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蕭妩不想說假話,她覺得說假話是沒有意義的。也正是因為如此,在太沉府時,她不說那些讨好的違心話,才被打的遍體鱗傷。
蕭妩點了點頭,“想吃。”
裴賀點了頭,将那盤小糕點推到了她的面前,“想吃,那就吃吧。”
蕭妩懵然地看着裴賀,在她意識裏他并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
蕭妩瞧着他的臉色,他臉上的神情淡淡的,蕭妩揣測不出他在想什麽。
“還吃嗎?”裴賀又問了她一句,這是在給她反悔的機會。
那糕點被捏成了不同的形狀,看起來格外的可愛,上頭還冒着熱乎乎的熱氣,便是離着遠遠的,蕭妩也能聞見香氣。
“吃!”蕭妩點了頭,回答道。
她還是想吃的,這看起來比白米粥不知道要好吃多少倍。
“只要她吃了這一次,以後裴賀大概也就不會不讓她吃這些了吧”,蕭妩這樣想着。
裴賀只是沉迷地瞧着她,并不說話。
蕭妩見他沒有制止她,就伸出了手,從盤子中挑了個兔子形狀的糕點,軟綿綿的,被她指腹捏住的地方,微微的陷了下去。她像是發現了什麽好玩的似的,手指又稍微用了些力,然後又松開。
糕點是蓬松的,蕭妩反複玩了會兒,唇角勾起了一抹甜甜的笑意。
那小兔子太過于可愛,蕭妩一下子不知道該從哪裏下口,頓了半響,還是咬住了它的尾巴。
明珠在一旁服侍着,手都要被自己扣出指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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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塊要是進了蕭妩的肚子,蕭妩怕是要半條命都沒了,太醫特意囑咐了,現在姑娘身子弱,還吃不得這些東西。
她瞧着蕭妩一口一口地吞咽了下去,心中焦急,想要告訴蕭妩不能再吃了,可是裴賀還冷着臉坐在一旁,她不敢出聲,她知道這是太子在懲罰小主。
蕭妩的胃口小,吃了兩個小糕點就飽了,肚子漲漲的,但是她還是很開心,很好吃,她甜甜的朝裴賀笑了一下,嘴角的梨渦深深陷了下去。
可是那笑還未維持住,下一秒就崩盤了,腹中的漲感,轉成了痛感,像是在她肚子中裝了好幾十斤的石頭。
“疼。”蕭妩捂住肚子道。那紅潤的臉色變成了煞白,額間布上了密密麻麻的小汗珠,疼到了骨子裏,比之前那些富家公子将鞭子抽在她身上的感覺更疼。
裴賀站起身來,将蕭妩打橫抱起,她小小一只,現在這副嬌弱的模樣在他懷中更顯得飄若欲墜了。
“傳太醫”,裴賀蹙眉對身後的明珠道。
明珠自然是不敢怠慢,她家小主那麽虛弱,太子也不怕把人玩沒了。
蕭妩痛極了,雙手緊緊地抓在裴賀的手腕上,修得齊整的指甲深深嵌在了裴賀的肉裏。
裴賀像是察覺不到痛,任由她這麽抓着,等太醫來了,才将手從她手中抽出。
明珠瞧着裴賀手腕上的血珠,瞥了眼,就急忙挪開了眼去,不敢再瞧,只敢在心中默默嘀咕“太子殿下遇到了蕭妩更像個瘋子了。”
太子也确是個瘋子,他兼任着樞密院,嚴刑峻法,軍中就沒有不怕他的人。
太醫給蕭妩把了脈,向裴賀恭敬地行了禮,道:“姑娘身體弱,吃不得這些東西,只能吃些清淡的流食,今日應當是誤食了不能吃的,才這般腹痛難忍,只要等食物消化了就好了。”
裴賀點了點頭,差人把太醫送了出去。瞧着床上的人,輕撫上了她的額頭,只有聽話的蟲物,才不會抛棄主人。
蕭妩被折騰了許久,早就昏了過去,等她醒來的時候,外頭已經天黑了。
裴賀瞧着蕭妩醒了,開口道:“醒了。”
蕭妩的肚子還是有些不太舒服,整個人都軟綿綿的,渾身沒有力氣,點了點頭。
昏黃的燭光在裴禹身後搖曳,他的影子長長的鋪在地上,蕭妩有些怕他了,不自覺地向後縮了縮。
但是着向後縮的動作沒有得逞,被裴賀拽了回來,“還難受嗎?”
蕭妩點了點頭,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以後還敢吃那些東西了嗎?”裴賀問道,聲音多少還是比之前緩和了些。
蕭妩像是回憶起了之前的不開心,眼中起了層霧,搖了搖頭,“不敢了。”
裴賀将她攬入懷中,“嗯,乖。”
明珠剛剛将蕭妩醒了,就去外頭端藥了。
蕭妩看着明珠手中黑乎乎的藥,小臉皺成了一團,她知道,這種藥最苦了,她滿臉寫着抗拒,可憐巴巴地瞧向裴賀,“我不想喝,很難喝。”
裴賀将藥從明珠手中端過來,“不苦,你嘗嘗。”
蕭妩是不會信的,怎麽會有藥不苦了,他是在騙她。
當初剛接她回來的時候,她就是這般抗拒喝藥,裴賀只好哄着她道:“一碗藥,一顆蜜餞。”
蕭妩的眼睛亮了亮,又暗了下去,他每次都只給她一顆蜜餞,太少了,只能夠消除口中的藥味,不能解饞。
裴賀知道她在想些什麽,擡了擡手指,伸出了四個手指頭,“給你四顆。”
蕭妩嘴角勾起,點了點頭,想要從裴賀手中把藥端來,手剛剛碰到碗壁就被燙了回去。裴賀無奈地搖了搖頭,“孤喂你。”
蕭妩本來是想要拒絕的,這一口一口地喂,還不如一口悶來這痛快,但是現在藥還是燙着的,只能一口一口喝了,她的腦袋點了點。
裴賀勺了一勺,吹了吹,喂到蕭妩口中,她張口喝下,苦得她眼睛都眯了起來。
好不容易這藥喝完了,蕭妩趕緊從一旁的瓷碟中拿了一顆蜜餞放在了口中,那甜味一下子就将口中的苦澀沖淡了,她的眉眼才舒展開來。
等那四顆蜜餞下了肚,蕭妩才心滿意足地笑了笑。
可這喜悅還沒維持多久,就被裴賀的一句話堵了回去。
“明天開始,明珠會監督你早起,一天半個時辰的小跑。”
“可不可以不要?”蕭妩瞪大了眼睛,拉了拉裴賀的手指,意圖讨價還價。
裴賀冷聲道:“不可以,你若不鍛煉,不知道何時才能吃你想吃的東西。”。
蕭妩現在頗為後悔今日吃了那個小糕點,肚子疼了不說,以後還要天天晨跑,可真是虧大發了。
蕭妩最怕的便是痛和跑步了,她就是個瓷娃娃吃不了苦。
裴賀今天一天都在蕭妩這呆着,東宮裏的事務應是堆了一堆,裴賀瞧着外邊的天色,對明珠道:“照顧好你家主子。”
說罷就向外走去。
門外的馬車早就候着了,他給蕭妩選的這個住處極為偏僻,路上連行人都沒有,更別提車馬了。從這院子到東宮,裴賀大概花了半個時辰。
一進東宮,陳禮就趕緊迎了上來,道:“太子殿下,今兒皇後娘娘來過,見你不在就回去了。”
裴賀點了點頭,“可有留下什麽話?”
“回殿下,沒有。”
裴賀聽罷,向書房走去,既然沒有,就不是什麽大事,明天進宮去她那一趟就行。
到了書房,裴賀就遣退了下人,批起了奏折,他的父皇沉迷于練丹,被那幾個道士迷了心,将政務全部推給了他這個太子來做,實權的太子已與皇上無異。
裴賀拿起桌案上的狼毫,剛剛在蕭妩那的時候還沒覺得手腕疼,現在回了東宮,這手倒是矜貴起來,疼了。
他淡淡瞥了一眼手腕,上頭有些紅腫,倒也沒放在心上,這貓抓子可真鋒利。回了神,繼續批閱起那一绺的奏折。
次日,裴賀上了早朝就去了皇後的宮裏,沒想到武安侯府的世子也在。
“母後”,裴賀行禮道,語氣間帶着些疏遠,他并非是皇後親生的,二人之間并不親厚。
“賀兒來啦,快賜坐。”皇後風華正茂,雖上了年紀但是保養的極好,看起來十分年輕。
聽着裴賀語氣中的疏遠,她也沒放在心上,畢竟是中途養在身邊的,還沒養熟罷了,互取所需,她仍舊扮演着慈母的形象。
“喲,太子來了。”容昭玄是安侯府的獨子,皇後的外甥,從小嬌生慣養,養了一身的壞禀性,是個不折不扣的纨绔。
裴賀冷眼瞧了他一眼,沒給他什麽好眼色。
皇後容嬌知道裴賀看不上容昭玄,換了話題,緩和氣氛道:“賀兒,我昨日去你府上,你怎麽不在呀?”
“處理軍中事物”,裴賀淡淡回到,他去哪了,為何不在府上,這些都沒有必要告訴皇後。
“雖軍中事務繁忙,但你可要愛惜身子,切不可太過勞累。”
“是,多謝母後關心。”裴賀端起一旁的茶盞,輕抿一口,既然要裝作母慈子孝,他不妨也就捧捧場。
“太子表哥是軍中繁忙,來不及回府,還是溺在了美人鄉中,不舍得回府。”容昭玄是個說話沒門把的,随心所欲,什麽話都往外說。
前幾日那美人被裴賀奪了去,他心中可是怄着一股氣。
皇後聽他這麽說,鳳眸微擡,眸子帶着些疑惑,她知道裴賀向來不進女色,身邊連個侍妾都沒有,自家侄子何故說這些話。
裴賀将茶盞放到桌上,杯壁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預示着主人的不稱心,他冷冷地瞥了容昭玄一眼,“表弟怎知道的如此清楚,武安侯府在我府上安插了眼線?”
這話一出,皇後和容昭玄皆是一驚,這麽大的帽子扣在他們的頭上,可不是一件小事。
“太子表哥說笑了。”容昭玄連忙道。裴賀這眼神,這語氣讓他不由心驚。
“是呀,賀兒說笑了,安侯府怎麽會做這種事。”皇後陪笑道。
他這一句淡淡的話,聽到容嬌耳中就是頗有深意,帶着些警示的味道,是在告誡她,武安侯府的手不要伸的太長。
“還望表弟以後慎言。”裴賀唇角輕勾,卻不見眸中帶笑。
皇後本是打算與裴賀培養培養母子感情的,但是這氣氛不見的多好,她自是不敢再留他下來用膳了。
容昭玄見裴賀走了,撇了撇嘴,“不過就是個賤婢生的,有什麽了不起的,要不是姨母善心,太子的位置哪裏輪得到他坐。”
“玄兒,慎言。”容嬌瞧了自己不成器的外甥一眼,輕聲道。
現在的裴賀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毫無倚靠的少年了,皇上放了權,整個朝廷已是在他手中了,若以前武安侯府還是他的倚靠,那現在安侯府不過是要仰他鼻息的寄生蟲罷了。
容昭玄讪讪地收了話。
“你剛剛說的女人是怎麽回事?”皇後蹙眉問道。
“姨母你不知道,他前些日子從太沉府帶走了一個女奴,那女奴生的極好看,跟仙女似的。”
容昭玄話只說了一半,沒告訴皇後,那女子是從他手中搶走的。
“真有這事?”容嬌低語,向外頭瞧去,那屋外早不見裴賀的身影。
裴賀出了殿門,陳禮瞧着他的臉色就知道他現在心情不太好,他在裴賀身邊服侍久了,即使裴賀時常都是冷着一張臉,但是他也能瞧出些不同。比如昨日晚上他雖冷着臉,心裏頭還是舒暢的。
陳禮瞧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低下頭去,認真引路。
馬車駛出了宮門,向太子府開去,開到拐彎處時,裴賀突然掀起簾子,道:“直走。”
陳禮應了,這便就是不回太子府了,去城西了。
話閉,裴賀沒有直接放下簾子,而是冷冷地朝後一瞥,從出鳳儀殿開始,他就注意到了有了尾随他,是誰,就不言而喻了。
容昭玄這個不長腦子的纨绔,還沒死心。
裴賀放下簾子,“前面那個路口停下。”他淡淡地道。
原先陳禮還沒有注意到後頭的異樣,被裴賀這麽一提,也察覺到了不同。
那容昭玄是個沒腦子的,那些被他派出來尾随的侍從也不大聰明,生生入了裴賀的圈套,等他們反應過來,為時已晚。
陳禮一把刀橫在了他們的脖子上。
“容昭玄讓你們跟蹤我,你們膽子倒也挺大。”裴賀輕笑一聲。
裴賀冷臉起來,那骨子裏的狠就更加明顯了,那兩個侍從不由手腳發軟,連求饒的話也說不出口。
裴賀向陳禮使了個眼色,那刀一抹,一一個侍從就倒在地上,沒了氣,唯留一個,斷了雙臂還剩一口氣,在這夜裏看起來屬實有些吓人。
“回去告訴你家主子,還有下一次,這刀就該架在武安候脖子上了。”裴賀冷冷地留下這一句話,上了馬車。
那侍從見沒了馬車的影子,才回了魂,撿回了一條命,雖雙臂盡斷,雙腿還是健全的,跑得比狗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