輕的二十歲,那麽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沈榆。
“我這是為你好,你不知道嗎?你現在那個頂多就能算個兼職,穩定嗎?可靠嗎?你別以為我年紀大了不知道,我前幾天才看到你們那個搞樂隊的圈子有人xi毒被抓!”
沈榆幾乎不用社交軟件,除了跟朋友聯系之外幾乎不關注社會熱點新聞。
“媽,xi毒是因為他們人爛,”沈榆說,“不是因為他們搞樂隊。”
手裏溫遇旬給他裝的熱水已經涼了,可岑漫搖的怒火還在燒:“我知道啊,但是你們那個圈子的人比別的人更容易犯罪,我擔心你和他們一起會被帶壞!”
“你那兩個同學也是搞這個的?”岑漫搖冷笑一聲,“我當初就不應該讓你跟他們一起,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人。”
沈榆一愣,過了幾秒,背上開始冒出冷汗。
“什麽意思?”
“您去見過他們了?”
“是,”岑漫搖承認得毫無心理負擔,“前段時間去你們以前經常待的那個酒吧看了一眼,環境也很差,亂七八糟燈紅酒綠的地方,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場所,你以後別去了。”
指尖發麻,沈榆低頭盯着還沒喝過一口的水:“您和他們說什麽了?”
岑慢搖說:“沒說什麽,就看了一眼,但我以過來人的經驗告訴你,這兩個人也不務正業,你少和他們往來。”
“寶寶,你不能怪媽媽,媽媽這也是為了你好,這麽多年我一個人這麽辛苦,不就是希望你以後的生活順順利利嗎,你能理解伐?”
按照岑漫搖以往的經驗,沈榆就算有與她相悖的意見要發表,只要她搬出這套說辭,沈榆多半也該退讓了。
今天也是一樣,岑漫搖看沈榆不說話,便以為他是默許了,稍微放松下來,本來繃緊的肩膀塌下來。
“我不能理解。”
沈榆站起來,低頭時隔絕光線,表情非常冷淡。
又或許不僅僅是光線的原因——“媽媽,我不能理解,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麽你都聽不進去,但是我确實不理解。”
岑漫搖第一次覺得自己似乎是疏于對沈榆的觀察,既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長到這麽高,也不知道沈榆能對她做出這樣的表情。可是他明明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生活了二十年,她自诩管教嚴厲上心,此刻卻感覺沈榆和她印象中的樣子完全陌生。
“我一輩子都不會理解。”
-
溫遇旬把書房的門一關,外面的聲響就完全聽不到了。
溫遠還在門口多站了一會兒,耳朵都快貼到門上去了,确定沒聽到什麽類似争吵的大動靜,才退開幾步。
“我不是沒攔過,”溫遠說,“但漫搖一定要來,我看她當時那個樣子……打擾到小榆休息了吧?他好像精神不是很好。”
溫遇旬“嗯”了一聲,和他爸開玩笑:“連老婆都管不住。”
“也不是,”溫遠深思熟慮過,告訴溫遇旬,“我是發現你岑阿姨對小榆的專業和就業方面的态度有點過于偏激,她和我說要去找你們學校校長的之前我已經在慢慢開導她了,不過用處不大,所以在考慮帶她看看心理醫生。”
溫遇旬想了一會兒,問:“真的去找校長了?”
“沒有,不過是先穩住她。”
“我認為小榆有想做的事情、想從事的行業就已經非常難得了,有多少人每天找不到目标得過且過。”
“所以您也認為這個專業不是必須要轉,是吧?”
溫遠點頭:“是,不是必要,小榆這段時間估計情緒也不會太好,你這個做哥哥的要多關照他一些。”
他說完,就看見溫遇旬不知道為什麽突然笑了笑,說:“關照?當然可以。”
溫遠還想說點什麽,門外突然傳來一身模糊的響聲,像是重物墜地。
書房內的兩人一怔,溫遠離門更近,跨一步到門前,按下把手。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是岑漫搖有些尖銳的嗓音,溫遇旬聽到動靜出來到見到沈榆不過幾個眨眼,這期間岑漫搖好像又說了幾句,但他沒聽清,注意力全在沈榆身上了。
沈榆此刻堪稱狼狽,臉和頭發都濕了,發梢還有水珠正往下滴,腳邊碎了一地玻璃,雙手垂在身側,臉色蒼白。
岑漫搖氣得嘴唇都在顫抖,大聲喊着:“什麽叫不理解?你好賴不分?我這是為你好,你腦袋裏都在想什麽?”
“我看你早就被那群人帶壞了,等有一天你進看守所了別哭着求我救你出來!”
那杯水冷了很久了,潑在臉上太過冰涼,沈榆低頭看了一眼,溫遇旬給他拿的那件外套的領口也濕透了,米色的線衫沾水後形成偏棕的深色,毛線的針織走勢變得也更加明顯。
一條,兩條,三條……
過于密集且形狀相同的細小毛線在眼前成片分布,讓沈榆的世界裏只剩下混亂但聽不清具體詞句的吵鬧聲,他低着頭站着,直到有人把他輕輕擁進懷裏。
溫遠和岑漫搖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了,狼藉中溫遇旬靠近他,身上和他相同的味道也圍住他,他摸沈榆的頭發,手掌也沾上水。
“他們走了,”溫遇旬在他耳邊說,“沒事了。”
沈榆這才從暈眩的體感中抽離開來,他被溫遇旬抱了一會兒,就把他推開一些,開口時是自己都吓一跳的沙啞:“哥,我想學抽煙。”
溫遇旬頓了一下,沈榆比他設想得要冷靜太多,他不知道沈榆和岑漫搖說了什麽能激起她這麽大的火,也想不到沈榆這個看起來溫吞的性格能說出什麽狠話。
更想不到他第一句話是想學抽煙。
“不建議你抽,”溫遇旬的聲音很穩,規勸的話讓沈榆聽起來沒那麽刺耳,“大部分抽煙的人都有瘾,一旦開始很難再戒掉,想清楚。”
可是沈榆依舊說想,溫遇旬思忖了大約有一分鐘,對他說:“跟我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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