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夏夜悸動
第7章 夏夜悸動
◎她不喜歡。◎
也許是從明天開始就開始了漫長的假期,也許是因為晚飯吃得開心,這一路上蘇卿心情格外好。連車外熟悉的街道都看出幾分新鮮美感來。
“笑什麽?”傅雪辭餘光瞥見她唇角的笑意,忍不住開口。
“嗯?”蘇卿回神,杏核眼水潤光亮,“就是想起老總裁,剛才他有點可愛。”
人都說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越幼稚是有一定道理的。她見識老總裁最多的一面是在商場上的殺伐果斷,是不怒自威的強大氣場,是面對傅家虎視眈眈那些人的防備和老謀深算。
鮮少有這樣貼近生活的樣子,生動鮮活,平易近人。傅老對待傅雪辭到底是不一樣的。
傅雪辭眼色沉了沉,“別聽他的。”
“什麽?”
“給你介紹青年才俊。”
蘇卿終于明白他的意思,一雙眼睛彎成了天邊的新月,“我知道。”
見的人多了,早就不對那個圈子和層面的人抱有幻想。
“那些人不适合正經談戀愛。”
“我明白。”蘇卿坦然到,“工作中接觸過不少,我很清楚自己融不進那個圈子。”
他們有權有勢,利益至上,婚姻對他們來說是籌碼,用來鞏固和交換利益。感情則是生活的調劑,不能說沒有真心,但是微乎其微的事她不相信會落到自己頭上。
等待別人給予施舍,永遠是弱勢那一方。
她不喜歡。
傅雪辭欲言又止,沉默幾秒輕聲說:“也不是都跟他們一樣。”
比如我。
蘇卿出神望着窗外,并沒有聽到這句話。
·
蘇卿原本計劃好好睡個懶覺來回報這幾年的忙碌,奈何生物鐘一時間改不過來,第二天一早眼睛自動睜開。
看着雕花頂棚發了會兒呆,她爬起來洗漱吃早餐,端着咖啡去陽臺享受清晨明媚的陽光。
太陽曬久了,黏黏糊糊的困意席卷而來。蘇卿睡了個回籠覺,睜眼已是下午四點。
手機裏數條未讀信息和未接電話,來自溫迎的轟炸。
她馬上回了信息,下一秒電話就打進來。
“我親愛的大小姐,你這一辭職連人都找不到了?”溫迎在那邊問,“幹嘛去了?”
蘇卿将空調被往身上扯,笑着回答:“我剛睡醒。”
溫迎:“……”
好吧,可以理解。要是給她幾天假期,她肯定手機一關睡個昏天暗地。
不對,不能關機,還得叫外賣。
“我今天不用加班,晚上一起吃飯?”
“好啊。”蘇卿一口應下來,“正好把我家鑰匙給你,我準備回家長住,這邊有什麽事你幫我照料一下。”
約定好,她又躺了一會兒,起來簡單化個妝就出門了。
烤肉店在商場一樓,走進去瞬間被熱鬧喧嚣包圍。密密麻麻的人群圍在舞臺邊,手裏舉着娃娃和自制的應援扇,一邊尖叫一邊揮手。
原來是有明星在站臺。
路過時蘇卿出于好奇心朝臺上看了一眼。
布景板上挂着一副巨大的明星照片,旁邊是醒目的品牌LOGO。年輕俏麗的女明星正在跟粉絲做互動,笑容甜美可愛。
會場下不時有人聲嘶力竭地大喊:
“馮清悅看這邊!”
“悅悅媽媽愛你!!!”
喧鬧中主持人出來控場:“大家這麽熱情,我們的悅悅都害羞了。哎呀你們看看她是不是臉紅了……”
配合着解說,馮清悅笑容變得腼腆。
蘇卿看着臺上的人忽然就沒了胃口。
她遠離人群給溫迎打電話,“我已經到盛勢百貨了,烤肉店人太多了要排好久的隊,我們換一家吧。”
溫迎無所謂,“可以啊,那去步行街吧。”
挂斷電話,蘇卿走向門口,将喧嚣甩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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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蘇卿拉着溫迎喝了點酒,五十五度的高度白酒。
大學畢業之前她幾乎滴酒不沾,出去聚會最多喝點啤酒。這幾年在職場算是歷練出來,需要應付的場合太多,酒可以不喝,但不能不會。
溫迎以為她是因為開心,也陪着喝了好幾杯,最後醉得東倒西歪,還是蘇卿把她送回去的。
醒了一上午酒,蘇卿下午開車回家。
外公外婆住在老城區,早年有點閑錢買了塊地,自己建了兩間平房。後來蘇卿母親賺到錢,就把平房推了重新起了兩座古色古香的小獨樓。院牆重新修繕,種上點花花草草,倒是有點別墅的味道。
蘇卿從小在這裏長大,對一磚一瓦都有着深厚的感情。
兩個老人看見她推着行李箱出現在家門口,蒼老的臉上除了震驚就是高興。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蘇卿笑着張開雙臂。
外婆自己開了個裁縫鋪,當時正在踩縫紉機。緩過神後丢下手裏的活就迎了出來,“卿卿,你回來了?!”
“外婆我好想你。”蘇卿彎下腰抱住矮她半頭的小老太太。
當晚外公在院子裏抓了只雞去殺,靓湯直接安排上。
回家後蘇卿覺得自己回到了人間仙境,好吃好喝供着,每天坐在搖椅上撸貓賞花。黑白相間的肥貓叫船長,每次配合翻着肚皮,享受地閉上眼,蘇卿手法不對還會喵喵叫。
半個月時間猶如昙花一現,與此同時她感覺自己要閑廢了。
社畜做久了,一旦閑下來無憂無慮地享受生活,總有一種誠惶誠恐的感覺。
像是怕美好的時光太快溜走,同時也會産生一種休息太久會不會被社會抛棄的擔憂。
蘇卿咬了一口哈密瓜,甜到眯起眼睛。陽光明媚,蝴蝶和蜻蜓在院子裏翩翩飛舞,一切都那麽美好。
拒絕情緒焦慮和內耗。
休息夠了她開始給外公外婆打雜。上午去社區診所幫忙,外公給人紮針灸她就負責給針消毒和拔針。下午去裁縫鋪幫忙剪裁或者給人量尺寸。
鄰居沒事會過來找外婆聊天,聊着聊着說話對象就變成了蘇卿。話裏話外無外乎工資多少,有沒有男朋友,聽說在市區買房子了,多大的啊?是不是工作上出錯了被炒了?
蘇卿不鹹不淡地回應着,完全不掉陷阱。對方聽見答案全都不在預料範圍內,漸漸閉了嘴。
等那人走了,外婆扶了扶老花鏡,沖她豎起大拇指,“她天天在那吹牛,就不盼着別人點好。”
蘇卿咯咯笑,拉了張塑料凳坐下,給外婆摁手摁腿,“我突然辭職您不覺得我沖動?”
“年輕的時候不沖動,老了你還有那個精力嗎?”外婆自來看得開,不然以前那些事早就把她壓垮,“趁着還能作,你就想幹什麽幹什麽,我和你外公每個月賺的錢都花不完,足夠你霍霍。”
蘇卿起身抱住外婆肩膀,撒嬌到,“外婆我好愛你啊。”
外婆順勢摸了摸她頭發,眼睛彎成一條縫,“聽你外公說,老傅讓他孫子管事了?”
“是啊。”蘇卿眨眨眼,“傅雪辭現在是集團的新總裁。您還記得他嗎,十年前來家裏住過一段時間。”
“怎麽不記得,那時候你天天帶他玩,成天黏在一塊兒。辭職是因為他?”
蘇卿否認:“當然不是。”
不管當時鬧得多僵,她都不可能因為他接管公司就不幹了。
她不會做兩次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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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間八月份從指縫中溜走。這一個月裏傅雪辭一直在忙,在公司內忙着跟幾個股東鬥智鬥勇,時不時還要出差去國外。
整個人忙成團團轉的陀螺。忙到段即塵這頓接風宴足足延遲了一個月。
“嚴重懷疑這頓是你給我的送別宴。”哪有人接風晚接了三十多天。
“出差一回來就找你,還不滿意?”
傅雪辭坐在包間的椅子上,疲倦地捏捏眉心,夜以繼日的忙碌,臉上線條都比之前鋒利一些。
見他這樣,段即塵不再抱怨。執起茶壺為兩人添上茶,恢複正經,“你那個四叔還不省心?”
“你覺得他會服我?他和那個錢行我必須要搞走一個。”
“那就只能是姓錢的了。傅越之可沒那麽好搞。再說,你們兩個互鬥,老爺子哪裏會同意。”
傅雪辭意味不明扯了下嘴角,話裏有話,“我怎麽沒發現你是個傻白甜。”
段即塵臉一揚,“诶你怎麽罵人呢?!不能秘書跑了就拿我撒氣吧?”
“你又聽誰說什麽了?”
“你忙我還不得替你給老爺子盡孝。然後就聽說你的人間妄想一看你回來當老總,頭也不回的就跑了。”段即塵一臉幸災樂禍。
“別笑了,她不是因為我走的。”
如果他真對蘇卿有那麽大的影響力,就不會總感到束手無策。能因為他離開,就說明不管好的還是壞的都還有感覺。可是,她的選擇跟他沒有任何關系。
一想到這裏,莫名的焦躁和心煩,不管是十年前還是十年後,好像從頭到尾都是他在一頭熱。
傅雪辭抿着薄唇扯掉領帶,軟趴趴的布料勾在指尖,像嵌入湖中的楊柳垂到地面。
段即塵見好友這種反應,心裏不免驚訝。人生能有幾個十年,一場夢做這麽久,不知該說一句長情還是傻瓜。
但不管如何,耐力值得嘉獎。
耐力足夠參加馬拉松長跑的傅總,表面風平浪靜,實則被那些話攪得心煩意亂。
接風宴吃到半路就提前退場。
段即塵對着滿桌菜傻眼,舉着筷子揚聲問:“喂,飯還沒吃完呢,你去哪?”
傅雪辭起身理了理袖口,扔下一句話便離開:“有事,你自己吃吧。”
他開車去了蘇卿家。
正值下午,陽光有些刺眼。他坐在車裏,沒什麽表情地解開領口兩顆扣子,讓呼吸得以順暢。
從市裏開車過去要四十分鐘左右,傅雪辭輕車熟路,好像走過無數次同樣的路。
每個路口,每條街道,像電子地圖一樣清晰地在腦海中浮現。
最後邁巴赫駛入一條窄巷,緩緩停了下來。
黑色鐵藝大門半開半合,高大挺拔的香樟樹從圍牆裏探出頭,幾只小鳥栖息在上面,樹葉發出輕微的抖動。
他曾經住在這裏四十天,可此後的十年裏,每一處的記憶都跟這個地方有關。
傅雪辭推開門走進去。
院子裏綠意盎然,花叢中有蝴蝶翻飛,隐約聽得見雞在咯咯叫,不見半分人影。
映在地面的影子繼續向前移動,大概過去二三十米後才慢慢停住。
正對面的一樓是個裁縫鋪。明亮的玻璃門緊閉,左邊那一扇貼着“小心玻璃,空調已開”的紅字,右邊這一扇擦得透亮,就着反光隐約能看見一道窈窕的身影。
蘇卿側臉線條精致流暢,身穿一條素白長裙,宛若夏日裏一朵清麗的百合。
她仰起臉跟對面的男人說着什麽。對方搖搖頭又點點頭,她彎唇一笑,而後張開兩條纖細的手臂,傾身抱住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