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當初不知情,總覺得季钰離開肯定是不愛他了,變心了,那段時間的謝不臣總感覺天要塌了一樣,整天渾渾噩噩的,自從霍老那次之後他才明白,兩個心意相通的人也會因為外界的不得已而分開。
所以說,緣分這種東西很奇妙,總在該來的時候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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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人總會時來運轉,不會一直倒黴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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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的這些年他去過很多地方,去過教堂聽牧師禱告,親自去斯裏蘭卡挖寶石結果半路汽車抛錨推了半路,就連大學裏舉辦的橄榄球比賽他也跟着去湊過熱鬧,沒有目的地,自由的像随處可去的風。
住所大多都是何懷愁操心,國外不安寧,白天走在大街上也會碰到黑。人劫。匪。在國外的五年裏,季钰除了人沒被偷走之外,能偷的全被偷過一遍,好在有何懷愁每次都能在他“名譽不保”前及時出現。次數多了他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了,後來去pretty place時帶了一條十字架項鏈,悄悄請神父幫忙用聖水給開過光送給何懷愁。
把十字架遞給何懷愁時,他拿着看了很久:
“這個,太麻煩,下次,可以送平安扣。”
說完,他倏然意識到了什麽,立刻收緊了禮物,破天荒頭一次很緊張地盯着季钰,氣氛一下子變得難以言喻。
季钰伸手戳戳他的臉,問他怎麽了,然後勉強笑了兩聲說自己沒事,接着一個下午都沒再開口說過一句話。
為了離開的徹底,季钰封存了之前用過的電腦,手機,文件和一系列電子設備,連那副戒指都存放在了箱子裏,閉着眼睛随便設下連自己都不知道的密碼。
弄完了之後,季钰看着那枚還沒掌心大的鐵鎖,自己都覺得有些可笑。
那些二十多年也沒有理明白的關系感情,如今被這一道鎖徹底隔在了兩端,斷的幹幹淨淨。
冬天去立本首都,大使館通知他們簽證出了問題,那天正巧趕上季钰雨露期,何懷愁便一個人收拾收拾就去了,一直來回跑到晚上,回去的時候,何懷愁在去一家壽司店的路上被攔了。
等季钰接到醫院的電話,已經是第二天中午。
他匆匆忙忙趕到醫院,何懷愁正坐病床發呆,聽護士說,他跟那夥人起了沖突,雙方纏鬥了很久,後來是他被敲了一悶棍引起行人注意報警了才被送到醫院,所以頭上纏了很厚的紗布。
他昏迷到現在才醒來。
季钰問知不知道今天幾月幾號,何懷愁還給他一個白眼。
何懷愁: “莫名其妙。”
話不是好話,但好在人沒變,他松下口氣,脫了外套,裏面還穿着睡衣。他笑着解釋說覺得這個畫面很眼熟,像狗血劇裏正要恩愛的夫妻突然其中一個被撞失憶,醒來之後再茫然的問一句“你是誰”。
說着,他自己先不笑了。
何懷愁: “接着說,然後呢”
“……”
季钰撓撓臉: “我開玩笑的。”
“呵,”
何懷愁扯出冷笑,把頭別開。
過了一會,他又別過來: “季钰,你不好奇,為什麽這次,我會受傷”
季钰懵然: “因為……你被偷襲了。”
“不是。”何懷愁喘了一口氣,說: “是因為,他們要我的十字架。”
“啊”
“你送的那個。”
“一個十字架而已,為什麽不給他們呢”
“因為送的人是你,要什麽,都行,這個,不給。”
季钰一下子就愣了。
何懷愁斂回目光,垂着腦袋眼睛盯着放在腿上的手,整個人似乎都耷拉下去: “我都這樣了,你還不明白嗎”
氣氛霎時死寂。
季钰倏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一時間手腳無措起來,表情也有點僵硬。
“……”
何懷愁低着頭,雙手攥着床單的手在發。抖。良久,他一點一點地松開攥成一團的床單,突然沉悶地冷哼一聲:
“我是說,我很喜歡那個十字架,不是你。”
“啊,是這樣啊。”季钰拍拍胸脯,一下子就軟到椅子上,從頭到腳狠狠地擠出去一長串喘氣: “還好還好……幸好是我誤會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接你的話了。”
“……”
季钰眨眨眼: “我不是那個意思。”
何懷愁吸了吸鼻子,擡眼嫌棄般瞥他:
“自以為是。”
經過剛才那場誤會,季钰可太喜歡現在高冷的何懷愁了,憑他怎麽怼都不帶回嘴的,大概何懷愁也不想浪費唾沫,拿起床頭櫃的平板給他。
那是一張監控錄像被截下的一張圖,放大了角落裏的某個路人,像素很糊,五官幾乎成了馬賽克,但從外形輪廓中季钰仍一下子就認出了是誰,心裏“咯噔”一下,大腦當場宕機,一片空白。
圖片上的那個人是謝不臣。
許久不見這個人了,徹底消失在了季钰的世界,在國外也從來沒有人再提起過,記憶中對那個人的印象甚至開始模糊,有些時候季钰甚至會記不清楚他已經離開雲海幾年了,有時候又覺得他好像一直都在旅行從來沒有去過雲海。當看到這張不是很清晰的照片時,大腦仿佛被打開了回憶的匣子,腦海的那些陳舊的畫面一下子變得鮮活起來。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從來沒有忘記過任何的從前,只是沒有人願意打開而已。只是放在現在來看,已經面目全非,再不能回去了。
好比一面被摔碎的鏡子,粘得再嚴絲合縫,但每一塊中間都還有細小的隔閡;或者冬天枯萎的枝丫,外形還在,裏面已經沒有能繼續輸送養分的導管。
窗外陽光煞白,糊雪白的牆壁,季钰臉上,映得他與慘白的病房幾乎融為一體,沒有一丁點血色。
“什麽時候的照片他怎麽會來這”
“這裏的警察調出的錄像,是在大使館截的。”
警察根據何懷愁遇害一路的監控追蹤兇手,所以謝不臣應該出現在兩天前的大使館。
他把那張模糊的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舍不得松手,又不敢徹底陷進去。
何懷愁把目光從他那不動聲色地轉到一邊,吸了一口涼氣道: “我好像,在米蘭也見過他一次,悉尼也是,他好像是專門來見你的,這個人應該還喜歡你。”
頓了頓,他又說道: “我聽雲海的朋友說,貧民窟的那道牆好像要拆了,你要是想去湊熱鬧,簽證,在床頭櫃裏。”
何懷愁說完,掀開被子伸腳胡亂塞進拖鞋,伸手快速蹭了一下眼尾就自己出去了。
在那天的病房裏何懷愁其實是撒了謊的,貧民窟那事并不是他從朋友那偶然聽到的,而是專門托人去打聽了很久。
為了拆掉貧民窟的事,謝不臣就差直接被暗。殺了,泰安各大勢力齊力施壓對抗。所幸謝不臣有個頂級alpha的身體,不至于在被暗。殺前先猝死。
因為這事在泰安鬧得太大,謝不臣在拆掉貧民窟的高牆時也同時在極力的壓熱度。那道牆已經有了百年歷史了,頭一次被拆掉,這種事情是根本壓不住的,短短半天便傳遍了整個雲海,許多老百姓紛紛前來觀看,大家都是窮得只穿褲衩子,哪有什麽弱肉強食,老百姓打壓老百姓那一套,能出力的出力,不到兩天,那道又高又厚的圍牆被拆了個徹底。
然後謝不臣協助政府給每一個人發了身份證,用謝家的財力修葺房屋,只要在貧民窟有房子的,新房子也有他們的一份,沒有房子的,有臨時住所,交錢就能一直住。當然也有不少鬧事的,但都被周行給鎮壓下去了。
遠方警笛長鳴,高牆倒塌時鋪天蓋地的灰塵像是給整座城市蒙上了一層霧氣。天才蒙蒙亮,申請住房的人便已經排起長龍,正朝着無限的未來奔進,嘈亂聲中他甚至還聽到周行揍人的怒喝聲。
謝不臣獨自去了江邊抽煙。為了這件大事謝不臣整整用了兩年時間,耗費了無數財力,定點扶貧了不知道多少次,如今臨了收尾,他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才感覺到疲憊。
更多的是失望吧,畢竟在他的原計劃裏,還要有另外一個人陪他一起看到圍牆推倒的那一刻。
“謝總。”
張斯瑞從遠處走來,遞給他一件黑色風衣: “天冷您穿上,剛才小賀總電話讓我給您傳話,說晚上您務必參加慶功宴,他要帶一個人給您看。”
“啧。”謝不臣不耐煩道: “這個月他已經開了三次了,告訴他我不去。”
他不耐煩的并不是賀蘭山多次慶功宴的邀請,而是他會在宴會上胡亂帶一些omega塞給他,美其名曰幫他走出感情的陰霾,可他根本不喜歡。
對,看都不想看。
眼見謝不臣的臉色愈發陰沉,張斯瑞倒吸一口涼氣,默默地離開了,留下謝不臣一個人靜靜地對着江面發呆。
五年來謝不臣并沒有太大的變化,臉龐一如既往的英俊,五官筆挺,那雙深邃的眼睛如鷹隼般銳利而顯得整個人都非常冷酷。他穿着風衣站在寒冷的江邊比偶像劇裏的沒了老婆的男主還要帥氣。
恰巧,遠處傳來悠悠五弦琴演奏的小曲:
“I stood by the river and saw your shadow in the water。
如果我在臨水照影時想起你。”
謝不臣還記得這是季钰最喜歡的歌曲,每次聽到都會跟着旋律哼起來。
在并不是很清澈的江面清晰地映着他的倒影,他看到,自己嘴角不自覺地微笑。
“Then,will you feel my strong yearning
那麽,你會不會感覺到我濃烈的思念”
水面的倒影非常清晰,連他眼裏的情緒都能看得一幹二淨,可莫名的,他總覺得在水裏的明明是季钰的影子。
他看到的仿佛不是自己在笑,而是變成了季钰在水裏沖他笑。
他怔住了,着急的下意識地反射性擡頭。
其實這個動作他已經做了無數次,他每一次都在幻想和季钰的重逢,只是每一次的期待都會落空。
果然,他這次除了濃厚的霧霾什麽也沒看見,耳邊仍在回蕩人群的喧嚣聲。
他不禁自嘲搖頭,心想自己大概是走火入魔了,才會有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恰巧,晨曦的第一抹金光從江面升起,照亮了整座城市,連同那些灰色的陰霾也一同驅散,随之帶來的是和他想象無數次的畫面一樣——
季钰穿着雪白的西裝,還是那一頭的黑發,被修剪得剛好到耳稍,睫毛很長,幾乎能抵着額頭垂下的發尾,看起來特別乖,像十七八歲的高中生那樣純粹。
看見不喜歡吃的菜會下意識的拱鼻子,實在沒有就一直喝水,飯後擦兩遍嘴。總是很害羞,對他說一句情話就能臉紅半天,一到他時,平日裏再伶牙俐齒的也會變得笨嘴拙舌起來。
不論謝不臣如何回想,當這個人活生生地正站在對岸時,他還是會下意識地心跳漏了一拍,緊接着鼻尖酸熱。
耳邊仿佛再次響起了五弦琴演奏的歌曲:如果,我在臨水照影時,想起的人是你呢
在那一刻,思念達到了頂峰。
“季钰。”
他隔着江面喃喃喊了一聲。
對岸的人被吓得瞪大了眼,轉身就想跑,不過江邊石頭多,他跑兩步腳下被絆倒,整個人都摔得眼冒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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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大家!【磕頭】
真就想直接在這裏完結啊……
謝謝灌溉的營養液啵一個,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