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沒有禮貌
第17章 沒有禮貌
恒星體育是國內專門做極限運動器材的公司,就算沈榆對極限運動領域了解不多,對這個品牌的名字也十分耳熟。
岑漫搖臉色有些蒼白,無措地盯着桌上三盤杭州特色菜來回地看。
兩家見面的事情被溫遠交給岑漫搖操辦,她原本是好意,找了攻略看網上對這家私房菜館的評價還可以,也沒想正訂到死對頭的地盤上,把事情搞成這樣進退兩難的境地。
當年溫玉菡的父母出事以後,溫家就恒星體育産品質量不合格這一事實,一紙訴書與王禛星打過交道。然而那一次交道實在是不愉快,王禛星不知用了什麽手段,将售賣給溫玉菡父母的那批産品的調查樣品調換,市場監督局的産品質量報告書遞到溫家手上,只有“經檢測産品質量合格”。
白紙黑字變成無稽的荒唐言,冤魂何其無辜,也只能潦草地埋葬。
溫玉菡被養在溫嶺常家裏長大,教養還是過得去,沒有明說什麽,但仍小聲同沈榆吐槽:“你看他那欠揍的勁兒。”
沈榆頭往她那邊偏半邊,原本在聽溫玉菡說話,小腿突然被什麽東西碰了下。
溫遇旬上半身屹然沒異樣,桌下拿膝蓋碰沈榆,用溫玉菡也能聽到的音量說:“少說一點。”
溫玉菡早就覺得這個堂哥很兇,不怕大哥大姐,就怕溫遇旬,也不說話了。
那邊王禛星總算敬完了半圈酒,臉上已經有點紅,端着酒杯朝溫遇旬走過來。
“小旬很久不見,還是這麽帥啊。”王禛星笑着說,腦門上的油和汗混在一起,迎着窗外的光線反射。
跟着王禛星的服務生十分有眼力地把桌上的酒杯倒滿,溫遇旬看他一眼,食指關節抵了下銀絲的眼鏡框。
“酒就不喝了,”溫遇旬說,“今天開車。”
王禛星完全沒把屋裏的誰當回事,說道:“嗐,這有什麽,溫總家大業大,難道養不起幾個司機?”
溫遇旬不說話了,白酒杯沿圈口小,服務生手不穩,年份昂貴的茅臺酒灑出來一兩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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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禛星這杯茅臺酒從溫嶺常的杯子裏開始轉,轉到溫遇旬這邊,還剩下小半瓶。
他敬酒敬了半圈,要是繼續下去,這杯酒勢必也會敬到溫玉菡面前。
原本專門跑到這裏就不知道是什麽居心了,要讓溫玉菡也站起來這樣和他客套,未免有些過于幸災樂禍,欺人太甚。
溫遇旬姿勢放松,王禛星過來和他說話的時候就靠着椅背,身子微斜着,一手放桌上,另一條手臂随意地搭在腿上。
“沒有,”溫遇旬伸手去拿酒杯,“我們家人多,要是這樣一個一個敬過去,我擔心王總不勝酒力。”
“哪兒能,”王禛星說,“我酒量可以,小旬不用擔心這個,只管喝就成了!”
“行。”溫遇旬端着酒杯站起來,只是自己站起來不夠,又低頭看了沈榆一眼。
“王總應該還沒見過,這是我弟弟。”
溫遠二婚的消息在圈子裏不算得什麽秘密,只是王禛星驚訝于溫遇旬的态度有些古怪。
當初和溫家的人打交道的時候溫遇旬也不大,天天垮着個臉,好像誰都不待見。一來王禛星訝異他今天有什麽好心情主動和他介紹弟弟了,二來溫遇旬居然對這個繼母所生的弟弟稱得上和顏悅色。
就沒有怎麽聽說過哪家重組家庭相處相安無事的。
想來長大了也成熟了,早就不是小孩子心性。王禛星揣度不出溫遇旬什麽意思,讓服務生給沈榆倒酒:“弟弟年紀看着不大,能不能喝白的?”
沈榆最多喝過兩聽小麥汁,要麽就是在溫遠家喝的紅酒。只記得那時候沒什麽感覺,于是實話實說:“沒試過。”
“沒關系沒關系,”王禛星笑着拍拍沈榆的肩,“剛好借這機會嘗試一下。”
碰杯過後,白酒入口,不像沈榆想象中洪水猛獸般辛辣,反倒口感醇厚,香氣深沉持久。
溫遇旬同樣仰頭一飲而盡,王禛星見狀便要越過沈榆走了,往溫玉菡的方向挪動兩步。
“王總,等一下。”
只是沒再走動第三步,王禛星與溫遇旬錯身的時刻被攔了一下手臂。他看向叫住他的聲源,溫遇旬伸手将架在鼻梁上的眼鏡拿下來,少一片鏡片相隔,只覺得墨色更濃重,他看不懂其中含義,恐怕來者不善。
沈榆喝完酒沒他事了,猜到溫遇旬要發難,坐下來不着痕跡地往溫玉菡的方向挪了挪。
“小菡不喝白酒,”溫遇旬說,“這杯我替她喝。”
餘光裏,溫玉菡握着筷子的手指關節泛白又松開,再擡頭,是一副迷茫又困惑的稀奇表情。
王禛星沒來得及說話,身後服務生手裏的酒瓶被溫遇旬拿去,他又給自己斟滿一小杯,擡手間酒杯就空了,不等王禛星說出什麽拒絕的話。
“好,好。”王禛星沒法子說別的,只能順着溫遇旬的步調走,還要為自己丢失的面子找補,“白酒勁兒太大,小菡怕是喝不慣的,就不勉強她了。”
溫遇旬聞言笑一笑,手上抓的茅臺酒瓶卻沒着急還回去,反倒又抓穩了,問道:“王總說敬酒敬我們一家,算數還是不算數?”
王禛星摸不着頭腦:“自然是算數的。”
溫遇旬這才把尾巴露出來,表情不變,說:“那有點可惜,今天家裏人沒來齊。”
“不過也沒關系,心意不畏懼山高路遠,王總接下來兩杯酒就當敬來不了的三叔叔三嬸嬸吧。”
話間手中杯裏又添滿,溫遇旬是随意,不是手抖,直到冰涼的酒液滴在王禛星手背上,他才明白是什麽意思。
這話一出口,衆人的臉色更加複雜,其中溫嶺常和溫太太的表情最難看,溫太太的眼眶都紅了一整圈。
溫遇旬的三叔叔三嬸嬸正是溫玉菡的父母,來不了的緣由王禛星很清楚。
王禛星臉色沉下來,只是沒完全發作:“小旬,你這是什麽意思。”
然而溫遇旬像聽不懂似的:“怎麽,難道敬酒還分人?”
王禛星額角的青筋若隐若現:“你家長輩沒教過你禮貌麽!?”
溫遇旬笑着說:“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罷了,王總要趁我現在還好說話,沒讓您親自去墓前敬這杯酒。”
“到時候您可不能這樣站着說話了,我就算是沒禮貌,也知道祭奠死人應該跪着。”
這就是明晃晃地挑釁了,王禛星身上的油光都好像要發顫,指着溫遇旬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王總金尊玉體,畢竟說一句話都比價黃金,大約是放不下身段。”溫遇旬擡手,酒瓶懸在半空中,再緩緩往下,酒液澆在兩人鞋尖之間的天埑,自左向右,橫斷成河流。
“您不好意思敬,心裏有鬼,我好心,我幫您。”
王禛星被溫遇旬敬死人一樣的手法倒完了剩下的酒,只覺得顏面盡失,然而自己的地盤上現下全是對家的人,溫遇旬又伶牙俐齒,不好對付。
他打不動,也罵不過。
溫遇旬将酒瓶裏的酒倒完,揚手就把空瓶砸了,只是自己也不小心,飛起的瓷片将手指尖拂出一道淺淺的血痕。
砸完還要說:“王總,我沒有禮貌,不要和我計較。”
沈榆聽着看着都想笑,本來就憋得很困難了,轉頭再輔以溫玉菡仿佛真的見鬼一樣的表情,只能低下頭硬憋。
但偷笑被當場抓住,溫遇旬發洩完畢,要坐下來的時候順手重重按了一下沈榆的肩膀,又捏一捏,把他吓一跳。
那邊王禛星氣沖沖地要走了,溫玉菡才反應過來,對着他的背影招招手:“王叔叔,慢點走。”
包廂裏沒有了別人,短暫的兩三秒安靜以後,溫遠擡手叫服務生:“菜涼了,重新做一桌,另外地上的碎片也打掃一下吧,免得不小心弄傷了。”
服務生畢竟只是打工人,顧客的合理要求沒有不服從的道理,很快就将三道杭幫菜撤下去,地板也掃幹淨了。
沈榆認為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低聲和溫遇旬說:“換一家吃不好嗎?”
他想得簡單,只覺得這地方晦氣,也不知道這桌菜是岑漫搖提前兩個星期才訂到的。溫遇旬沒有與他争辯的打算,說:“花錢奴役一下對家,沒什麽不好。”
沈榆聽後也認為有道理,收回視線的時候才看到溫遇旬手指的傷口,正往外冒一粒一粒的血珠。
溫遇旬手指流着血,還一臉無所謂,好像無知無覺,疼痛程度遠不如被蚊子叮一口。
沈榆都不知道怎麽開口了,拿手臂撞撞他:“……你手流血了。”
聽沈榆提醒他,溫遇旬才低下頭去看,本來沒發現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麽,看到那道細細的口子,才隐約感受到一點癢和刺痛。
桌上有燙好的毛巾,沈榆獻殷勤,想給溫遇旬拿過來擦一下,不料先被抓住了手臂。
從零到一或許很困難,但從一到一百的舉一反三的速度飛一般地快。他們現在幹這種小偷小摸的事情已經非常熟練。
溫遇旬面色如常地聽溫遠說話,桌下用力抓着沈榆的小臂,骨感修長的指節夠到沈榆的手背,将從指尖流出的不盡不竭的血珠抹在他的皮膚上。
沈榆全身的神經從那處吸食溫遇旬血液的那塊皮膚開始僵硬,像致人麻木的迷藥,由皮膚上毛孔處接受無法抗拒的注射。
不明白原因,沈榆也不敢掙開鬧出動靜叫人看到:“你做什麽?”
他看溫遇旬的下颚線緊繃,明明在王禛星那裏讨到上風,做出了漂亮的反擊,為什麽心情看起來還是這麽差。
溫遇旬沒說話,冒血的指尖在沈榆手背上劃過一道,才放開他,除了血跡外,還留了握力産生的指痕。
作者有話說:
小沈:讓讓地方給他打架
小溫:他離我遠去了他不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