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蕭妩趴在桌子上,幽怨的瞧着裴賀,她的臉上被畫成了花貓的樣子。
一旁的明珠則低頭憋着笑不敢看蕭妩。
“你很過分,你欺負人”,蕭妩頂着花臉,委屈巴巴地道。
“孤怎麽欺負你了,你做錯了,孤是不是該罰你”,裴賀嘴角的笑意按捺不住,微微向上揚着。
蕭妩耍賴地将自己埋進了胳膊裏,她要是知道答應裴賀教她,會被畫成花臉,她絕不會答應的。
裴賀不知道從哪裏拿來了一只逗貓的棒子,上頭毛茸茸的,裴賀就将這棒子毛輕輕地掃過蕭妩的耳際。
蕭妩怕癢,不得已擡了頭,躲閃開來,“這畫貓臉很醜,我不過是端茶的姿勢錯了你就這樣欺負我。”
蕭妩一雙杏眼瞪得圓圓的,襯上那兩頰的胡須更顯得憨厚可愛。
裴賀捏住了蕭妩的下颌,故作認真地點了頭,“确實是有些醜了。”
蕭妩聽他這麽說自是不願意自己這副模樣再被別人看見,重新将腦袋埋了起來,憤憤道:“我不要你了,不要你教了。”
蕭妩的話只不過是無心之言,可卻讓裴賀被定住了一般。
裴賀的耳邊像是失了聲響,周身只剩下嗡嗡的耳鳴聲,蕭妩的聲音不斷回響在他耳際旁,他被“我不要你了”這句話緊緊地纏繞住了。
它像是密不透風的巨網将他罩住,他明明從未從蕭妩口中聽過這句話,可現在的畫面卻讓他覺得似曾相識,像是曾經無數次出現在他夢中,讓他如墜深淵。
蕭妩發現裴賀沒了反應,偷偷探出了腦袋瞧了他一眼,他目色僵持,眉眼中的落寞毫不掩飾地流露出來,蕭妩很少看到他這般真切的模樣,察覺到他的異樣。
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背,“裴賀,裴賀,你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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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将裴賀從如夢的幻境中拉了出來,他扭頭看向蕭妩,握住了她伸向他的手指,手掌覆住她那柔若無骨的細腰,手掌往前一攬,她被他框進了懷中。
蕭妩怔了怔聲,還未反應過來,周身就被他的氣息緊緊地萦繞住了,那唇間傳來的冰冷觸覺,讓蕭妩清晰地感覺到了他的侵占。
他肆虐着,像是要将她溶入骨中,他的吻既具侵略,到了後頭竟生出了幾分纏綿的卑微感,裴賀也不知道他是怎麽了,他的腦海中只留下一個念想,就是要讓她完完全全地沾染上他的氣息,好似這樣她就再也不會離開,或者就算她離開,他也能找到她。
等蕭妩喘不過氣了,裴賀才松開了她,在她耳邊低聲留下一句,“不要離開我”。
這話音一落,四周的聲音都靜了下來,蕭妩呼吸一致,迷茫地擡眸看着他,裴賀從來都是二人關系中的主導者,這是他第一次說出這般卑微的話。
話音出口,裴賀亦是一怔,他不知道她的一句話,竟然會給他帶來這樣的反應,素來冷靜的眸中露出了一絲的驚慌,裴賀起了身,向外走去,“孤出去一趟。”
蕭妩從那背影中生出了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晃了晃腦袋,将着想法抛了出去,瞧着一旁的明珠問道:“他這是生氣了嗎?”
明珠亦是被裴賀剛剛的反應吓到了,她剛剛不敢瞧也不敢聽,可是那些話和喘息聲皆落入了她的耳中,她不敢去多想裴賀為何會這樣,這一點都不像太子殿下在他人心中的形象。
明珠搖了搖頭,愣愣地道:“奴婢也不知道。”這問題超出了她的認知範圍。
蕭妩看着桌面上亂起八糟的茶杯,垂眸想了一下,他應當是生氣了,氣她太笨了。
裴賀從佩香閣中出來神情還是恍惚着,獨自進了書房中,像是被卸幹了力氣,一下子癱坐在了椅子上,剛剛腦海中浮現的破碎記憶,像是鋒利的玻璃切割着他的心,讓他頭疼欲裂。
他不知道這些怪異的記憶是何處冒出來的,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般反應。
垂了眸子,阖上了眼簾,剛剛那些本是清晰的畫面,卻變得模糊了起來,像是下一秒就要消失了。
窗外下起了下雨,一滴一滴地打在了窗臺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音。裴賀睜了眸中,視線落在了桌案上的筆紙上,他立即取過筆臺上的毛筆,沾了墨,在紙上圖畫了起來,他想要抓住記憶中女子的面容。
窗外的雨漸漸下大了,帶着那些枯黃的樹葉落在了地上,發出了沙沙的響聲,烏雲将天蓋了個嚴實,書房內的燭火跳動着,一下兩下。
外頭的雨聲小了起來,裴賀也收了手中的筆,那記憶中的女子躍然紙上,昏黃的燭光找找畫上,為畫中女子染上了一絲凄美。
裴賀的手指撫上那畫像,畫中女子的眉眼像極了蕭妩,或者說就是蕭妩。 腦海中破碎的記憶又清晰了起來,那大抵是深冬,大雪落了一院子,白茫茫的,而她卻是雪中唯一的一抹色彩,那的眸中帶着決絕,眼尾含着一滴淚,周身被悲傷環繞,只落了一句話,“裴賀我不要你了。”
那記憶每浮現一次,他的心就像被刀剜了一刀,裴賀瞳孔微縮,将那怪異的情感收斂了回去,合了那畫像。 放入火星中,化作了灰燼。
裴賀回了座位,将桌案上的狼藉恢複原樣,他雖不知道那些畫面是怎麽來的,但清晰意識到了自己的異樣,那種情感過于危險,裴賀揉了揉眉心,視線正巧落在腰上的荷包上。
他頓了半響,還是它取了下來,裏頭裝的是蕭妩給他的護身符。
裴賀将它放在手中瞧了一會,終究還是攥緊了拳頭,起了身,将它放進了木匣裏,他不能也不該被他人絆住,他從來就是一個人,從前是,以後也會是。
裴賀徒步向外走去,去了宮中。
剛剛被雨水沖刷過的京城,顯得一塵不染,已入夜,萬家燈火是京城繁華的盛景。這是皇宮中最好的樓,能将這滿城風景色收入眸中。
地上的酒杯相擊,發出清脆的響聲,大抵是雨水帶走了陰霾,今夜的夜色格外的亮。
裴賀俯望着這城中景,這大好河上皆是他的囊中之物,可除此之外他是一無所有的,但他亦願意用他的所有,去換取這凡世間萬人景仰的位子。
裴賀下了樓,并不讓人跟着,鬼使神差走到了深宮的一個破矮牆旁,那矮牆旁有一顆樹 ,樹葉已褪了青色,粗大的枝幹将那矮牆蓋住。
裴賀的手掌撫上了枝幹,他記得幼時的時候,它還沒有那矮牆來的高,時間流逝,物不是從前的樣子,他也不是從前的樣子。
裴賀俯下身子,手指沾染上雨後的泥土,裴賀蹙了蹙眉。
殺掉吧,像那只兔子一樣,殺掉,就不會絆住腳步了。
裴賀蹲坐了下來,倚靠在樹的枝幹上,手指撫上樹下的那塊土地,耳邊冒出了他父皇曾經告訴他的話。
落葉落在他的手指上,将他的指背覆蓋上,漸漸蓋住了他整個手掌。
裴賀收了手,落葉散開了去,從他手中飄落,無聲落在了泥土中。
他起身離開,最後回眸看了那樹一眼,月色穿透樹葉的縫隙,落在了泥土上,那裏埋葬了他幼時的童真,埋葬了他的兔子。
陳禮見裴賀這麽晚了還未回來,便就差人提了燈籠,在門口候着,雖是裴賀武藝高強,但陳禮還是有些擔心他招人暗手的。
裴賀回來了,衣袍上沾上了未幹的泥土,裴賀向來都是衣裳整潔,如玉如琢,何時有過這般狼狽模樣。
陳禮暗想莫不是自己的猜想對了,上前問道:“太子可是出什麽事了?”
裴賀搖了搖頭,淡漠地道:“無事。”
主子說無事,他做下人的便不能多問,陳禮眸中帶了些憂愁,太子自從下午從佩香閣出來後神情就不太正常,莫不是與蕭小主有了争執,心中不痛快,陳禮心中又想。
要是以前他定不會覺得會有人影響裴賀的心緒,可是這些日子他也見識到了自家主子對裴妩的不同。
裴賀回了自己的院子就差人備了水,将那污穢的衣袍換下,收拾妥當後,就披了一件衣袍坐在香木椅上小寐。
近來陳禮與明珠混的有些相熟,去了佩香閣,站在院外将明珠召了出來。“怎麽了,有什麽事嗎?”
明珠瞧着陳禮問道。陳禮瞧了一下四下無人,問道:“今日蕭小主可是與裴賀鬧不愉快了?”
明珠道:“你為何這麽說?“
“太子今晚心情看不來不是很好,像是飲了酒,弄了一身泥。”
明珠一愣,她無法想像這個畫面,正欲開口,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了蕭妩。
蕭妩原是要找明珠給她說故事的,去偏房沒有找到她,便找到了這處,正巧聽到了二人的對話。
“沒想到他還在生氣。”蕭妩嘀咕道:“那我去看看他好了。”
明珠和陳禮對視了一眼,二人皆沒料到這一變故。
明珠遲疑了一下,道:“小主奴婢差人準備碗醒酒湯,你帶給太子殿下。”
明珠雖覺得裴賀不是因為生蕭妩的氣,與蕭妩鬧別扭,但是她也猜不透是為何,現在最好的解決方式大抵就是讓二人見上一面,把話說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