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你這樣我受不了
第37章 你這樣我受不了
沈榆不知道白小岩在音樂節那天和段紹懷說了什麽話,有沒有像溫遇旬這樣不留一點餘地,讓段紹懷還能夠锲而不舍地對和白小岩複合這件事存有幻想。
不過白小岩那人性格和沈榆自己差不多,都是沒什麽棱角的性子,沈榆想象不出白小岩說冷着聲音說“閉嘴”、“我不要”之類。
他不知道溫遇旬是怎麽把“很喜歡你”和這些半像警告半像諷刺的話一起說出口的。
家政阿姨早上來清掃過房間,噴了空氣清新劑,整個房間充滿淡淡的玫瑰甜味,但溫遇旬點的煙就在他身前不遠。
像玫瑰被點燃,灰燼的味道混着花香更好似一場落幕。
溫遇旬說完那些話以後其實有點後悔,他也覺得自己是不是太軟硬不吃太無情了。沈榆像一支離開水源陽光土壤迅速枯萎凋零的葉片,低着眼睛溫遇旬看不清,但能感受到面前的人渾身上下的力氣都被迅速抽幹一樣頹唐下來。
和段紹懷他們約的時間在晚上八點半,現在回去補覺,還有接近五個小時的睡眠時間。
雖然經過這插曲不知道還睡不睡得着。
溫遇旬沒再說話,沉默的一如既往,卻又多了些無奈的欲言又止。
阻力是轉身要走的時候從衣角傳來的。
沈榆再一次拉住他,臉已經擡起來了,下眼睑和鼻頭都很紅,眼底的水光更盛,沒忍住眨了下眼就掉下來。
話也說得顫顫:“哥......”
溫遇旬沒想到沈榆會哭。
在脫離無法控制自身行為的年齡段後,沈榆五歲過後就沒再怎麽哭過了,後來倒是有幾次想的。
沈珏去世和溫遇旬出意外的兩次,都是在醫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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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來就不是情緒外露的人,“哭”這個行為帶來的感染力是巨大的,他不願意自己的情緒影響到別人,也不願意別人通過這個行為窺得一點他深重的只能通過哭來發洩的苦難。
畢竟他在外人面前永遠是得體的、可靠的,雖然看着溫和,但沈榆最清楚,很難有什麽人真正讓他足夠上心。
所以他對誰都溫柔,好像都一樣一碗水端平,其實自己心裏清楚明白,那些溫柔不過是他習慣使然的順手。
也就只有生死太重了,沈榆能忍受生離,至少知道世界上還有這個人存在,不管是形影還是陌路,露水還是白首,叫一聲碰一下至少有回應,至少呼吸和脈搏都鮮活,至少可能性多彩,還遠沒有結束。
在兩次死別的過程中,沈榆都可以算是旁觀者,但當時沈珏都說不出話了,還要勉強吐着濁氣,氣若游絲地告訴他:“沒事的,每個人都會有這樣一天。”
沒想到當局者是清醒的,而被留下的那個永遠走不出。
他現在失而複得,最豐盈的溫柔和愛意帶着彌補和愧疚全部奔向溫遇旬。
這是沈榆的原因,是他現在抓着溫遇旬的衣角不讓他走的原因。
至于說不出口的原因,沈榆想,就算今晚自己床上多出牛鬼蛇神、金角銀角大王齊聚一窩向他發出開趴邀請,他這個唯物主義者也是會相信的。但是溫遇旬怎麽可能會信這個。
他實在沒辦法了,明明不是啞巴嚼了黃連還是說不出,比啞巴還委屈。
溫遇旬也沒想到沈榆會叫他“哥”。
沈榆只有那次稀裏糊塗地和他滾上床時叫過他幾聲,後來他用力太狠了就叫也叫不出來。
這個稱呼有把溫遇旬放在高位者對待的意味,是沈榆很難得的、走投無路的示弱。
溫遇旬承認自己一瞬間是慌亂的,他沒處理過這種情況,看沈榆的眼淚一滴一滴斷不掉沒盡頭一樣往下落簡直束手無措。
走是沒可能了,溫遇旬轉身過來面對沈榆。
他轉過來,沈榆不知道又在矜持什麽,又不願意讓他看自己哭了,臉重新低下去,溫遇旬只能看到窗外的光反照水滴散出的刺眼。
只是抓住溫遇旬的手還沒松開。
溫遇旬在這一刻僥幸,心想要是沈榆早在他面前哭,他可能沒辦法像從前那樣冷淡和拿喬。
心軟和心疼都來勢洶洶,但他依舊處理不了沈榆哭這件事。
溫遇旬的手很大,很幹燥和溫暖,觸摸沈榆哭濕的半邊臉,拇指輕輕在他眼下摩挲。
“哭什麽,”溫遇旬低低地問他,語氣卻不像要沈榆回答什麽,更像安撫,“沈榆,哭什麽?”
“別哭了,你一這樣我就受不了。”也是今天才知道喜歡的人在面前哭殺傷力有多大。
沈榆太內斂導致的後果就是溫遇旬也沒見過沈榆這副樣子,他就算求和都是帶着一副骨氣來的。
可能這次真的被他逼成這樣,溫遇旬手掌托住沈榆的下巴,把他的臉擡起來。
“我說了我喜歡你吧,”他聽着無奈的很,“我就要一個原因,我想知道為什麽,我不希望你是一時興起。”
“沈榆,你給我一個原因。”
很少有人知道,溫遇旬英俊、優秀、家世顯赫,其實從出生開始就一直是一個、随意的、偶然的、随時能被放棄的備選項。
梁淑婷和溫遠相愛後沒多久結婚了,當時溫老爺子和溫太太其實不贊成他們短暫得像一腔沖動還沒有平息的婚姻。
而梁淑婷确實是一腔沖動,她早知道自己的生育能力不似常人,為以表自己和溫遠是真心相愛的決心,她做了很多次試管手術,最後一次原本都想放棄,因為溫遠說沒有孩子也會一樣愛她,但沒想到她成功了。
當時溫家所有人都是驚訝比驚喜多,驚訝當紅港星梁淑婷為愛生子的決心,驚訝試管居然真的能成功,這樣一來,驚喜溫遇旬的到來也就被沖淡了許多。
因為沒有他也可以,溫遠說還是會愛梁淑婷,溫家的人還是不看好他們的婚姻,梁淑婷三分鐘熱度的嘴臉到最後還是會展露無遺,還是會在一次次争吵中和溫遠離婚。
梁淑婷一時興起有了他,在和溫遠離婚後孩子判給自己的時候還有點不高興,後來溫遇旬和她一起在香港生活的幾年,他常常見不到母親的面。
不是梁淑婷故意逃避,她是真的在一次次花天酒地中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兒子。
也就只有剖腹給她留下的疤在小腹上時時作癢,或是生孩子導致身體狀況大不如前的時候才能想起來這個罪過。
“早知道這樣,我當時還不如不生。”
生孩子讓梁淑婷氣血不足,經期不調,手腳發冷,喝酒都沒那麽盡興了。溫遇旬一次給痛經痛到死的梁淑婷送藥和水的時候親耳聽到她這樣說。
梁淑婷是後悔的,溫遇旬雖然沒聽溫遠說過類似的話,但他能意識到溫遠絕不可能沒有類似的想法。
因為每每提起梁淑婷,溫遠一貫好脾氣的臉色都有些複雜。
對溫遠來說也是一樣,溫老爺子和溫太太雖然不是太管他,但也早早就給他介紹了很多優秀又美麗的女孩,也會在他們離婚後對溫遠說:“你當初還不如聽我的,現在後悔了吧。”
溫遠不發一言,只是畢竟溫遇旬十多歲才從香港回到首都,父愛不算缺席,但終究沒那麽純粹。
溫遇旬年少老成,很多事情自己早就想清楚。
這些不怪自己,也不怪溫遠和梁淑婷,每個人的性格不一樣他是知道的,所以他是誤打誤撞的意外,是“生都生下來了,就好好養”的偶然産物。
就算是段紹懷,也有玩得更好的朋友,他只是因為白小岩的緣故,這段時間和沈榆走得近,而沈榆對自己存的什麽心思他一清二楚。
所以那天段紹懷把他的話錄下來,溫遇旬其實猜到了他想幹什麽。
段紹懷還給他打了預防針:“我能不能邀請白老師來?”
溫遇旬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可以,只要你能追回來。”
沈榆還是不說話,溫遇旬也看着他淚眼婆娑,面上沒什麽表情,其實五髒六腑都在發冷地難受。
良久,他收回了支在沈榆下巴的手。
他知道自己從小就缺少這些東西,喜歡,愛,和別的真摯的什麽感情,可是在沒有獲得之前或許真的能夠從容到說出“沒有就沒有”這種話,而見到光明的人要怎麽才能重新适應不見天日的黑暗?
溫遇旬說算了,說不要,可他自己清楚,他騙得了段紹懷和沈榆,騙不了自己。
沒有人比他更想要。
作者有話說:
确實小沈一哭溫教授就受不了,一些個高攻低防
晚上有事,所以今天早早更,明天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