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負荊請罪
第三十三章 負荊請罪
賀恂在刑部門口被攔了下來,他連忙拿出高皇後小印,這才得以通行。
殘燈無焰,可他還是一眼就看見了月輝下的殿下。
太子殿下閉着眼睛,眼睫微微顫動,眉心蹙着,孑然一身,似有千般惆悵。
賀恂走過去,輕聲道:“殿下……”
姜冕緩緩睜眼,他問:“金玉冠何來”
賀恂眸色顫動,他如實回答:“那日首飾鋪子買來贈予殿下的。”
太子殿下坐直了身子,他摸上發頂,粗暴的扯下發髻上的金玉冠,如瀑的青絲随之傾下。
“賀恂,本宮原以為你真心待我!”
賀恂渾身都顫抖起來,他帶了哭腔:“微臣對殿下之心日月可鑒,這金玉冠之事微臣實在不知啊!”
姜冕冷笑一聲,他站起身來,狠狠地将手中的金玉冠摔在地上。
金玉冠磕在牢房的石階上,發出巨大而清脆的響聲,磕掉一角後随即骨碌碌滾到了賀恂的腳邊。
賀恂的身子随之一震,姜冕的心也随之發痛。
“殿下不肯信臣?”賀恂看向太子的目光訴說着心碎。
“如何信你?”姜冕扭過臉去不再看他,“本宮連父親母親都不敢信,又怎麽能信你?”
賀恂無言,他一半心疼一半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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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恂,你讓我如何信你?”
太子殿下忽而又看想了他。
賀恂俯身撿起了那金玉冠,他道:“殿下,臣一定會把您救出去的。”
賀恂在這牢房裏一待就是半個月,這半個月裏他被好吃好喝的供着,老皇帝也不限制別人來探望他,可以說除了不能出門以外,其餘的和往常沒什麽不同。
在這半個月裏,秦旌來過,齊雲生來過,姜映月也來過,甚至連姜翎也來過。
唯獨賀恂不曾再來過。
那天晚上太子殿下摔了金玉冠,卻并沒再受處罰,獄卒又給他送來許多發冠簪子,都是他平日喜歡的款式。
據秦旌等人所說,老皇帝現在每逢談到太子的事情,都是一個模棱兩可的态度。
甚至有幾個谏官上書說老皇帝暴虐,怎能為了一個不知從何來的金玉冠就如此嚴懲太子殿下。
姜冕已經對這些事情不甚關心了,他能不能出去、什麽時候出去,無非是老皇帝一句話的事兒。
齊雲生坐在牢房外喝第二杯茶,他絮絮叨叨地說:“到底您是陛下的親兒子,等皇上消了氣兒,自然放您出去了。”
姜冕心不在焉地敲擊着桌面,良久才問:“賀恂……最近在幹什麽”
齊雲生無言:“他把您害到如此地步,您還想着他呢!”
太子殿下仿佛沒聽到一般,又重複了一遍方才的問題。
齊雲生無法,只好說:“他現在很忙,天天往宮裏跑,還常常見公主呢。”
姜冕冷笑:“他倒是真忙,竟然一趟也不來了。”
齊雲生無語,不知該如何接話,只好低頭喝茶。
太子殿下被放出去的時候已經過了元宵節了。
他一出門就看見秦旌、齊雲生等在門口,就連姜映月也特地跑了出來。
姜映月一見哥哥,立即跑上來,“兄長,你沒事吧。”
姜冕揉揉公主的頭:“我在裏面好吃好喝,能有什麽事?”
姜映月确認自家兄長無礙,這才親密地挽住姜冕的胳膊,頗為委屈道:“哥哥,都怪我不好,若不是聽了宮人們說城南的首飾鋪子花樣多,也不會讓你惹上這倒黴事。”
姜冕挑眉:“聽哪個宮人說得?”
姜映月掃了身後的宮人們一眼,笑道:“我不記得了,當時好像合宮的人都說城南首飾鋪子裏有好東西,這才讓我動心的。”
太子點了點頭,心裏已經有了決斷。
以不知何處來得傳聞引公主入局,就算姜冕當日不去,姜映月也多少會沾染些晦氣。
太子殿下環顧一圈,仍不見賀恂,忍不住問道:“賀恂何在”
姜映月很為難地說:“他說他要負荊請罪。”
賀恂是個認死理的人,他說要負荊請罪,還真就在這蕭蕭寒冬光着上身、背着荊棘條跪在東宮院中。
姜冕一進門就看見了他凍的發紅的脊背。
太子殿下脫下身上的大氅扔在賀恂身上,冷聲道:“進屋。”
賀恂擡起臉,他的睫毛上結了冰,鼻尖凍得通紅:“殿下不必可憐臣。”
太子頭也不回的就進屋去了:“在這打你,凍手。”
賀恂這才急忙站起身,披着那件留着殿下體溫的大氅跟進了屋裏。
太子進了屋烤了烤手,這才慢條斯理地從賀恂背後的荊棘束裏挑選了一根趁手的。
他在空中揮了揮,然後不輕不重的抽在賀恂背上,留下一道紅痕。
賀恂雙手撐地,乖巧地跪着,雙臂上蔓延的青筋在悄然訴說着他的疼痛。
“他們說是宮中有太監起了貪念,偷了那金玉冠出去,才造成這誤會,是真的嗎?”
賀恂不答。
太子冷笑,擡手又是一下,賀伴讀背上的紅痕交錯起來。
“他們還說,是你在為本宮查這件事?”
賀恂這才擡起頭,他說:“臣只要殿下還臣一個清白。”
姜冕嗤笑一聲,他扔掉手中荊條,緩緩蹲下身子,捏着賀恂的下巴讓他直視自己的眼睛。
“賀恂,你要本宮信你嗎?”
賀恂喘着氣:“要。”
太子殿下勾起唇角,在賀恂唇上印下重重地一吻。
賀恂再次順理成章地上了太子的床,他們都出奇的沉默,只遵循本能瘋狂的沖撞。
太子殿下冰涼的指尖在賀恂脊背上火熱凸起的傷口上游走,微涼的觸感讓賀伴讀有些心猿意馬。
“父皇又讓我留意着月兒的婚事,”太子殿下出神地望着搖曳的床幔,“金玉冠的事情也沒有再追究,他真的不生氣了”
賀恂說:“皇上與殿下是親父子,哪裏有隔夜仇呢?”
姜冕沒說話,天家父子之間的情誼,豈是能輕易解釋的。
就像尊貴如太子殿下,也不過因為一頂金玉冠就被下了大獄,又因為皇帝氣消了得以繼續扮演儲君的角色。
春山日暖,啼莺舞燕,嫩芽新綠,正是打馬球的好時候。
按照以往的慣例,春天京城勳貴們參加的第一場馬球賽應該是由皇家主持、皇帝親自觀摩的。
太子殿下騎射功夫了得,馬球打得也漂亮。
老皇帝特地傳了口谕,讓姜冕負責此次馬球賽。
自從金玉冠之事以後,太子殿下就再也沒見過他的父皇。
老皇帝還隔三差五的給太子殿下下達任務,怎麽樣也不像是想冷落東宮的模樣。
比之太子殿下的落魄,姜翎這個新年過得可以算是順風順水。
先不說老皇帝替他指了一門頗有助力的姻親,就說他能夠整日出入大理寺打點京中的重案、要案,也足夠讓旁人羨慕的了。
旁人羨慕,太子殿下可不羨慕。
大理寺竟是些古板老頭,一想到同他們共事姜冕就頭疼。
待到馬球賽正式開場那一日,姜冕才再次見到了他的父皇。
或許是天氣回暖的原因,老皇帝氣色看着不錯。
他威儀地掃視群臣,最終目光落在自己兩個兒子身上。
太子身穿鎏金團龍袍,發髻上碧玉簪在陽光下熠熠發光;老五一如既往低着頭,表情恭敬,一襲深紫色直綴顯得深沉穩重。
“太子,你身為儲君,今年的第一場馬球就由你和老五先開始吧。”
姜冕拱手,道:“兒臣遵命。”
姜翎擅詩詞歌賦,在馬球上卻資質平庸,他生怕自己被太子打的落花流水,連忙道:“兒臣請求和國公世子一同上場。”
說起這和國公的世子,乃是姜翎的親表哥,名叫陳珈措。
陳珈措從小和這個皇子弟弟交好,他見被點了名,連忙站出來,說:“陛下,請準臣助五皇子一臂之力。”
老皇帝見狀,笑着看向姜冕:“你弟弟找了幫手,你也找一個吧,要不人家總說孤偏袒老五。”
太子殿下裝作聽不出老皇帝的雙關語,他回頭看去,一眼就看見了秦旌那雙躍躍欲試的眼睛。
秦旌确實是個不錯的選擇,他骁勇善戰,又打得一手好馬球……
太子轉過身,說:“那兒臣就選賀伴讀吧。”
站在武将一列的秦旌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要知道原先他才是太子殿下的第一選擇啊!
賀恂此時已經走到了場地中央,施施然領旨了。
四人各自換好了衣服,又從馬嗣裏牽來自己的馬。
“若是遇見危險你就躲在本宮身後,切莫出頭,知道了嗎?”太子殿下一面擦拭着自己的月杖,一面囑咐道。
賀恂笑得甜蜜:“微臣謝殿下了。”
再看五皇子這邊。
姜翎憤憤不平的跨上了馬,他說:“表哥,待會兒咱們得給太子點顏色瞧瞧。”
陳珈措也翻身上馬:“殿下,切莫為了意氣之争傷了自己。”
姜翎根本聽不進去,他死死地盯着不遠處的姜冕賀恂二人,似是在喃喃自語:“他倆的關系也太好了吧。”
陳珈措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卻什麽也沒有說。
馬球比賽正式開始。
随着一陣鼓聲,馬球率先被姜冕擊中,裹挾着沙石朝姜翎那邊的球門飛去。
姜翎心高氣傲,哪能讓太子殿下這麽輕易地進球。
他揮着鞭子向前沖着,高聲喊道:“表哥!小心!”
陳珈措不愧是姜翎第一時間想到的幫手,他策馬奔出,身形反轉,一瞬間幾乎是倒吊在馬脖子上。
緊接着他長臂一展,月杖勾起馬球轉了個彎,飛速朝反方向飛去。
姜冕頗為贊嘆,他不由道:“陳世子還真有些英姿。”
賀恂聽了這話頗為不舒服,他斜斜地看了陳珈措一眼,感覺也不過如此。
正巧馬球飛來,他便極為輕巧的自馬背上躍起,沒用月杖,而是一腳把那馬球踹了回去。
太子殿下又忙誇他:“沒想到你打馬球也挺厲害的。”
一場馬球打完,終是太子殿下多贏了一分。
在衆人的歡呼聲中,姜冕擦了擦自己額上的細汗。
他望了一眼看臺上的帝後,朝賀恂道:“咱們該上去領賞了。”
【作者有話說】:姜翎:表哥,打虎親兄弟!咱們能贏!
姜冕(冷笑):可惜你的對手是小情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