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于逐光

第12章 裝蒜

裝蒜

健樂兒童福利院。

明早一早需要去外市出差一周的周潇煜，在用過晚飯後便抽出時間過來了一趟福利院。

知道他會過來的空空，早早就扒在門衛室的門口等着他。

在見到周潇煜的身影時，空空瞬間就撲了過去。

“煜哥哥！”

被他一撲，周潇煜就定在了原地，失笑地低頭看着他抱着自己的腿。

“怎麽在這裏？有沒有吃晚飯？”

“吃過了~”空空擡頭看着他乖乖回答，“你這幾天都沒來看我。”

小孩子語氣難免有些藏不住的控訴。

“哥哥不是給你通過電話了嗎？這陣子太忙了，這不是一有空哥哥就過來找你玩了？”周潇煜彎腰摸了摸他有些變長的頭發。

門衛餘健剛也站在門口，看着周潇煜笑了笑，“周先生今天過來啦，空空這孩子念叨你好久了，一聽說你要過來，剛剛連吃飯都是端着碗在這吃的。”

周潇煜先是與他寒暄了幾句，然後就牽着空空進去了。

“你頭發都變長了，小心紮到眼睛，等下我跟你們小齊阿姨說一聲，明天讓人過來給你剪短點行不行？”周潇煜低頭看着空空。

空空卻擡頭說：“留長不好嗎？留長了我也可以綁辮子了~”

“你是男孩子，不用綁辮子。”

“哦，好吧~”

陪着孩子們玩了一會後，周潇煜拿出手機幫空空拍他的齊天大聖新‘招式’。

這是很早之前，偶然得知空空一直在覺得周潇煜是不會經常過來看他後，周潇煜就跟他講，說他沒過來看他的時候要他好好練招式。

等他來時，是要拍視頻交作業的。

然而，就是他布置的這個作業猶如給空空下了定心丸，空空哪怕在他很多天沒時間過來的時候，也會很開心地自己在院裏耍金箍棒。

錄完視頻後，周潇煜誇了空空好幾句，還給他評了個滿分。

兩人坐在臺階上，周潇煜拿着手機給空空回顧完視頻。

空空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他輕輕放下手裏的金箍棒，悄悄湊近周潇煜後把手伸進褲子的口袋裏。

“煜哥哥~我偷偷藏了顆糖留給你吃。”

“小齊阿姨是分給你們吃的，你不用給哥哥留。”周潇煜見他這小心翼翼生怕被別人看到的模樣，嘴角沒忍揚了起來。

話說完，空空卻道：“不是的，這不是小齊阿姨分給我們的，這是魚哥哥給我們的，一人有兩顆~超級好吃的~我吃了一顆留一個給煜哥哥......”

周潇煜還沒反應過來，手裏就被他塞了顆糖。

“于哥哥？什麽于哥哥？”

他身邊姓于的只有一個人，所以他第一反應就是于是的于。

但空空還不懂什麽叫作解釋：“魚哥哥就是魚哥哥呀~”

周潇煜把糖捏在兩指間，這個牌子的糖他知道，不是便宜的非平價牌子，所以平時院裏采購小零食估計是不會把這個牌子列進去的。

“煜哥哥你快吃，真的很好吃！”空空開始催促他。

周潇煜先是把糖握在了手掌心裏，然後他問空空：“是不是最近我沒有過來陪你們玩的時候，都有另一個哥哥來看你們？”

“對呀~”空空開心地晃了下小腦袋。

“那你跟煜哥哥說說看，另一個哥哥長什麽樣子？他有沒有跟你說全名？”

“全名是什麽？”空空一臉地不解，但他很快又接着道，“是好吃的魚哥哥，魚哥哥也長得很好看哦，就是沒有你高~”

周潇煜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好吃的魚哥哥？”

甚至還下意識先糾正他：“不是好吃的魚，應該是于是的于。”

“才不是，就是好吃的魚。”空空依舊很霸道，“魚哥哥都說是好吃的魚了。”

周潇煜若有所思地看着空空，不過他也沒揪着一個小孩繼續追問什麽。

又隔了一會，他再次拿起手機，在屏幕上操作了一下，朝着空空說話，“來，再喊一次魚哥哥。”

......

辦公室內，只有于成一個人，他剛整理歸類好出差一周需要用到的工作資料後，按了按因低頭太久而導致有些酸漲的脖子。

明早他需要跟着周潇煜飛往S市出差，今晚雖然沒有交代新工作給他，但他還是稍微需要加會班，而周潇煜一個小時前就已經離開公司了。

于成整理好資料，也沒有着急走人，他先是去給自己倒了杯熱水，坐在工位前慢慢喝着。

他一拿起手機打開微信，就看到了周潇煜私人微信在幾分鐘前發了條新朋友圈。

果然是去福利院了。

于成看着屏幕輕笑了一聲，周潇煜傍晚早早離開公司時，他其實就有猜測到。

他邊喝着水邊打開了周潇煜新發的朋友圈視頻，視頻內的主角依舊是空空在耍着金箍棒。

視頻看到一半，屏幕頂方突然彈出有給他發了一條消息。

他暫時沒理會，而是選擇把視頻完整看完後才退了出來。

一退出來，就看到了剛才發消息給他的人竟是周潇煜的工作號，還是一條五秒的語音。

發錯了？于成錯愕地心想。

因為周潇煜平時在工作上都沒有給他發過語音，每次都是極短的文字，或者都是直接電話call他交代的工作。

于成手指滑動點了下語音，前三秒是靜音狀态，緊接着就傳出來一道稚嫩的男孩聲。

“......魚哥哥~”

咳——

于成剛喝下沒多久的熱水，差點直接回嗆了出來。

這是空空的聲音。

什麽情況？周潇煜知道我去過福利院了？！

于成盯着這條語音許久，想了想又總覺得不至于，所以他大逆不道地給自己的上司敲了個問號。

于成：？

屏幕上方很快就出現了對方正在輸入的界面。

周潇煜：發錯了

于成：“......”

——

翌日。

從公司拿完東西下來，坐上前往機場的車子後，于成喊了已經在車後座的周潇煜一聲。

周潇煜盯着手裏的平板淡淡應了他一聲：“嗯。”

車子行駛出不久，于成沒忍擡眼看了眼後視鏡。

昨晚周潇煜說他發錯了後，于成也裝蒜的什麽也沒多問，只是提醒他記得今天要出差。

順利登機後，于成跟着周潇煜一起到了頭等艙。

這是訂機票前林迪瘋狂誇的一個點，她說跟着周潇煜出差永遠都是有頭等艙的待遇。

飛機起飛沒多久，于成看着拿了本雜志在翻看的周潇煜，猶豫了幾秒問他。

“你昨晚誤發的那條語音，那個小孩子是你親戚的小孩嗎？”

他想知道周潇煜到底知不知道他經常去福利院的事。

周潇煜聽到他問話，視線從雜志上轉移到了于成臉上，他停頓了幾秒回答他：“我昨晚去福利院了，那是福利院的小孩。”

“這樣啊，你是經常都會去福利院嗎？”于成裝蒜完開始明知故問。

周潇煜：“不忙的時候會過去。”

于成點點頭，心想着估計昨晚的語音真的只是誤發而已。

周潇煜還不知情，那自己還是別多話了。

他剛打算拿出眼罩睡一會時，周潇煜卻把手裏的雜志合上了，輕聲問他。

“你以前生活在D市哪個福利院的，我前幾年跟我媽去過一次D市，有去拜訪過一個福利院。”

于成拿着眼罩的手頓了一下，然後緩聲回答：“是一個規模挺小的福利院，不過現在已經越來越好了。”

“不想說名字？”周潇煜輕聲問。

于成看着他的眼睛，幾秒後才回答：“有希，希望的希。”

“這麽巧？”周潇煜神色難得又表現出詫異，“我跟我媽去的就是有希福利院，D市應該只有一個有希？”

“在我知道的，确實是只有一個，沒有同名。”于成想了想才回答他。

雖然他很确定就是同一個。

“我能冒昧問你一個問題嗎？”周潇煜突然道。

“可以。”于成想都沒想。

“你上次說你沒有家人，是福利院很少有人過去領養小孩還是你自己不想被人領養的。”

于成聞言輕笑：“難道就不能是沒人要嗎？”

“你身體健康，模樣也好，在我所接觸到的所有小孩裏，像你這樣的都會被去福利院領養小孩的夫妻當做首選。”周潇煜看着他輕聲道。

知道周潇煜是很認真在‘采訪’自己想法的，于成便也開始認真回答。

“你剛說的這兩種情況估計都有吧，不過前者估計更多一點，印象中小時候我待的有希就很少有人過來看小孩，被領養的小孩也非常少，當時的有希條件并沒有現在條件好，我們這些小孩子看着都很瘦，瘦到有些營養不良的樣子其實都一個樣。”

周潇煜只是靜靜聽着他講。

對上他目光的于成停頓了幾秒才繼續講：“那時候還出現過一個被領養了幾天又被退回的小孩，那件事對我來說印象挺深刻的，總之，我是成年後才離開福利院然後自己生活的。”

“那你.......見過自己的親生父母嗎？”周潇煜又問他。

“沒有，我從記事起就在福利院了，稍微懂事點時，我問過一次院長，院長只是說我父母出事故死了，而我家裏沒有其他人了，就被送到福利院去了。”

于成回答完，周潇煜沒有再繼續追問什麽，只是靜靜地盯着他看，眼底看不清情緒。

于成被他持續盯得有些不自在，他偏了偏頭輕咳了一聲：“你如果有關于這方面的困擾......只要是我能幫得上忙的，你可以随時問我問題。”

“困擾？”周潇煜回過神時先是露出一絲疑惑，很快又道，“難道你是覺得我剛剛問你問題是在找你做問卷調查？”

“.......”

本來還真就是這樣想的于成先是語塞了幾秒，緊接着說：“我就是上次聽你講的那些話感覺有點驚訝，對我個人來說，有人能讓我在成年前吃得飽飯就已經很好了，其餘的......其實還是得靠自己能想通。”

“但不排除只有我一個人這樣想，畢竟我父母給了我一副非常健康的身體，所以我還是要比福利院的一些小孩幸運的。”

周潇煜一家不止在力所能及的讓那些孩子吃得飽飯，甚至還會因為無法改善那些小孩的心理狀況從而感到力不從心。

這一點其實是非常難能可貴的。

至少，這世上真的有那麽一小部分的人在為他們着想。

“你覺得你只是幸運嗎？可我覺得你很勇敢。”周潇煜說。

于成有點懵，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要這麽說。

周潇煜語氣鄭重：“你身上的某些特質只有在長時間裏厚積薄發才有可能造就，光靠幸運根本不可能，但也有可能是我的認知還是太匮乏了，上次突然知道你是孤兒後，我沒辦法去想象，如果是我在只能填飽肚子的情況下，得做到什麽程度才能變成像你一樣的人。”

聽到這話，于成握緊了手裏的眼罩，心下不由一動。

他明明已經非常清楚周潇煜的為人了，可還是會為他這番話而産生觸動。

心髒按捺不住的跳動頻率使于成掩飾般地又輕偏了下頭，他語氣有些不自在：“也.....沒那麽誇張，從小院長就給我灌輸了很多好心态的益處，聽多了心态自然也就好了。”

周潇煜：“我問你這些問題，并沒有別的意思，也真不是想做什麽問卷調查才問你的，我只是看到你，就覺得原來我們所堅持做的這些事，好像真的非常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