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不敬菩薩不敬佛
第54章 不敬菩薩不敬佛
早上九點,溫家一行人約摸二十多個從祖宅裏出發,先在宗祠堂裏跟着溫嶺常祭拜,又要驅車去山上的承恩寺中為家族祈福。
車停在山下,山上沒有修築盤山公路,只有坑坑窪窪的很長的石階,只能走上去。
這天下雪,場合又頗為嚴肅,所有人幾乎都是一身黑色,溫度很低,連溫遇旬這樣不愛穿厚衣服的人身上都套了一件長擺的黑色羽絨服。
沈榆和他并排走在人群最後,走山路需要很多體力,沈榆走一會兒就覺得有些熱了,想把外套脫了。
“不許脫,”溫遇旬看到了,按住他,“零下的氣溫脫什麽外套。”
下雪不冷,冷的是雪化的時候,沈榆外套裏穿得多,對他說:“我都出汗了,就脫一會兒。”
溫遇旬還是不讓:“衣服脫下來再被風一吹你就要感冒。”
又說現在還是在半山腰上,等到了山頂的廟上會更冷。
沈榆知道溫遇旬是為他好,偏頭看他好像一點私心都沒有的臉。溫遇旬今天換了一副銀色細框的眼鏡,皮鞋踩在薄薄一層雪上,肩頭也落了些白,整個人周身的氣場都顯得更冷峻了。沈榆看得好像也沒那麽熱了,撇撇嘴說好吧。
然而又往上走了才兩個臺階,溫遇旬把自己身上的薄羽絨脫下來遞給沈榆,手擡了擡,要他接。
溫遇旬的外套薄一點,版型和款式都比沈榆的那件寬大,不過上面沾着些溫遇旬的體溫,沈榆穿上也覺得和自己原先那件并無太多不同。
但沈榆的衣服溫遇旬就穿不下了,溫遇旬沒理會沈榆的擔心,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一件黑色羊絨毛衣,抱着沈榆的外套接着往山上走。
沈榆看他好像感受不到冷,也深知他嘴硬的脾性,自然不願意凍着他,又說要把衣服換回來。
溫遇旬聽沈榆一直在他耳邊念念叨叨,頭都要大了,擡頭看了眼前邊的人,确認沒人注意他們,用手掌握住了沈榆的手臂。
“我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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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掌的溫度确實要比沈榆的體溫高出許多,沈榆被他一碰就沒有脾氣了,只得随他。
山上的廟宇修得精巧,是溫嶺常每年固定撥些修繕經費的緣故,承恩寺的師父都是潛心修行之人,終日守着信仰,就算有了溫家的投資,也都用在了廟中諸事上,過的日子也沒與其他修習之人有所不同。
承恩寺香火旺盛,因為是出了名的靈驗,元旦又是個很好的日子,有不少人選擇在這天來祈福和許願。
因而在這樣的香火飄渺和人聲的溫暖滋養下,廟宇新刷的牆火紅,沈榆覺得熱鬧的同時,又看了眼身側幫他拿着衣服的溫遇旬,感到溫暖和幸福。
主殿供奉的是釋迦牟尼坐像,最前兩座偏殿左右分別是正觀音和普賢菩薩,沈榆和溫遇旬陪着長輩拜完了一圈,溫嶺常就沒要所有人都呆在一起,意思是想去哪兒轉轉都可以。
這時,有道蒼勁的聲音叫住了溫嶺常:“溫老哥!”
溫嶺常轉過頭去,岑漫搖要沈榆和溫玉菡一起去一去文殊殿,溫遇旬自然給他們作陪,還沒走開,也跟着看過去。
“好久不見了啊,前段時間找你喝酒也不來,這麽忙?”
溫嶺常也有些意外,沒想到在這裏碰到上個項目的合作夥伴,但看他走來的方向約摸是求財的伽藍殿,便也理解了,兩人的手交握了下,說:“年底了是要忙一些的,盛總。”
盛洺銳年近六十,頭發還是烏黑,臉上有少量皺紋,看着如春風一般氣盛。
他身後跟着他的妻兒,其中一位年輕的姑娘看到溫遇旬,勾了勾嘴角再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溫遇旬沒什麽表情,但礙于禮貌,還是走過去,站在溫嶺常身邊。
盛洺銳的太太看起來真正地在為這場偶遇開心,笑着誇溫遇旬,就半年不見而已,怎麽看着氣質更好、臉更英俊了。
說着話,她還朝着後面使眼色,沈榆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她使眼色的對象正是剛才那位和溫遇旬打招呼的年輕姑娘。
“你和小悟很久不見了吧,”盛太太把盛悟拽到自己跟前來,“都生分了。”
溫遇旬是二十歲的時候和盛悟在兩家都參加的一場年終應酬上遇見并且認識的,起先是沒怎麽,但随着年歲的增長,圈內的男女都像配平一樣紛紛結親,以此鞏固合作關系,溫遇旬就算身不在商圈,可姓氏和家族都牢牢安在身上,便也躲不了這種明裏暗裏的觊觎。
盛悟性格大方,沒什麽不好意思的,順着盛太太的話往下說:“是很久沒見了。”
溫嶺常和盛洺銳走到一邊去聊生意上的事了,沈榆又站得比較遠,一群人圍着溫遇旬和盛悟話裏有話地調侃,讓溫遇旬感到十分頭疼。
不知道盛悟給了家裏人什麽樣一種暗示,溫遇旬在适婚年齡被捆綁的對象裏一直有她一個。
盛太太看起來也比較中意,曾多次提出與溫家走動的想法。
而溫家一直對婚嫁之事相對寬松,溫遇旬的哥哥姐姐都已經成家,伴侶也都是情投意合。
所以當盛太太興奮地說:“這麽巧的事情不多見的,說明有緣分,要不讓他們倆去普門殿拜一下吧?”時,溫太太神色如常,但語氣稍顯冷淡地反駁道:“兩個心意都不相通的人,到菩薩面前許的願望也不會誠心的,這般輕浮地就決定下來,未免不敬菩薩不敬佛。”
普門殿供奉千手千眼觀世音菩薩,據說求姻緣特別靈,盛太太的年歲比溫太太小許多,是盛洺銳後娶的老婆,穿金戴銀,一身珠光寶氣,和書香門第出身的溫太太差別巨大。
盛太太知道自己是操之過急,但誰讓溫家的親戚那麽難攀,這個小兒子雖然不從商,但大兒子早已結婚了,退而求其次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溫遇旬不打算和他們繼續掰扯些暗裏的洶湧,打算走了,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沈榆,發現他的表情和身邊站着的溫玉菡一模一樣。
全是看熱鬧的。
他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對盛太太禮貌道:“不用麻煩了,我還沒有考慮過這些事情。”
溫遇旬和溫太太打了聲招呼以後就不管盛家的人了,面色不佳地走到沈榆面前,說要走。
溫玉菡笑嘻嘻的:“盛悟很好看呀,哥哥你怎麽不喜歡?”
她和沈榆混得很熟,連帶着對溫遇旬也沒有從前那種不想接近的感覺了。
沈榆心裏偷笑,面上還得憋着,也說:“是很好看。”
溫遇旬當下只看了他們倆一眼,沒有什麽動作,沈榆和溫玉菡便都覺得這人是吃癟不打算計較了,但溫玉菡不了解,沈榆居然也沒反應過來——溫遇旬向來是睚眦必報的。
文殊殿裏人不多,沈榆知道岑漫搖為什麽想讓他跟着溫玉菡一塊兒來,溫遇旬前段時間和他說了,為了穩住他媽媽,新年前植培所将對外開放一次體驗和參觀的科普類活動,岑漫搖不知道哪裏來的消息途徑知道,要溫遇旬帶沈榆前去參觀。
這種活動大多都面向親子之間,沈榆跟着去不像回事,但只有這個拖延之法能用上一用。
沈榆沒有脾氣地捏着溫嶺常專門請來的香,陪溫玉菡拜了文殊菩薩,心裏想的卻是祝福溫玉菡高考順利。
從殿內走出來,溫玉菡看到不遠處有一方放生池,還可以給裏面的錦鯉喂食,她很感興趣,說要去看看。
“你自己去,”溫遇旬說,“我沒興趣。”
溫玉菡點點頭:“好吧,那小榆哥哥……”
沈榆還沒說話,溫遇旬就打斷她:“他也沒興趣。”
溫玉菡覺得溫遇旬兇得莫名其妙的,只好自己去了。
溫玉菡走入圍在放生池邊的人群了,沈榆才看向溫遇旬,問他:“你有話要說?”
溫遇旬一言不發,沿着廟裏的石子路徑自往前走,沈榆不知道目的地,一頭霧水地跟上去。
溫遇旬走過一道拱門,冬天時牆邊的樹葉都掉光了,但陽光很好,很多人拿着手機在拍照。
“盛悟好看嗎?”溫遇旬突然問,語氣和枯樹枝給人的感覺一樣冷硬。
沈榆怔了一下,實話實說:“很漂亮。”
“哦,”溫遇旬看着那群拍照的人,“那你多看幾眼。”
沈榆這才看到盛悟也在拍照的人裏頭,有個男人舉着手機對着她,而盛悟笑得很燦爛。
“那是誰?”
溫遇旬笑了一下:“她家的司機,盛悟男朋友,她們一家子人也就她母親不知道。”
盛洺銳大約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盛悟最後嫁的是他設想的好人家,現在跟誰在一起不是太要緊。
沈榆這下有點反應過來了:“你是在跟我解釋嗎?”
“不是,”溫遇旬否認得很快,轉身走了,“你又不在意,我解釋什麽。”
沈榆聽出一股子怨氣,追上他,和他并排漫無目的地亂走,溫遇旬受了悶氣,故意不理沈榆,報的是沈榆剛剛置身事外的仇。
沈榆好聲好氣的:“我知道你不會和她在一起,你家裏人都那麽好,不會要求你做你不想做的決定。”
聽到沈榆這樣說,溫遇旬軟化下來,也放慢了一點腳步,沈榆笑笑,手縮在溫遇旬寬大的外套袖口裏,又偷偷拉他的手。
周圍的人越走越少,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已經很偏僻,溫遇旬問沈榆:“一直想問你,專業的事情你到底是怎麽打算的。”
“一直拖着也不是辦法,”溫遇旬說,“不能得過且過。”
沈榆安于現狀,性格使然,甚至有些過于軟弱,想法也不夠堅定。
上一世他會順着岑漫搖的意放棄音樂,不僅有岑漫搖的原因,他自己也脫不開這個責任。
作者有話說:
我來了!我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