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官與紳
第四十九章 官與紳
賀恂見狀,也跟着躺在太子身旁環抱住他。
姜冕翻了個身,在賀恂懷裏尋了個舒服的姿勢。
他迷迷糊糊的說:“這樣也很好,若能如此呆一輩子就好了。”
賀恂撐着腦袋看他,問:“殿下這是什麽意思?”
“這裏遠離京城,沒有那麽多的爾虞我詐,更重要的是還有你陪着本宮。”
賀恂輕吻姜冕的唇角,他道:“此處尚有佞臣小人,如此于殿下來說就已是世外桃源了嗎?”
姜冕沒睜眼,卻撫上賀恂的臉頰,他輕聲道:“天道忌滿,人事忌全,如此已經很好了。”
兩人一覺睡到下午,期間楊恩又來請過。
姜冕穿好衣服,笑道:“楊刺史一而再再而三的來請,咱們總不去也不是辦法,擇日不如撞日,正好去他府上叨擾一頓晚膳。”
賀恂對殿下的決斷從無異議,兩人很快就到了楊府門前。
可奇怪的是,楊恩竟然并不在家。
太子殿下奇道:“上午你家大人還去請本宮,怎麽這會子又出去了?”
楊家的管事說:“我家大人見殿下疲乏,便去城郊散粥去了。”
“本宮看你們徐州城裏的百姓生活得不錯,怎麽還需要大人親去散粥?”
那管事長嘆一聲:“殿下,這事情說來唐突,但小人不得不向您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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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冕挑眉,示意他說下去。
據這管事所說,城外居住的人都是些難民子弟或者是罪犯的家屬,他們不與本州良民同等。
姜冕冷哼:“本宮怎麽不知道我朝有這樣的律法?”
管事苦笑:“在我們家大人沒來徐州上任之前也不知道此等律法呀!”
“管事,茲事重大,不可亂說!”賀恂上前一步,面色冷峻。
這管事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他連忙把太子二人帶進小廳,屏退了衆人。
他見四下無人,便撲通一聲跪在太子殿下面前,哭訴道:“還請殿下救救徐州,也救救我們家大人吧!”
姜冕施施然坐下,道:“請說吧。”
“徐州城內是皇上的地界,城外就是鄭家的天下呀!”
姜冕一愣,問:“此話怎講?”
那管事說:“這鄭家是徐州世家豪紳之首,百年來盤踞于此魚肉百姓,他們販賣私鹽,嚣張無度,最是惹人憎恨。”
姜冕垂眸:“既然如此,楊恩身為徐州刺史為何不管此事?”
管事臉色一變,長嘆道:“管不得呀……”
正巧此時,楊恩從外面歸來,他風塵仆仆推門而入,見屋中如此景象,一時間怔愣在原地。
太子瞥了他一眼,冷笑:“楊恩,你玩忽職守,勾結劣紳,魚肉百姓,你可知罪?”
楊恩順勢跪下,他拱手昂頭:“臣知罪,可臣确實是一片丹心。”
太子看了一眼賀恂,後者心領神會。
賀恂上前來把楊恩從地上扶起來,道:“楊刺史不妨細說,殿下自會明察。”
楊恩長嘆一口氣,才道:“微臣三年前離京來到徐州任職,一開始時那鄭家也是百般讨好賄賂,臣都當場拒之。臣當時也想鏟除劣紳,為民除害,奈何那鄭家不僅有徐州諸位世家擁護,還有高人在京城提點啊。”
姜冕冷笑:“高人是誰?”
楊恩搖頭:“那人極為神秘,臣無能,不曾得知。”
姜冕并不怪罪他,“無妨,今日鄭長史就要修書進京,本宮已經派人盯着他了。”
楊恩本以為這個太子殿下也如同以前京中來得那些高管一樣,那些人要麽糊塗昏庸不明真相,要麽就是和那個鄭家蛇鼠一窩的。
他這才有心思仔仔細細的看一看太子。
這位太子殿下容貌雖然豔麗無雙,可眉眼間卻盡是堅毅清澈,身姿更是挺拔猶如一株青松。
日後江山社稷到了這樣的人手中,百姓估計也會少受點苦吧。
“楊刺史,昨夜本宮和賀伴讀曾夜訪鹽礦,見許多人在制鹽,這些人可都是徐州大牢中的犯人?”
楊恩搖了搖頭,輕嘆道:“那些人多是些老實百姓,鄭家欺男霸女,不把百姓當人啊。”
說罷,他抹起了眼淚,垂首頓足道:“下官身為徐州父母官,竟連百姓都保護不了,實在是愧于江山社稷啊!”
從刺史府出來,姜冕心情分外沉重。
他抿唇,良久才道:“好官敵不過惡紳,這徐州城還真是水深火熱之地啊!”
賀恂握住殿下的手,試圖借此給予殿下幾分力量。
姜冕回握住賀恂的手,望向遠方,冷笑道:“來了這麽些日子,咱們也應該去拜訪拜訪鄭家了。”
第二天姜冕起了個大早,帶着賀恂就往城東鄭家的宅子去了。
鄭家不虧是這徐州城的土皇帝,就連宅子也大的吓人。
姜冕饒有興趣的看着面前高大的朱門,輕笑道:“這條街全是鄭家的府邸麽,真是好大的派頭啊。”
賀恂啞然,他敏銳的察覺到了太子殿下強壓下去的怒火,畢竟就連永樂侯府都沒有這個鄭家一半大。
鄭家門頭顯然也是見過幾分世面的,他見姜冕和賀恂兩人氣度不凡,也不敢怠慢,急忙進去通報。
不一會兒,鄭家家主和那位鄭長史就帶着一群鄭家子孫迎了出來,他們呼呼啦啦跪了一地,高呼太子千歲。
姜冕審視着腳下跪着的老老少少,一眼就找到了那天在酒館與自己起沖突的鄭文。
鄭文當然也認出了太子殿下,他匍匐在地,無法控制地顫抖着。
姜冕不說平身,反而道:“鄭員外家資雄厚卻教子無方啊。”
鄭文的爹鄭毅愣了一下,試探道:“殿下這是什麽意思?”
姜冕冷笑一聲:“那一日貴公子在酒樓對本宮大不敬來着,您還不知道嗎?”
鄭毅心裏涼了半截,他知道這個太子殿下來者不善,卻沒想到他會先從自己的兒子開刀。
鄭毅的弟弟鄭長史混跡官場多年,連忙出來打圓場:“殿下恐怕是認錯人了吧……”
賀恂不冷不熱的打斷他的話:“那一日鄭文自報家門說他是鄭毅員外的兒子,難道是殿下誣陷他不成?”
鄭毅冷汗連連,急忙擺手說不敢。
姜冕本就想借着鄭文給他們一個下馬威,“既然如此,那就先把鄭公子帶走審問審問吧。”
鄭文從小到大錦衣玉食,哪裏受得了牢獄之災。
他慌不擇路道:“太子殿下饒命,饒命!”
很快,他發現姜冕并不搭理他,便轉而求自己的叔父。
鄭長史雖橫行霸道慣了,卻也不敢公然與太子作對,只好忍痛扭過了頭。
為了以防萬一,姜冕此次前來帶的都是從京城帶來的金吾衛,很快鄭文就被押解下去。
姜冕這才不緊不慢的讓鄭家諸位起了身,他笑:“早就聽聞徐州鄭家,只是前幾日事忙,今日才來拜訪,鄭員外不會怪罪吧”
鄭毅臉色蒼白,他一邊把太子殿下往裏面請,一邊暗罵這太子翻臉比翻書還快。
太子殿下慢悠悠的跟着鄭毅巡視府宅,突然問:“你們兄弟倆倒是少見的和睦,竟然還沒分家。”
鄭毅幹笑兩聲。
鄭長史道:“不怕殿下笑話,這處宅子是我們鄭家的祖宅,我們兄弟倆都舍不得從小生長于此的情誼,一直就在這住着了。”
姜冕點頭:“這樣大的宅子應該也夠住吧。”
賀恂适時開口:“這裏比微臣家的宅子還大呢。”
鄭長史臉色微妙,他知道賀恂的身份,也明白這句話是為反諷。
姜冕沒多說什麽,他帶着賀恂長驅直入,頗有幾分賓主倒置的模樣。
鄭毅沒見過地位如此崇高的人物,他誠惶誠恐地跟在太子身後,生怕後者從這裏找出什麽不該有的東西。
此處富麗堂皇,不該有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可惜今日帶的人手不夠,又缺乏證據,不能貿然動手。
太子殿下轉了半天,笑道:“好了,叨擾半天本宮也該走了。”
鄭毅連忙道:“還請殿下賞臉,嘗嘗小人家的飯菜。”
姜冕和賀恂對視一眼,也不多客氣,順理成章地坐在了餐桌前面。
鄭毅家的廚子也有些厲害,做得一桌菜很合太子殿下的胃口。
待到吃飽喝足,姜冕起身告辭,鄭毅送他到門口。
“殿下,”鄭毅突然叫住了姜冕,擔憂道,“犬子無狀,實在該罰,不知殿下要怎麽處置他?”
姜冕但笑不語。
賀恂冷淡道:“冒犯太子是什麽罪,員外心裏應該清楚。”
鄭毅見狀,連忙讓人捧出一方一臂長的錦盒。
他谄媚地打開錦盒,裏面十幾條沉甸甸的金條緊密的挨在一起,金燦燦的晃人眼。
姜冕挑眉,問:“這是什麽意思?”
鄭毅道:“一點小心意,還請殿下笑納。”
姜冕莞爾一笑,朝賀恂道:“還不快拿着。”
賀恂依言接過,不動聲色的蓋上了蓋子。
鄭毅還眼巴巴的看着姜冕,希望後者能給出一個令人安心的保障。
可太子殿下已經上了馬車,連頭都沒回一下。
待到太子儀仗走遠,方才一直沉默的鄭長史忍不住啐了一口。
他冷聲道:“這個太子不是個好纏的!”
鄭毅的兒子成了階下囚,這會子正急的團團轉,忍不住道:“光罵有什麽用?你侄子的命還在人家手裏呢!”
“兄長莫慌,”鄭長史眼珠已轉,奸笑一聲,“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就算他是太子又如何,也不看看這徐州是誰的地界!”
鄭毅立即明白過來,可他又覺得不妥:“你難道要……”
鄭長史咬牙:“哥,此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猶豫不得了!”
【作者有話說】:徐州副本大概要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