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齊尉
黃昏時分,格根托如勒可達穿着襯衣與小馬甲,一身合體修身的紳裝,走進教學樓,四處俱是剛下課的學生。他沿着通道來到大二《法寶進階》的課堂上,教授羅鵬正在為兩名學生解答問題。
“可達老師?”學生看見可達很是驚訝。
可達示意她們先問,禮貌地垂手站在一旁。
可達雖然對學生們很親切,向來沒大沒小,但學生們都自發地尊敬他,哪怕再想拖點時間,也不敢耽誤了他的事,很快便朝他再次問候,自覺離開。
“可達老師。”
“羅老師。”可達不懷好意地笑了笑,露出虎牙,繼而打了個響指,整個多功能大教室所有的窗,都籠罩着一層朦胧的霧氣,仿佛被法力屏障遮擋。
羅鵬原本正在收拾講義,此刻停下了動作,安靜地注視着可達。
“你在蒼穹大學任職,已經有好些年頭了吧,”可達倚着講臺一邊靠坐着,說,“我記得是五年前的9月份就來了。”
羅鵬答道:“您記性很好。”
可達随手解開襯衣上的袖扣,挽起袖子,又說:“我還記得,是朱瑾玲老師介紹您過來的。”
羅鵬“嗯”了聲。
可達道:“所以你們熒惑的人,是一個接一個,挨個帶進來的?”
羅鵬說:“何以見得?我知道最近人心惶惶,就連驅委總部,也在互相揣測……”
可達擺了擺手指,示意無須再說。
“萬物書,”可達答道,“知道這件法寶在江鴻手上的人,一只手數得過來,除了你将消息交給了對方,還會有誰?”
也許因為最後的狡辯機會也被點破,羅鵬的臉色霎時變了。
“我與曹斌的風格不一樣,”可達又道,“當然,這也是曹校長的意思了,我們可以做一樁交易……”
但就在“交易”話音剛落之時,羅鵬已飛快地抽出一把匕首,匕首上凝聚了刺目的寒光。
春日傍晚,第三教學樓發出一聲輕響,不少在校道上的學生都注意到了奇異的一幕,多功能教室207的落地窗外,綻放出數朵冰晶,緊接着一股冷冽的霜氣無聲無息地鋪滿了教學樓外牆,連同整棟教學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冰雪飛速覆蓋。
霎時所有的教室門口都覆上了冰霜,走廊、地毯開始結冰,第三教學樓被完全覆蓋在白霜之中,形成一座巨大的冰雕,在夕陽下閃閃發亮。
學生們紛紛駐足,望向第三教學樓。
二樓多功能教室的門推開,可達走了出來,随手撣了下身上的霜,撣出飛揚的雪粉,轉身走了。
“朱瑾玲呢?”可達撥通教導主任軒何志電話。
軒何志在電話那邊答道:“抓住了,但自殺了。”
可達說:“回校長辦公室,準備與北京遠程開會。”
校長辦公室內,曹斌玩着收繳上來的、羅鵬孤注一擲、妄圖同歸于盡時用的那把靛藍色玻璃匕首,軒何志已經到了,臉色蒼白。
“驅委裏還有多少?”軒何志問。
“不清楚,”曹斌沉聲道,“先把自己後院的麻煩解決了吧。”
軒何志:“還有誰?”
曹斌答道:“目前根據陸修與江鴻提供的線索,就只有朱瑾玲與羅鵬。”
可達道:“羅鵬想找我同歸于盡,自爆了;但那冒牌貨朱瑾玲,屍體還留着,交給了夏星輝,你想看看麽?”
曹斌道:“稍後罷,先開了會再說。”
三名S級驅魔師相對沉默,片刻後曹斌又看軒何志,軒何志答道:“驅委那邊還在準備。”
可達簡直對北京驅委的效率無語了,三人只能等着。
“還有誰?”可達說,“目前敵人已經複制出了陳真。咱們仨呢?我可不想和自己打個沒完。”
曹斌沉吟片刻,說:“江鴻目前只發現了陳真與陸修的複制體,但不排除他們正在制造新的。想複制咱們,應當并不容易。”
軒何志說:“千萬別冒出來個複制項誠,否則就全完了。”
可達道:“出現複制陳真的棘手程度,和項誠也相差不遠了。前線情況如何?”
曹斌答道:“目前還沒有傷亡統計。”
“咱們的人呢?”可達又說,“那孩子怎麽樣了?”
“還活着。”軒何志說,又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麽,問:“江鴻會不會被複制?你确定他與陸修沒有被調包麽?”
曹斌答道:“熒惑無法複制思歸,因為鳳凰是應劫之體,承載了世界重生的命運,相當于表裏世界的保險栓,有且僅有一只。江鴻是凡人,但就在不久前,思歸賦予了他一星鳳凰真火的火苗,注入了他的心脈裏,所以江鴻也無法被複制。”
可達馬上明白了,說:“那思歸能遠程感覺到他的情況。”
曹斌:“确實是思歸率先察覺到他的危險,已經過去廣州了,沒有他與敵人纏鬥,廣州的損失會更嚴重,但我們不能太依賴思歸,他能做的,終究有限……軒何志,我看見陳真來電話了,可以開會了?”
軒何志看了眼手機,将一個三維投影儀放在辦公桌上,投影射出光芒,形成數人身影。
陳真的光影形象說:“與會人員自述。”
曹斌說:“S級驅魔師裏,項誠在時空亂流中,聯系不上。”
陳真說:“我們這邊,方宜楓也聯系不上,但我召回了齊尉。”
“哎,”一名青年的聲音答道,“我在吉隆坡機場,二十五分鐘後登機,今晚能到廣州白雲機場。”
可達說:“你在廣州的老窩被熒惑連鍋端了。”
齊尉答道:“這不有你們麽?回來再想辦法吧。”
陳真說:“安傑還在廣州,安傑?”
“我在這裏。”安傑的聲音答道。
陳真說:“那麽,開會,安傑先簡單交代下目前的幾條線索。”
安傑的投影出現了,可達說:“喲,二老板,怎麽看上去一副被揍了的模樣?還有誰敢揍你麽?”
安傑:“……”
安傑正要開口,數秒後突然說:“再稍等我三分鐘。”
衆人:“……”
緊接着,安傑那邊的投影消失了。
安傑暫時切掉通訊,面對怒氣沖沖的江鴻,解釋道:“當時的情況,必須有人掠陣。”
“我不管當時情況怎麽樣!”江鴻非常生氣。
他們已經在酒店裏了,外頭水位漸漸退去,珠江也恢複了往常模樣,只是發過一場大水後,簡直一片狼藉。
江鴻看見安傑最後出現的時候,簡直氣炸了,根本不管他是不是自己的領導,陸修重傷的時候安傑沒有出現,最後大戰時安傑也不知道在哪兒,領導他也照罵,江鴻根本不怕他。
“陸修是為了所有的人去戰鬥的!”江鴻質問道,“而你呢?當時你在哪兒?”
安傑的套房中,張錫廷與江鴻站着,思歸坐着,大家都很安靜地看江鴻兇這名驅委二把手。江鴻本能地覺得,如果一起來的人是曹斌,曹斌一定不會坐視這一切發生,至少不會看着本來就虛弱的陸修去搦戰另一個黑暗的自己。
安傑倒是很誠實,答道:“我在觀戰。這一次你們付出了很多,我承認,但這不是每個驅魔師都應該去做的麽?”
“那麽你呢?”江鴻不客氣地說,“你又做了什麽?是,我只是一個小兵,你是驅委的頭頭,你是大領導,你的力量明顯比我們更強,你知不知道,陸修差點就死了!”
安傑沒有發火,也許是按捺着怒火,答道:“所以你現在想我做什麽?”
“我需要你交代清楚,”江鴻說,“當時你究竟在哪兒,并告訴我們,你不出手的原因,否則我有理由懷疑你不是真正的安傑!”
張錫廷吓了一跳,不住暗示江鴻別再說下去,然而江鴻目标非常明确,從最開始,他就并非遷怒于安傑,而是懷疑面前這名“安傑”的身份。
安傑答道:“原來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我正要與驅委開會,都是特級驅魔師,他們不可能不提防。”
“那可不一定。”江鴻竟毫無畏懼,往前逼近半步。
安靜數秒後,安傑突然笑了起來。
“如果我是我的複制品,”安傑說,“你現在對我的身份表露出懷疑,是很不明智的。你認為自己身後有鳳凰與龍,哪怕查出我是卧底,也足夠制伏我。”
江鴻的目光鎖定了安傑,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安傑說:“但恕我直言,真要動手的話,你們沒有勝算。”
江鴻以萬物書朝向安傑,安傑又補充了一句:“……無論你想用法寶做什麽。”
江鴻查看過安傑的血條——3200/3200,藍條則是1960/1960。
這個屬性實在太令他震驚了,驅委的二把手,怎麽只有這點本事?連張錫廷都有7000多的HP,這也是江鴻懷疑的其中一個點。
但在安傑的血條下,江鴻還發現了三個整齊排列的、小小的圈,其中兩個是光圈,一個已經暗淡了。就像三個鑲嵌了寶石的槽,只是第三枚是空的。
“你現在只能相信我。”安傑說,“我必須馬上開會了,會議內容不能讓你們旁聽,我覺得你現在最迫切的事,是去照顧你的龍,讓他休息。”
江鴻最後退了一步,說:“讓我與曹校長對話,如果他也參會的話。”
安傑沉吟片刻,打開了法力通訊。
話說到這份上,江鴻憑直覺認為安傑應當不是假貨,但他不能就這樣算了,萬一引起更嚴重的後果,屆時鐵定會後悔不疊。
“江鴻?”曹斌的聲音道。
安傑說:“他正在懷疑我的身份,原因是他們在戰鬥時,我沒有直接出手,你們能為我證實麽?”
江鴻說:“曹校長,是你麽?”
曹斌說:“是的,是我。”
可達說道:“沒有關系,你去休息吧,江鴻,你們一定很累了。”
聽見曹斌的聲音時,江鴻忽然就覺得很累,他強打精神,正要開口時。
陳真卻道:“江鴻,你們做得很好,該休息了,接下來不管安傑是否熒惑制造的替身,分辨他的任務,都可以交給我們。”
曹斌那邊沉吟片刻,而後道:“如果沒有人能打消他的疑慮,我這個徒弟,看來是不會放過安傑的。”
果然,曹斌很了解江鴻,江鴻确實在這個時候,呈現出了非同一般的軸。
“你們怎麽證明自己是本體,而不是複制體呢?”江鴻說,“萬一是熒惑的高層在開會?”
大家都沒有笑,這确實是個嚴重的問題。
“讓我想想。”曹斌突然道,“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證明陳真。江鴻,記得去年你朝我說過的,在麥擎家的背影麽?”
江鴻:“啊!記得!”
那是他第一次看見黑暗陳真,雖然只是一個背影,卻暗示了其後的一系列變故。
曹斌:“那個時間點,複制體已經存在。也就是說,後來你在驅委碰上的‘陳真’,所擁有的記憶,是複制體沒有的。”
陳真也明白了,說:“所以你可以選一件,這次來驅委實習時的事問我,只要我答得上來細節,就是真正的我。”
江鴻懂了,想了想,問:“我端給你咖啡的時候,你說了什麽?”
陳真:“……”
江鴻:“……”
陳真朝曹斌說:“這也太細節了……我哪兒記得?”
所有S級驅魔師都懷疑地看着陳真,陳真開始冥思苦想,終于想起來了,說:“對了!我說咖啡……味道不錯?你告訴我,是老師泡的,你的老師是陸修?”
“答對了。”江鴻證實了陳真的身份,雖然是意料之中,但也松了口氣。安傑也說:“我覺得有必要約定一個暗號,以應對之後的不時之需。”
“那麽首先,要确認在場所有人的身份。”曹斌又道。
陳真說:“你看,江鴻,我的身份是沒有問題的,你可以放心了?餘下的顧慮可以交給我,無論他們是真是假,相信我都能解決。”
“好吧。”江鴻說,“那……我回去照顧陸修了。”
于是思歸也起身,随他們一起離開了安傑的房間。
“我得回去了。”思歸說。
“謝謝你。”江鴻如釋重負,還好思歸來了,否則後果一定不堪設想。
思歸沒有多說,并起食中二指,做了個“再見”的手勢,化作一團火焰,憑空消失。
張錫廷說:“我訂好機票了,現在也得馬上回去,接下來驅委多半得炸鍋了。”
“謝謝你,錫廷。”江鴻與張錫廷擁抱,知道他純粹因為私人關系前來幫忙,不能待太久。
張錫廷徑自離開酒店,江鴻在電梯前站了一會兒,聽不見安傑的聲音,想必開了無聲結界,于是回了自己的房間。
陸修正泡在浴缸裏,以一個放松的姿勢浮着,浴缸的水是淡紅色的,沾在他的身上,猶如稀釋了許多倍的血液一般。
江鴻回到浴缸前,先看了眼陸修胸膛上的傷痕,确認無誤。
“好點了麽?”
陸修沒有回答,疲憊地閉着眼睛,江鴻取出萬物書,對着陸修查看,看見他的血條、藍條已經恢複了一大半,“虛弱”“重傷”等debuff也消失了,但那個“封印”的狀态還存在着。
江鴻說:“沒事的,沒事,陸修,別放在心上。”
陸修赤裸的胸膛與肩背浮在水面上,大半個身體泡在浴缸裏,江鴻趴在浴缸前,側頭看他,有時覺得他的神态就像個小孩兒。
是的,小孩兒,陸修雖然有着青年的臉龐與五官,但不知為什麽,他的表情與神态,總讓江鴻想起自己的一個小外甥,生氣的時候皺眉頭,平日裏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不耐煩,像極了不谙世事的孩童的神情。
陸修的眼睛也很清澈純淨,哪怕被“自己”所擊倒的現在,他依舊帶着一股迷茫,憤怒就像迷霧般,籠罩在他的眉眼間。
數秒安靜後,陸修問:“他們在做什麽?”
江鴻把剛才的事說了,陸修便靜靜地聽着,片刻後看了江鴻一眼,說:“你在吵架?”
江鴻:“我……有點氣不過。”
陸修答道:“不用怪安傑。”
陸修泡完藥水,起來沖澡,江鴻想扶他,陸修卻擺擺手,示意沒關系,他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
“接下來要怎麽辦?”江鴻問。
陸修依舊沒有答話。
江鴻細細回憶整件事的細節,熒惑的敵人最後似乎被打跑了,但陳真的複制體已經露面,預示着驅委一定會發生一場驚天巨變。
酒店房間臨珠江岸,是個江景房,正好沐浴間外就是落地窗,窗外景色一覽無餘,三天前繁華的大城市模樣,現在已變成江水退去後的一片狼藉。
外頭有人按門鈴,江鴻于是前去開門。
“您好。”來人是一名身穿西服、扛着攝像機的高大男人,另一個則是二十來歲的男生,手裏拿着一個麥克風,朝向江鴻,說:“我們是珠江電視臺的,想采訪一下看見昨天發洪水的……”
“我是驅魔師。”江鴻趕緊答道。
不久前張錫廷所在的工作群裏特別發了公告,在珠江泛濫之後,會有同事僞裝成記者,前來收拾善後,清理凡人的記憶,只要自報家門就可以了。
“哦好的。”那僞裝成記者的男生說,“可以看一下您的證件嗎?”
江鴻說:“我給你看我的學生證吧,裏頭還有一位是我們老師,在洗澡。”
記者看完江鴻的,便擺手示意不用再看,江鴻提醒道:“隔壁房間是領導,正在開會。”
“好。”記者又挨個去敲門,江鴻看見他敲開房間的門,把麥克風朝向住店客人,按了一下按鈕,裏頭便飄出離魂花的粉末來,對方聞了,打了個噴嚏,便一臉茫然地看着那男生。
“下一層樓。”記者朝攝影師說。
“辛苦了。”江鴻朝他們擡手,對方點點頭,走了。
陸修已換上幹淨衣服,坐在床邊用手機發消息,似乎好多了。
他沒有再提自己失敗的一戰,朝江鴻說:“他們已經開完會了,我得馬上回西安一趟,校長有事吩咐,我用我手機替你訂了回北京的機票,車就在樓下,随時可以出發。”
“你也現在走嗎?”江鴻還有點擔心陸修的體力。
陸修點點頭,說:“你把我的鱗片随身戴着,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要解下來,你也盡快回驅委去,最遲明天早上,我會來找你。”
江鴻把陸修送到酒店天臺上,陸修回頭,看着江鴻,仿佛想說什麽,最後卻什麽也沒說,他用食指輕輕地點了下江鴻的額頭,化作龍,于晦暗的天幕之下刷然消失了。
這時安傑找到了江鴻,說:“我得馬上動身回北京,最近的飛機是什麽時候?”
“我已經訂好了,”江鴻說,“車也叫好了。”
江鴻知道安傑開完會馬上就會走,已訂好了傍晚的機票,安傑需要馬上回驅委,回去處理無比複雜的卧底問題。江鴻很想問問開會的結論是什麽,但以他的身份,實在沒有資格去詢問S級驅魔師們的決定。
外加江鴻還在不久前劈頭蓋臉,把安傑罵了一頓,現在的氣氛顯得十分尴尬。
他收拾行李,與安傑上了車,安傑全程沒有說話,只在車上閉目養神,于是氣氛顯得更詭異了。
江鴻的手機在被抓走的時候就掉了,只能坐着發呆。
抵達機場時,正要過安檢,江鴻突然聽到有人在喊安傑的名字。
“王安傑!”一個年輕的聲音喊道。
江鴻回頭,看見安傑停下了腳步,兩人背後追上來一名青年,他的頭發有點長,紮在腦後,穿着一身沖鋒裝,仿佛剛從野外回來,卻又背着個樂器包,拖着行李箱。
“你剛落地?”安傑轉身道。
“嗯。”那青年道,“你回北京?”
安傑點了點頭,江鴻有點好奇,外加正在整理行李過安檢,恰好拿着萬物書,便偷偷看了眼這個男人的屬性。
名字:齊尉。
HP:??????/??????
MP:??????/??????
哦,是八個S級驅魔師其中的一個!江鴻想起來了,齊尉就在此刻,注意到了他。
偷看對方的屬性面板不會被發現吧?江鴻有點慫。
“地脈點還有可疑之處麽?”齊尉問道,他與安傑說着話,目光卻在江鴻身上上下打量。
安傑答道:“不用再過去了,只是他們使用過的一個遺跡,你先替廣州收拾善後吧。”
“最後那段我沒聽見,陳真還說了什麽?”齊尉還在看江鴻,目光卻停留在他的心口處,江鴻本能地覺得疑惑,他在看什麽?是了!他發現了我的龍鱗!
“一個印記,”安傑說,“能分辨誰是自己人,誰是敵人。”
齊尉點了點頭,朝江鴻笑了笑,江鴻突然發現,齊尉的脖子上也戴着一根紅繩。
“你也……”江鴻突然明白了。
齊尉倒是很大方,取出紅繩上拴着的鱗片給江鴻看,那是一片暗金色的鱗,紋路卻與江鴻所佩戴的鱗片不一樣。
“那,先這樣。”齊尉答道,想起了什麽,又朝江鴻說:“你的是龍,我的是蛟,你的高級。”
“哦……”江鴻不知道是該謙虛還是該得意,說,“其實也……沒那麽高級。”
“拜拜。”齊尉朝他們揮手。
安傑仿佛看傻子一樣地看着江鴻。
上了飛機,江鴻終于真正地松了口氣,躺在座位上。
安傑則開始看一沓資料。
天色昏暗,飛機即将起飛,在跑道上滑行時,江鴻突然仿佛感覺到了什麽,似乎心口的龍鱗正在提示他,有相似的生物出現在了附近區域。
但這不是示警,江鴻湊到飛機舷窗前朝外望去。
他看見了一條龍!
不,那不是龍,龍有雙角,但那像龍一般的生物,只有獨角,它在機場外不遠處騰空而起,那是蛟!
蛟的頭頂還站着一個人,江鴻辨不出身形,實在太遠了,但他本能地感覺到,那應當是齊尉。
安傑則見怪不怪,根本沒有分散注意力。
江鴻湊在舷窗前,只見天色昏暗,天邊一輪血似的落日,日月同天,虹霞萬道,齊尉乘蛟随風而起,在空中翺翔。
他在吹奏一件樂器,是小號。
金色的小號上流動着落日餘晖,在另一側則化作柔和的滿月銀光,響徹南方大地,德彪西的《月光》開始在這座城市的上空流動。
“音律術!”江鴻震驚了,同時看見被泛濫江水摧得一片狼藉的珠江兩岸,磚石飛起,傾塌的樹木恢複原狀。
“他他他……這麽厲害的嗎?”江鴻瞠目結舌,要讓整座城市複原的音律術,其釋放出的逆熵,簡直堪比造物主了!”
“借助了滿月夜的法力和天脈的力量,”安傑漫不經心道,“音律術能增幅。”
飛機起飛,離開跑道,升上天空,江鴻看見了天脈,這是他第一次親眼看見天脈,天脈泛起絢麗的光華,猶如一道流紗,正在飛速掠過。天脈的光變幻莫測,漸漸隐沒于傍晚的虹霞之中,而齊尉與他駕馭的蛟,亦在這浩瀚天地之間,化為一道剪影,消失在了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