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
第 46 章
商明寶喜歡誰, 溫有宜暫且捕捉不?到,但商明寶不?喜歡誰,卻是寫明在謎面上的答案。
愛人使人明亮, 使人呼吸輕盈……溫有宜既然?能看出伍柏延對她的喜歡, 當?然?也能看出她對他的不?喜歡。
“babe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要是喜歡的人就在現場,她還能這?樣?”溫有宜沉吟一會兒,若有所失道?:“不?過,她晚上倒确實是去見心上人了。”
就憑她回來時臉色發紅目光亂躲自亂陣腳故作鎮靜, 溫有宜就知道?她沒幹好事,但她渾身都?浸透在某種柔軟的快樂中, 那種快樂是堅實飽滿的, 并非聲色犬馬所能帶來, 因此溫有宜判斷,她應該确實是去約會了, 而伍家那個,在幫她打掩護?
難道?,是他的朋友?
溫有宜想得投入, 全然?沒關注到身旁丈夫的心情就跟坐過山車一樣,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就陷入了更大的未知危機中。
什麽?晚上跑去見心上人了?她心上人真在紐約?紐約怎麽會有好男人!
計程車穿過城市, 最?終在西九十六街公?寓樓前停下時,向斐然?已經又睡了一覺。
計價表上的路費高得令人矚目, 他付了車資, 要下車前,這?個墨西哥裔的司機終于忍不?住從後視鏡裏打量着他, 笑容很意味深長:“Hey bro,真羨慕你有個住在上東區的女朋友。”
向斐然?:“……”
被當?成小白?臉了。
他一邊把空空如也的錢夾揣進衣兜, 一邊淡然?地說:“确實。”
一離開商明寶身邊,他身體裏繃着的那根弦便斷了,酒勁上頭,迅速席卷了他所剩不?多的理智。沖澡時,腦中依稀閃過了今晚的幾個激烈片段。
不?太确定。是不?是夢?
躺回床上,互道?了晚安後,向斐然?才徹底放下心來,扔掉手機陷入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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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覺睡到了中午,在頭痛欲裂中醒來。昨晚上窗簾也沒顧得上拉,此刻正午的陽光直射而下,将向斐然?慢慢地曬回魂。
等下……他昨晚上做了什麽?
向斐然?緩緩将一條手臂搭上額頭,眉心越蹙越緊。
她是不?是又被他弄哭了?然?後,他怎麽哄的?
……
“用下面哭。”
向斐然?劇烈咳嗽一聲,噌地一下從床上翻身坐起,一邊在屋子裏走了幾步,一邊手抵着唇又咳嗽了好幾下。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是他會說的話。
……
他确定他叫了她寶貝,不?止一聲。
……
他牽住了她的手,帶着她往下?
向斐然?兩手撐到書桌邊沿,垂着臉,反複深呼吸。雖然?也想矢口?否認不?可能,但身體好像已經記住了她那種柔軟細膩的感覺,由不?得他抵賴。
那是比他親自上陣刺激百倍的舒服。
還有呢?
向斐然?回憶得口?幹舌燥,順手擰開一瓶純淨水。喝了兩口?後,他緩緩地記了起來。
他昨晚上喝了她不?止一次。
咔嚓一聲,塑料瓶被他下意識捏扁,被擠出的礦泉水淋了他一手背。
“……”
向斐然?面無?表情地垂眸看了兩眼。
好極了,這?也是不?陌生的感覺。
到此為止吧。他決定不?再想,轉而用一些基礎機械的家務來轉移注意力。
打包髒衣服到了樓下洗衣房,投幣,點擊開啓。
烘幹機和洗衣機的嗡嗡聲交織成一片令人大腦空白?的白?噪音。
回憶在烘幹機前的畫面中戛然?而止。她那時已經沒有力氣站住了,身上什麽也沒穿,坐在他懷裏快沒了聲。
他的手指很深入,到了最?危險的邊緣。
方随寧來電時,他表哥已經在洗衣房裏自閉了半個小時,雙手環胸大馬金刀地坐着,滿是不?耐的臉上雙眼緊閉兩道?眉壓得很低,好像在進行什麽苦修。……別的住戶來洗衣服,覺得他精神不?太穩定。
“喂。”
“呃……”因為他從來沒接電話這?麽快過,方随寧都?被吓得忘詞了,一時忘了要說什麽。
“啊對了……馬上元旦了,你有沒有安排?我們一起吃個飯?”
“要演出。”
“哦,”方随寧完全不?意外他的答案,“那好吧……”
“等下。”
“啊?”
“多聊兩句。”
“啊……?”
方随寧被迫跟他聊了半個小時的天?,将自己跟男朋友中間的三次分合事無?巨細地描述了一遍,最?後,實在沒話講了,她說:“表哥,借我點錢。”
同?是天?涯淪落人,她因為執意要退學去法國主修戲劇,已經跟家裏來回推拒了三個月,跟商明寶重逢那天?正是家裏給她下最?後通牒的那天?,後來她就被停了卡,失去了所有的經濟支援,靠所剩無?幾的存款吃白?人飯度日。
方随寧以前也不?是沒跟向斐然?借過錢,因為向斐然?的全額獎學金不?菲,老?板大方,自己又能賺,何況還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萬年單身狗狀态,借個千兒八百的不?難。
她央求:“借我五百吃飯,有借不?還的那種。”
向斐然?回憶了一下最?近的開支和餘額:“五百沒有,五十可以。”
方随寧:“……”
侮辱人是嗎?
“要不?要?”
“要要要!”
“……”
兄妹兩個對着電話沉默半晌,不?約而同?地問:“你怎麽混這?麽慘?”
方随寧大呼小叫:“我也就算了!你不?是很能賺嗎!你又不?養女朋友!萬寶路能要幾塊錢!你一個月能抽幾包!”
向斐然?淡然?一句:“!養着呢。”
方随寧:“養什麽養你養什麽小烏龜能——”
嗯?嗯嗯嗯?
方随寧瞳孔地震,CPU緩緩地燒得冒了煙。
“我要告訴外公?——”
“借你五百,閉嘴。”
過了會兒,賬戶顯入賬五百美元。方随寧喜不?自勝了一會兒,腦筋算道?:等下,她本來要借五百的,後來變成了五十,現在又變成了五百,但是被收買了一個她秘密……?
方随寧登上ig,試圖從表哥的社交賬號裏尋找到蛛絲馬跡。
向斐然?那個頭像是一片森林綠的帳號從不?發?布個人生活,但會在每周固定更新三組有關植物的照片,偶爾會po一兩張植物科學畫的局部。他不?加tag,也不?打文案,所以關注和互動?都?很少。
方随寧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向斐然?會喜歡哪種女孩子,點進關注列表時做足了心理建設,生怕一不?小心冒出一個大胸網紅或者卡戴珊式前凸後翹健身達人的帳號,雖然?這?兩者也很好但這?兩者不?能是向斐然?喜歡的人!否則她會不?知道?怎麽面對他!
方随寧腦子裏給他另一半預設的是清冷高知女科學家,結果……嘁,什麽嘛,他還是只關注了商明寶一個女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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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高知女科學家商明卓從賓利下車時,已是跨年夜當?天?下午的兩點十分。
她是瘦高身材,清瘦臉龐刀削輪廓,紮一個簡單的低馬尾,穿一件奶白?色的皮質長款大衣,法棍牛仔褲,棕色尖頭靴,從不?化妝的一張臉被耳垂兩側的金屬耳釘映襯得白?皙明亮。她的人生只需要為實驗結果操心,因此,與人想象的質樸、暗淡、蓬頭垢面不?同?,她的身體發?膚處處透露出被專人精細呵護的精致。
“紐約天?氣可比波士頓好多了。”商明卓第一句就是這?個,摘下墨鏡,挨個與家人擁抱。
趁機會,她伏在商明寶肩頭問:“博士今晚上來不?來?”
商明寶目光緊張,輕聲應:“當?然?不?來,你不?要露餡。”
向斐然?這?兩天?都?沒有來找過她,兩人只在線上聊天?,偶爾視頻。他恢複了晚上的演出,要配合樂隊進行新曲目的排練,行程驟然?便忙了起來。每次視頻時,他那邊燈光總是很暗,不?是在酒吧的後門?窄巷就是在什麽排練室的樓道?口?,借着跑出來抽煙的借口?陪她聊一會。
說好只聊一支煙的功夫,但煙抽完了,卻不?提挂斷一事。商明寶會故意問:“煙抽完了,不?走嗎?”
他說:“再抽一根。”
說是這?麽說,但并不?點第二根,目光注視着屏幕裏的她,不?說話,唇角自然?地勾着。
出來遠程陪她的時間越來越長,弄得樂隊幾個開始關心他是不?是躲外面吸毒。
他笑笑,搖頭否認。心裏知道?跟吸毒沒什麽區別。
家人團聚,才算真正有了些過節跨年的感覺。
聖誕樹還亮着呢,那些松柏冬青的環還很鮮翠,屋內的一應軟織物卻已經換了新的了,紅與金的交織得了溫有宜的親手指點,但見濃郁,不?見俗氣。幾名管家分工明确,将整個房子和今夜跨年的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條。
到了晚飯間,祝福短信便從各人手機裏此起彼伏地響動?起來。
商明寶收到了方随寧的祝福短信,撥了電話回去。
方随寧沒錢,又第二十六次踹了男朋友,因此這?個跨年夜過得便有些凄慘,正孤單一人去便利店買盒飯和啤酒。
寒風中,她吸吸鼻子,大聲祝商明寶節日快樂,新的一年萬事順遂。
商明寶聽出她情緒不?對,問她要不?要來家裏吃飯。方随寧很有分寸地拒絕了,說等會兒要跟同?學去時代廣場跨年,雖然?時間已經很晚了,她不?确定還能不?能擠到觀看新年落球的最?佳位置。
時代廣場的零點倒計時落球已經成為紐約每年新年的标志性儀式,屆時還會有數以十萬計的彩紙從高空爆開、揮灑,飄舞在紙醉金迷的電子廣告牌和由無?數普通人的人生所構成的浩瀚人潮中。
方随寧說今年死?也要擠進去,因為她寫了願望在彩紙上,現在應該已經被收集到廣場一號的頂樓了。她要親眼見證自己夢想飄蕩的那一刻。
她抱了兩罐啤酒在懷,說:“好啦,我也不?是最?慘的,向斐然?以前比我慘多了。”
“……是嗎?”商明寶像是不?經意地問。
“是啊,他從來不?過節的。”
“除夕……也不?過麽?”
“除夕過啊,可是對他來說過不?過也沒什麽區別,”方随寧有點忘了自己是否跟商明寶提過他的身世,“頂多就是給我和外公?通通電話,他爸爸已經有自己的第三個家了。”
“媽媽呢?”
方随寧被她一問,怔了一下。原來她沒跟商明寶聊過。她笑了笑,故作輕松地打了個岔:“今天?這?日子聊這?些是不?是不?太好呀?哈哈。”
她這?樣生硬,商明寶忽然?懂了,又好似沒懂,但心裏已經咯噔一沉。
挂了電話,方随寧去收銀臺買單,勾了勾唇。外公?今年也七十好幾了,倘若有一天?不?在了呢?他總有一天?不?在的,那麽那一天?,斐然?哥哥就是一個無?父、無?母、無?任何直系親屬的人。只剩下她這?個沒心沒肺的表妹啦。可是她也沒有多少時間去關心他。外公?去了的那天?,這?世界上還會有關心他的人嗎?
方随寧常常懷疑,向斐然?的獨來獨往,是否是一場大型的提前預演。他知道?他人生的後半輩子大部份時間是在獨處中度過的,所以,他從十六歲那年就開始提前熟悉了。你看,天?才總是未雨綢缪。
有一回,她開玩笑似地說,斐然?哥哥,你不?會等一天?七老?八十了,自己跑到深山老?林裏,在花花草草間死?掉吧?拜托,那我怎麽找你?
向斐然?淡定地告訴她,真有那天?他會提前發?經緯坐标軸給她。
還沒等走出便利店,方随寧就拉開了易拉罐的拉環,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啤酒。
曼哈頓的天?總是黑得不?夠徹底,因為人間太亮了。她仰頭看看淡灰的天?幕,呵出一口?氣。說實在的,她有點謝謝那個未曾謀面的向斐然?的女朋友,因為她居然?能勾起他所剩無?幾的愛的本能。
該用晚餐了,商明寶放下手機。
年節吃飯向來是上圓桌的,一盞盛大的水晶燈懸在中空,将一切銀器瓷器都?照得閃爍星芒。自燈輝下,商明寶緩緩地看過商檠業、溫有宜和商明卓的臉。那是她的爸爸、媽媽和二姐。過一會,她的大哥、大姐和小哥哥也會撥視頻過來。
她有一個熱鬧的家,數千億的財富,不?可思議,竟還恰巧那麽幸福。沒有明争暗鬥,沒有貌合神離,也沒有阋牆谇帚,所有人的心都?是真的,比鑽石黃金還要真。
她是生活在一個多麽巨大的僥幸之上。
商明寶忽然?覺得眼眶酸熱,在溫有宜溫柔地回給她笑意和注視之後。
認識這?麽久,她從沒想過向斐然?的家。她不?知道?他的外公?外婆是否健在,媽媽是否另組家庭,逢年過節是否有人陪伴在身側。他送她去機場,說出“別讓爸爸媽媽久等”時,她覺得好當?然?啊,也沒有問一句你爸爸媽媽會來看你嗎?
難得小團圓,這?一年最?後一天?的飯,一直用了兩個多小時。
壁爐裏的火一直旺得應景,花瓶裏的鮮切花卻還是新鮮欲滴的,刺繡着花鳥的絲絨沙發?合圍着茶幾,壁挂式的電視始終開着,不?間斷地傳來新聞播送聲,那上面輪番上演着各處精彩紛呈的跨年活動?,下面的滾動?字幕條則預告着紐約各處煙花表演的地址。
酒吧今夜爆滿,還沒過八點,入場就已經開始排隊了,內場則轟鬧得不?得了。
玩樂隊的怎麽會寂寞?幾個人的女朋友都?帶了朋友來酒吧跨年,于是小小的後臺動?辄就湧入一批喝高了的人,到處祝happy new year。因為是“啞巴”,向斐然?的沉默便顯得不?是那麽紮眼,有人跟他cheers,他便擡起啤酒瓶跟對方碰碰。
八點時,向斐然?借故走開,去後巷給向聯喬打了一通電話。
國內已是新年第一天?,晨光很亮,向聯喬在任時,這?種年節也忙得腳不?沾地,如今安然?退休,才有了坐在書房裏聽着鳥鳴跟他打電話的怡然?之樂。
向聯喬問他今夜幹什麽,向斐然?告訴他跟組裏人一起去時代廣場看落球,此刻這?麽安靜,是他正坐在計程車裏。
向聯喬摩挲着折在膝頭的晨報,摘下眼鏡:“你又騙爺爺。”
向斐然?笑了笑,把嘴裏的煙取走:“瞞不?過你。沒舍得打車,在走去地鐵的路上。”
“紐約的冬天?這?麽冷,你寧肯在那裏凍着,也不?回來看爺爺。”
“春天?回來,有個項目,已經安排好時間了。”
向聯喬提攜過的後輩和學生桃李滿天?下,這?會兒都?緊着慢着地給他打電話發?微信,向聯喬也沒多少清靜工夫,挂電話前,叮囑向斐然?勸勸方随寧。
向斐然?笑了一聲:“為什麽要勸?随寧雖然?笨了點,也是個聰明人。”
挂了電話,向斐然?将剩下的小半截煙抽完。有一次,大約是向聯喬發?現了什麽痕跡,于公?務之外抽出了很難得的時間來學校,問他是否染上了煙瘾。他說沒有,向聯喬叮囑他要注意身體,抽煙可以,但至少要過了十八歲。講完這?些,他就在助理的陪同?下匆匆走了。
這?只是很小很小的一件事,卻在這?時候模糊地劃過了向斐然?的腦海。那天?的天?氣,向聯喬穿的正裝,原來他都?記得這?麽清楚。此去經年。
城市的熱鬧像一場遙遠的回響,更襯得這?一隅寂靜。向斐然?将煙蒂丢下,回到酒吧。
演了半場,中場休息時,看到了商明寶的信息。向斐然?便跑出去給她回電。
并非一開始不?撥給她,而是一家團聚的場面離開他太久了,他已經不?太記得一個完整的家這?個時候會在做什麽。總而言之,大約是很忙的。他怕打擾她,将她抽離出來,反而讓她顯得冷清。
商明寶接得很快。
“跟家人吃完飯了?”向斐然?問。
“嗯。”不?等他問,商明寶就一五一十地告訴他今晚上吃了什麽,哪個特別好吃。
向斐然?安靜聽着,等她說完,笑了笑:“喝酒了嗎?”
“只喝了一點。”商明寶乖巧地答,“爸爸媽媽在呢,不?敢喝多。”
她問他今晚上演出順不?順利,向斐然?說樂隊幾個都?喝多了,出了點小狀況,比如談錯音或走調,但除了他,似乎沒人發?現,在快樂面前,錯誤顯得不?重要。
“接下來呢,打算幹什麽?”向斐然?問。
商明寶吸吸鼻子:“去看落球,在去時代廣場的路上,好堵。”
向斐然?一愣,失笑着搖了搖頭。怎麽,今晚上一個兩個都?跟時代廣場杠上了?
今晚上他要演出到跨零點,後半場未必有空,于是他提前說:“新年快樂,babe。”
商明寶看一眼坐在一旁的商明卓,用手掩過話筒,說:“不?要這?個,要那個。那天?晚上那個。”
向斐然?緩了緩,低沉而溫柔地重新說了一遍:“新年快樂,寶貝。”
他問:“有什麽新年願望嗎?”
只要力所能及,他會竭盡所能。
商明寶一時之間想不?到。如果是一個月前,她會說希望大師重新給她算一卦,算出她花錢越多越幸福的人生真谛,可是現在,這?件事已被她忘得一幹二淨了。
她想了想:“希望新年不?分手。”
商明卓有些詫異地瞥了她一眼,似乎沒理解她這?個願望。
電話那端,向斐然?呼吸驀地滞住。他很久沒有出聲,因為心髒皺縮而鎖起的眉心慢慢舒展開,月光下,他笑意溫柔:“別浪費心願名額,新年不?會分手,不?需要許願。”
他們在一直聊到了向斐然?設的鬧鈴響起。他不?得不?回去做上場準備了,最?後說:“好好度假,節後見。”
商明寶心裏說的是待會兒見。
賓利車廂內安靜了好一陣子,紅色車尾燈那麽長,不?知誰按了聲喇叭,引起集群效應。
商明卓最?受不?了曼島的交通,開玩笑問:“零點前能到嗎?”
說實在的,她對酒吧沒興趣,對樂隊也沒興趣,但向博和架子鼓兩個詞組合在一起後,産生了奇怪的化學反應:好怪,看一眼。
有了二姐打掩護,商明寶光明正大出門?,直奔下城這?間21N而來。
門?口?大排長隊,透過通往地下室的通道?,隐約可以聽到裏面的演出動?靜。
商明寶找到剛好拿到入場券的兩人,給了他們一人五千美金,希望他們可以換她進去。
保安側目,在商明寶遞給他兩百小費時,他點了點頭,祝她今夜愉快。
一進酒吧,就被現場演奏出的音浪溫柔包裹。
一首經典的英搖已經演出至半,場中人輕輕地和,暖橘色的燈光像黃昏海。
“Tender is night lying by your side
Tender is the touch of someone that you love too much”
商明卓一眼認出了舞臺上的向斐然?。
他正常演出時是不?戴口?罩的,這?首歌鼓點柔緩,他微低着頭,臉被镲片擋住大半,偶爾露出來時,好像有自己自成一體的獨特氣場,心不?在焉的,微微走神的,微挑的雙眼始終半阖着,跟着旋律晃動?的身體姿态慵懶極了。
沒有人注意到,歌詞唱到某處時,他的嘴唇微微地張合,好像在溫柔跟唱。
“oh my baby
oh my baby
oh why
oh mine……”
商明卓兩手抄在大衣口?袋裏,搖了搖頭。
百聞不?如一見了。
她扭頭看向她妹妹,神情柔和下來。
她始終站在那裏,沒有跟她介紹誰是誰,沒有興奮,也沒有跟侍應生走。
她只是等待着,等待着高朋滿座的盡興中,屬于她的那束目光越過人潮照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