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15
Chapter15
第二天白楠唐醒來,鼻腔裏充滿了甜腥的血氣和消毒藥水的味道。
扭頭一看之下,才發現原來是醫生在給他換藥。
白楠唐揉揉頭坐起來,發現身上竟然蓋着被子,心下微顫,想着許是護士過來拔針的時候幫她蓋的,反正怎麽都不可能是他。
抓着被邊的手,握緊。
“你忍着點。”一道男聲響起,是容醫生的。
随之響起的,是時司承淡淡的一聲嗯。
白楠唐看過去,就發現容醫生撩起紗布後他的肚腹上,滿滿的都是血。
紅色的鮮血染了肌膚,渲出一簇紅梅淩亂的鋪開在腹肌上,肚臍右下側,有一道長長的疤痕,皮肉綻開,看着都覺得揪心。
白楠唐當下就慌亂了,眼裏的心疼如決堤的河壩,不顧一切沖洩而下。
她想到他傷得重,卻沒想到會到如此地步。
心被揉成一團,踉踉跄跄幾乎跌下床,白楠唐鞋都沒穿就跑去了他床邊。
容信用鑷子夾了藥棉,毫不猶豫的就往傷口上擦,毫無溫柔可言。
時司承頓時咬緊了牙關,可眉頭還是皺了起來,疼痛。
“你輕點!”白楠唐急了,朝着容醫生發了火。
容信的手一頓,擡眼看向床上的病人,意思是:什麽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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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司承掃他一眼,對他的眼色置若罔聞,淡淡地別開目光去。
容信尴尬着,硬着頭皮繼續手上的動作,只不過下手更重了些。
金牌醫生被如此忽視,擱誰都得不爽。
不過醫生就有這麽個好處,整人報複從來都不用發愁。
被容醫生這麽一弄,時司承的臉色頓時難看到了極點,嘴角連抽了兩下,眼神不滿的紮向床邊的這位容醫生。
人民醫生為人民?
屁!
在容信這裏,都是胡扯!
白楠唐顯然也看到了他難看的臉色,心裏着急,當下就抓過容信手中的鑷子,皺着眉把他推到一邊,臉色很沉。
容信趔趄一下站定,看着眼前已經炸毛的這位,認出她是那天在時司承家裏的那個後,心中頓時了然。
小兩口感情還挺好……
“這樣的話,那就勞煩這位小姐了。擦好之後出去找我就行。”匆忙留下這兩句,容醫生頭也不回的就帶着屋裏其餘的護士醫生撤了。
室內頓時只剩二人,氣氛瞬間微妙起來。
白楠唐看着傷口犯了難。
這種事情,要說光看看還勉強能夠,但是實際動手的話,就真的太下不去手了。
“怕了?”時司承觑她一眼,語氣雖然沒有平時強硬,但也很有挑釁的意味。
白楠唐認定他現在毫無欺負她的力氣,便揚起下巴,當即回嘴回去:“誰說我怕了?”
“那你倒是動手。”他看着她,竟然還滿懷期待的。
她窘迫,又不肯服輸,只能硬着頭皮拿藥棉給他擦藥,動作生硬得很。
傷口,好幾次被她按的很疼。
他悶哼,頓時想叫容信回來了。
白楠唐也覺得心裏很過意不去,于是便每擦幾下就擡頭看看他的臉色,搞得氣氛非常尴尬。
“要不然,你讓容醫生再回來?”她心虛地縮縮脖子,懼怯地看着他。
時司承呲牙,“你攆走的,自己去。”
“……”白楠唐囧,特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雖然她不疼,但她仍舊能察覺到他身體細微的繃緊,心,也跟着顫抖。
時司承也好受不到哪裏去。
這個女人關心他的樣子,那微蹙的秀眉,緊張的神色,還有因緊張導致嘴唇幹澀所以不斷伸舌舔唇的動作,都讓他體溫升高,一股無名火一路燒灼着血管。
醫用托盤裏,浸透鮮血的藥棉不斷積壓。
二人頭上,均是汗水密布。
白楠唐着急,又怕他疼,就想找個話題聊聊,用來分散他的注意力。
想了一圈後,便脫口而出:“你傷口怎麽這麽嚴重?”
時司承從模糊的意識中分辨出她的話,回道:“街頭暴.亂。”
“這我知道了,”白楠唐處理好傷口,放下鑷子,終于松了口氣,“我的意思是,昨天不是好了嗎?怎麽突然又這麽嚴重了?”
“還不是因為……”還不是因為你在旁邊。
他本是要這麽說的,但剩下的幾個字都沒能順利出口,便被重新咽了下去。
白楠唐疑惑,“嗯?因為什麽?”
“沒事,我心煩。”只一瞬間,他就恢複了之前的泰然自若,好像剛才差點說漏嘴的不是他一樣。
“……”白楠唐垂目撤開目光,撇撇嘴,“下次再睡不着,可以找我說說話。”
時司承聞言,掀起眼皮看她,看到她的樣子,忍不住擡手想把她抓過來,不料卻被她不着痕跡地避開。
他眸色一閃,臉色更不好了:“你躲什麽?”
白楠唐有些驚慌,下意識去看他的臉色。
那一剎那,四目在空中交彙。彼此眼中,流露出了不一樣的情愫。
“過來。”他開口,話間帶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感和渾然天成的高貴。
白楠唐抓抓衣服邊,緩慢的把手放進他的大掌掌心。
下一秒,整個人便被帶着向前一撲,整個人瞬間跌在他懷裏。
白楠唐掙紮,撐着胳膊要起來離開他,可方一動,便被他有力的胳膊給抓了回去。
“你傷口還沒好!”她嗔,不安分的扭動,擰着眉去摳他的手。
“別動,我有傷。”他的眸子,很深,像一汪大海,讓她不自覺沉醉深陷。
抓着他長指的手,松了些,安靜的由他抱在懷裏,很有安全感。
她的柔發,瘙癢着他的下巴和脖子,癢癢的。
時司承望着天花板,思緒漸漸飄遠,白楠唐趁他分神,連忙從他懷裏掙脫了,磕磕巴巴的滿地找借口:“我……我去找容醫生。”
話一說完,掉頭就跑掉了。
時司承看着她離去,心裏又燥起來,剛才的熱血,一股腦的都湧進了胸膛,悶得很不好受。
正在這會兒,容信進來了。
他看他看,又瞥見床頭櫃上那一托盤的藥棉,不由啧一聲,稱贊道:“不錯嘛。我可以很權威的站在醫生的角度告訴你,你那方面的功能絕對滿分。”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他的語氣很沉,滲着冰渣。
容信不以為意,掃他一眼繼續:“你沒瞧見剛才那姑娘的臉,紅得要滴血一樣。不用想也知道,你肯定是又欺負人家了。”
時司承冷冷一眼紮過去,眼風很厲,“再說我回國就把你醫院拆了。”
“這是在米蘭,又不是在A城,你想幹什麽?造反啊?”容信用手背擦擦額頭上的汗,回瞪他。
而後再看看他的傷,滿臉的無可奈何。
這人是有多久沒碰女人了?一見女人就這麽忍不住……
活該止不住血!
忍無可忍,問:“我說老唐,你昨晚上到底幹什麽了?傷口能裂成這樣。”
“不關你事。”
“……”容信默,讪讪的處理傷口。
過了一會兒,床上某人突然開口朝空氣罵了一句。
鼻腔裏滿是刺鼻的血味和藥味,可他仍舊聞到了鼻尖還萦繞着的,她身上好聞的味道;耳邊響起的瓶瓶罐罐的聲音,但他并不覺得煩。
那個女人之前的一舉一動,都清晰明了的印在了自己腦海中。
這種感覺,很不好受。
白楠唐的臉紅的像是番茄一樣,頭腦都熱起來,似要發燒一般。
剛才,她在他懷裏的那一刻,她承認,她那時的心就像小鹿一樣,到處亂撞。
撞的她心都化了。
可是,她們兩個,真的像旁人說的那樣,是不可能的。
兩個仇人,說什麽都不可能聚到一起。
白楠唐咬住唇,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眼神空洞,一時無言。
這會子,容醫生出來了。
他摘下口罩,斜眼看她,兩秒鐘後,踱步走到她身邊來。
“他,怎麽樣?”她的話,有些磕絆。
“恕我直言,出血太多。”
白楠唐目光終于有了聚焦,被不知所措給填滿,“那怎麽辦?”
怎麽辦?怎麽辦你倆不知道嗎?
容醫生內心诽腹,清清嗓子,一本正經道:“你今晚上別跟他住一屋了,他昨晚翻身翻太多,傷口都裂了。”
白楠唐很奇怪:“沒事他翻身幹嘛?”
“因為……”容信拖着長腔,想了一圈,再說話時語速很快:“因為佳人在側,他忍不住。”
他說的太快,以至于白楠唐沒聽懂,于是又問他他剛才說的什麽。
“沒什麽。”容信面不改色心不跳,“我還有事先走了,再見。”
還沒等她再問話,容醫生就腳底生風似的溜了。
白楠唐撓撓頭發,想着也沒有什麽事,便坐在走廊椅子上給孩子打電話。
好幾天不見,怪想他的。
“大白!”電話被接通,那頭傳來孩子清脆奶亮的聲音。
白楠唐心頭一甜,聲音溫柔許多:“乖小白,有沒有想大白啊?”
“想!想死了!”說着,那頭的聲音就染上了厚重的鼻音,悶悶的,“大白你快回來好不好?幼兒園的小床好硬哦。”
白楠唐心頭一疼,鼻尖冒起了酸泡泡,“好,過些天我就回去。”
“那要幾天呢?”小白委屈巴巴地問。
她想了想,“大概……”
“和誰打電話這麽開心?”時司承幽冷的聲音乍然從身後傳來,吓得她差點握不住手機。
“你,你怎麽出來了?”白楠唐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的開口問。
時司承臉色很不好看,眼神看住她:“你就是這樣照顧病人的?”
她那樣了?
白楠唐偷偷瞪他,真是個莫名其妙的男人。
正在這時,電話那頭的小白寶貝突然就喊了聲:“大白!”
白楠唐聽見這一聲,緊接着呼吸驟然一停,內心忐忑得厲害,臉色匆匆的挂了電話。
她怎麽忘了挂電話呢?!
時司承沒聽清電話那頭的聲音,反倒是看見她手指飛快挂電話的動作和複雜的臉色。
眉心,不由蹙緊,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手機拿來。”
“?”
“拿來。”他又重複,完全命令式的語氣。
白楠唐往懷裏護了護手機,警惕的看他,絲毫沒有要給他的意思。
時司承臉色更冷,自上而下睥睨她:“拿不拿?”
她被他盯得不自在,往後撤撤身子與他保持一定距離,緊張的咽口唾沫,道:“這個,我去樓下買午餐。”
說完就想跑,但時司承動作更快,大掌扣住她的腕子,一個發力,剛剛邁出一步的人兒便被拽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