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決戰
死亡是什麽?
在一片漆黑的江水之中漂流時,陸修陷入了昏迷,在那昏迷中,一個瑰麗的夢境正在徐徐展開。
念青唐古拉山口那通徹萬年、十萬年,乃至百萬年的風,從亘古而來,呼嘯着掠向永恒,永恒又是什麽?
六千五百萬年前的造山運動裏,喜馬拉雅與念青唐古拉山于大地上緩慢聳起,猶如巨獸的背脊,這一過程花費了足足四百萬年。
一百年,人将迎來死亡;一千年,則輪到龍直面死亡;十萬年,岩石會被光陰磨成齑粉;百萬年,江河也将幹涸;千萬年,山巒将被夷為平地……
然而在世界那四十六億年的光陰中,俱是一瞬。
哪怕是龍,與一只蝼蟻亦并無區別。
站在念青唐古拉山口,仿佛一伸手就能觸碰到藍天,漫天的風馬旗下,江鴻小心地系上早已褪色的記憶,回頭喊了他一聲。
“陸修!”他笑着喊道。
與天地相較,他們是如此渺小,渺小得無法左右、無法抗拒自己終将到來的宿命,置身這天地之間,誰又何嘗不是?
“陸修!”江鴻見他站着出神,又喊道。
該過去嗎?一切的最後,俱是分離,他甚至無法陪伴江鴻度過一生,不過是短短數年間的一個過客……
“我要走了。”陸修終于說,“江鴻,你會好好地活着。”
江鴻卻充耳不聞,喊道:“陸修——!”
“陸修!”
在那黑暗冰冷的江水之中,陸修破碎的身體,猶如曾經在天雷下遭遇的那場毀滅之痛,而遙遠的大地上,也有着他的聲音傳來,不停地喊着他。
“庫魯——!庫魯!”
“陸修——!”
眼前雷光萬道,聲音漸漸重疊,陸修驀然睜開了雙眼,化作黑暗中的一道水流,刷然突破空間,投向無邊無際的虛空。
“陸修!”江鴻慌張大喊道,把傷痕累累的陸修抱在懷裏,着急道:“你怎麽了?你怎麽流這麽多血?你還好嗎?陸修?!學長!你不會死的!學長……”
一滴水落在陸修的臉龐上,順着滑落。
他睜開雙眼,疑惑地看見江鴻在哭,江鴻居然像個小孩兒般,抱緊了他,大哭起來。
這是江鴻第一次看見陸修受這麽重的傷,他害怕極了,就像天塌了一般,從來沒有——陸修從來沒有在他面前表現出這般模樣,哪怕是與鹮相鬥,受傷落地後他仍然能第一時間站起來。
現在他全身無力,手腳軟垂着,身上還不停地往下滴血。
陸修道:“吵死了。”
江鴻吓了一跳,繼而回過神,知道陸修還活着,他怔怔看着他,不住喘氣。
陸修亦注視着江鴻,猶如不認識般地打量着他,江鴻眼眶、鼻子通紅,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怎麽……哭了?”陸修半是疑惑,半是疼痛,皺眉道,“有什麽……哭的。”
江鴻勉強擦了下淚,說:“你怎麽了?怎麽變成這樣了?”
陸修疲憊道:“碰上我自己了……我……打不過他。”
江鴻瞬間明白過來了:“都是我的錯,沒來得及提醒你,我該第一時間就召喚你的……對不起……”
“我早就知道了。”陸修答道,“再讓我見到他,我一定……”
陸修想撐着起身,卻吃痛使不上力。
江鴻馬上道:“你先休息會兒,我我我……我這就想想辦法,你能動嗎?”
江鴻短暫的情緒失控後,理智漸漸回來了,他必須盡快讓陸修恢複,他扶着陸修起來,讓他挪到床上,手忙腳亂地拿來毛巾,按在他的傷口上。
“我看看這裏有什麽,”江鴻說,“也許有藥。”
“這是哪兒?”陸修又閉上了眼睛。
“你的寝室。”
“這不是我的寝室。”陸修答道。
江鴻一邊在抽屜裏翻找,一邊簡短地解釋了經過,陸修沒有回答,只是安靜地聽着。江鴻本想問他發生了什麽,但想到現在陸修說話,一定很難受,便不多問下去了。
既然是完整複制了陸修的宿舍,那麽東西應當也一樣?
但陸修的寝室裏根本沒有藥物,江鴻只能盡力給他先止血,他的左側小腹上有三道爪痕,其中一道甚至抓進了腹腔中,現出殷紅的血肉,江鴻用毛巾給他緊緊綁着,又剪開他的長褲,把他腿上的傷口包紮好。
“你的寝室裏不備藥物嗎?”江鴻說。
“普通的藥對龍不起作用,”陸修答道,“讓我休息會兒,我會慢慢痊愈的,別找了,翻東西吵得我頭疼。”
江鴻只得過來,看着陸修,一時間心疼極了。
陸修說:“想喝杯咖啡,有嗎?”
江鴻說:“我看看。”
寝室裏咖啡機也一模一樣,江鴻便燒水,給陸修泡了咖啡,說:“這兒應當是另外那個你住的地方。”
陸修說:“你不懷疑我不是我麽?”
江鴻:“……”
江鴻被提醒了一愣,方才竟是忘了确認,但他馬上看見陸修胸膛前、心髒處的疤痕,說:“不會,我知道是你。現在要喝咖啡嗎?”
事實上就在黑暗陸修進入酒店房間的那一刻,江鴻也很快就察覺了。
陸修“嗯”了聲,說:“多加糖。”
陸修仿佛好多了,能坐起來了,他近乎全裸,坐在床邊,看江鴻給他加糖,又說:“多加點。”
江鴻知道他的恢複需要非常多的能量,便給他加了十來包糖,陸修慢慢地喝完了,又說:“再來一杯。”
江鴻便再去沖泡咖啡,不時回頭看陸修,發現陸修的血止住了,傷口正在愈合,他赤裸的身體肌膚上,浮現出無數發出金光的符文,從面部到手臂,從胸膛、後背延伸到腰部,再到大腿、小腿,乃至腳踝,仿佛什麽法術正在發揮作用。
陸修擡頭,也看了江鴻一眼。
“那是什麽?”江鴻說。
陸修答道:“封印,校長下的,項誠校長。”
江鴻過來,坐在他的身邊,遞給他咖啡,陸修繼續喝,說道:“封印令我不能長時間恢複龍身,也正因為這個封印,我能在大多數時間保持人身,受傷衰竭時,不至于被打回原形。”
江鴻皺眉道:“這個封印叫什麽名字?”
陸修:“沒有名字,因為世上只有這麽一個。冒牌貨身上沒有封印,恢複龍身時,他比我強,沒什麽好否認的,我輸了。”
江鴻沉默片刻,而後說:“能不能找校長,或者其他人,幫忙解開?”
陸修看了江鴻一眼,說:“他自己也解不開。”
“啊?”江鴻茫然道,“為什麽?這不是禁锢住了你的力量嗎?”
陸修答道:“他問過我,我同意了,他讓我學着當人類。”
江鴻:“這……所以封印會跟你一輩子嗎?”
陸修答道:“不,達到某個條件時,封印會自己消失。”
江鴻說:“什麽條件?”
陸修喝完了第二杯咖啡,又恢複了不少,他靜靜地坐着,避開了這個問題,而後道:“行了,走吧,既然是冒牌陳真的地盤,他遲早會回來,別在這兒待太久。”
陸修解開包紮的毛巾,外傷已經恢複了,身體也沒有再出血,但江鴻知道,陸修一定還很虛弱,需要時間休養,他正想說再等等,陸修已經拉開衣櫃,拿出襯衣與長褲,換了運動鞋,朝依舊坐着的江鴻說:“走,出去看看。”
江鴻沒有堅持,跟了上去,陸修的腳步還有點虛浮,走路時一個踉跄。
“你搭着我肩膀。”江鴻說。
陸修想了想,搭着江鴻,江鴻一手摟着他的腰,陸修比他高了少許,半個身體的重量壓在他的身上。
“被抓進來的時候我好怕,”江鴻自言自語道,“怕永遠被關在這兒,幸虧你來了。”
“怕什麽?”陸修說,“我會來救你的。”
江鴻說:“可是,萬一他們複制了一個我,把我放在你身邊怎麽辦呢?”
陸修似乎有點生氣,說:“我會發現不了?”
江鴻一想也是,問:“你最開始是怎麽察覺的?”
陸修答道:“感覺不對,而且你不會讓我自己過去,直接用鱗片召喚我就完事了。”
“哦,對哦!”江鴻說。
陸修又說:“起初我只懷疑有人冒充你的聲音,但看見長相也一樣時,我就知道你有危險了。我們現在還要在這裏等多久?”
江鴻道:“馬上!”
江鴻正要開門,陸修卻按住他的手,說:“看一眼門上的字。”
先前江鴻已告訴過陸修這裏的奇怪現象,陸修又說:“拿張紙,再拿支筆,畫下來我看看。”
江鴻給陸修看了門上浮現出的古方篆,陸修說:“一二六,走。”
推開門,另一邊又是個雙人宿舍,看模樣仿佛有人生活過。
江鴻:“怎麽辦?”
陸修又說:“用筆在牆上作個記號,表示來過,就寫126,再在紙上簡單記一下。”
江鴻:“啊!我怎麽沒想到這個辦法?”
陸修:“繼續,咱們得找到朱瑾玲說的那個出口。”
江鴻記完再看門,陸修翻譯道:“一八九,打開看看。”
門背後是個奇怪的地方,房間空空如也,似乎還沒有布置過。
“別進去,作個記號就走。”陸修說,“關上門,再開看看。”
“門上的數字在每次關上再打開時,會自動刷新,”江鴻解釋道,“你來之前我就在不停地刷這個數字。”
“一零三。”陸修看了江鴻寫的之後,又說,“走,進去。”
裏面是個圖書館,陸修說:“這裏是驅委的圖書館,咱們往數字小的門裏走,看看零號或者一號房間裏有什麽。”
“哦——”江鴻心道陸修實在太聰明了。
他們不停地穿過房間,再開門、關門,江鴻發現了一個規律,直接利用開關門來刷新,很難把數字越刷越小,必須先過門,再重新開關。
他們經過了水族館、廚房以及許多莫名其妙的空房間,又穿過幾個走廊,最終來到了數字“十一”的房間裏。
這裏是個寬敞的卧室,但這一次,江鴻再使用萬物書時,突然間視野的左上角浮現出了一行字:距離陳真抵達還有00:07:43。
江鴻:“……”
陸修:“?”
“繼續。”陸修催促道,聽完江鴻的解釋,說道:“是咱們在靠近他。”
“是冒牌貨陳真,還是真·陳真?”江鴻已經被搞糊塗了,不知道萬物書是否能分清正反二人,如果連它也無法分出誰才是真貨,也就是說……這兩人,在萬物書的認知裏,都是陳真?!
江鴻有太多的問題想問,誰複制了這麽多假貨?是怎麽複制出來的?那些驅魔師們,還有誰被複制了,本體被關在這個巨大的囚牢裏?
“還有顯示嗎?”陸修已大概恢複了體力,能自如行走了,一只手仍象征性地搭在江鴻肩上,推開門,帶着江鴻走了進去。
那是個鋪着地毯的長廊,猶如無數個一模一樣的長廊中的某一個。
“咦?”江鴻道,“沒有了,這是幾號?”
陸修說:“想必是數字更大的房間,你再找個小一點的試試。”
江鴻開關門幾次,找到十五號房間,“距離陳真抵達還有00:06:31”的字樣,再一次出現了。
“他也許就在咱們的必經之路上,”陸修說,“而且是boss陳真,不是驅委那個,走。”
再次打開門,尋找出口,走廊盡頭的房間編號是“一”。
“距離陳真抵達”的字樣,則變成了00:00:47。
江鴻馬上道:“等等。”
江鴻與陸修對視,江鴻問:“你……能戰鬥嗎?”
陸修:“你覺得?”
江鴻從陸修的眼神裏讀出了某種意味,是破釜沉舟,還是背水一戰?
“不,”江鴻按着陸修的手,說道,“我不想你有危險。”
陸修說:“他很快就會發現,遲早會找到咱們。”
江鴻很糾結,黑暗陳真的本領他還沒有見識過,萬一不是戰鬥挂的呢?走法術或者心靈攻擊,也許陸修能勉強抵禦……
可他更擔心那個黑暗陸修也在。
“你相信我嗎?”陸修忽然道。
江鴻點了點頭,又說:“但是……”
陸修道:“沒有什麽但是,只要你相信我,我就能擊敗他們。”
“真……真的嗎?”江鴻十分震驚,此刻的他尚不知道陸修的這句話意味着什麽,但陸修明确地點了頭,說道:“我的信念來自于你予我封正的那一刻,緣法使然。”
江鴻還在思考,陸修卻已推開門。
萬物書顯示的讀秒結束,“距離陳真抵達”的時間歸零,虛空中的字幻化為“警告:陳真出現”。
面前倏然出現了強光——那是來自外界的陽光,又一天的清晨,與驅委陳真辦公室一模一樣的布置,落地鏡前,“陳真”轉過身。
三人對視,黑暗陳真現出了疑惑的表情,僅僅一秒時間,便仿佛想清楚了細節。
“認主了?”黑暗陳真說道,繼而擡起一手,緊接着,在他的手中,煥發出了無邊無際的黑暗,朝着兩人飛卷而來!
江鴻下意識地大喊,以雙手護住頭,霎時整個世界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陸修卻上前一步,屹立于江鴻身前,擋住了所有的黑暗。
他以自己的身軀作為屏障,身後出現了一處真空地帶,隔絕之處,仿佛有四處逃逸的光,正在緩慢流動。
江鴻手握萬物書,擡頭時看見到處都是靈力煙霧。
擦除?江鴻嘗試着淡化那煙霧特效,然而黑暗陳真的靈力實在太強了,稍微淡化一點點,便有更多的黑火席卷而來。
“躲好了!”陸修明亮的聲音,驟然響徹那無邊無際的黑暗。
緊接着一點光出現,江鴻根本看不清發生了什麽,就像在祁連山的角力一般,黑暗陳真的力量對陸修毫無懸念地形成了壓制,但眨眼間陸修身前煥發出明亮的光,與黑火形成了對抗——那是龍炎!龍的火焰從靛青化為熾白,強度還在不斷攀升,逐漸化作金火,轟然噴發而出,形成了法力天平。
“想打破這最終宿命,”黑暗陳真冷冷道,“只有依靠你自己……”
陸修沒有回答,顯然他的法力不及黑暗陳真,身體已有被黑火逼迫得後退的趨勢,江鴻見狀在陸修身後牢牢抵住了他。
江鴻在實踐課程上學到過,像陸修的風格是戰鬥型歸類,也稱“劍客”,而黑暗陳真明顯被定義為“法師”。劍客型與法師型對戰,在拉開距離時,法師占有絕對的上風,陸修唯一的破局希望就是尋找黑暗陳真動搖的剎那,趁機出手,一招制敵。
畢竟陸修的法力雖然強大,與專研法術的黑暗陳真,卻不在一個數量級上,江鴻很清楚陸修在等待出手,這是他們唯一脫離束縛的機會。
也許我可以引開黑暗陳真的注意力……萬物書還能做什麽?
兩名boss級驅魔師對抗時,江鴻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雖然沒有直接遭遇黑火的轟擊,但那絕對不能挨到。他握緊了萬物書,朝向正在對戰的兩人,想設法為陸修創造出手的機會。
萬物書就像個盜版的PS軟件,大部分功能都無法啓動,有時需要語音,有時則是意識操作,有時還要用手,江鴻還沒摸清它的使用方法,但在這黑暗中,他不知道觸發了什麽,突然發現了一個新功能。
這是什麽?江鴻啓動萬物書時,突然看見了身前出現了兩條扁平狀的發光條。
江鴻:“!!!”
一條很短,呈紅色,發出淡淡的微光,另一條則呈藍色,比紅色那條長,正在緩慢地縮短,空槽中顯示一排排列整齊的問號。
江鴻:“???”
紅色的短條前面,還有一截空槽,緊接着,江鴻抓狂道:“這是血條?!”
陸修正與黑暗陳真竭力對抗,聽不見江鴻的聲音,江鴻又越過陸修肩膀,把萬物書指向黑暗陳真。
黑暗陳真頭頂也出現了血條與代表法力值的藍條,随着江鴻修正了顯示方式,黑暗陳真的血藍條與陸修相似,都是:?????/?????的形式,看不見具體數值。
黑暗陳真的血條是滿的,陸修的血條則只剩下20%,想必是先前受過傷,血條下還跟了一排流血、重傷等debuff圖标。
兩人藍條下降的速度也有明顯的區別,黑暗陳真的藍條幾乎沒怎麽動,陸修則在緩慢地消耗法力,再這樣下去,陸修很快就會耗盡法力。
糟了,陸修要輸了!
可是我開了個看血藍條的功能有什麽用啊啊啊啊!!!江鴻心想,而且還根本看不見數字!預測誰會打贏嗎?
黑暗陳真的聲音忽遠忽近,仿佛說着話,江鴻卻完全聽不懂,字節模糊且含義不清。陸修的法力開始加速下降,緊接着,他的聲音變幻成龍語,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在江鴻的內心深處震響!
江鴻仍然在努力地尋找破局之道,這種時候,只要能推一把黑暗陳真……陸修到底在做什麽?他在使用咒文嗎?
江鴻把萬物書朝向四周,黑暗中,他依稀能看見家具的輪廓,如果把家具拖過來砸黑暗陳真有用嗎?但突然間,他看見了一道紅色的血條,來自第三方?
血條顯示:7391/7420的模樣。
是個小兵?江鴻把萬物書朝向對面,是自己人嗎?
那血條在遠處晃來晃去,只是不靠近,江鴻努力地把黑火擦除少許,露出了一扇窗門,他馬上就懂了,對方進不來!是自己人嗎?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人!
窗門能打開嗎?江鴻用鼠标點了下,想拉開那扇窗,卻發現窗面上有符文結界,于是他改而使用橡皮擦工具,把窗面上的結界擦掉了一部分。
沒有任何變化,陸修的藍條已經快見底了,倏然又有另一股力量,從窗外緩慢地進入了這個空間,猶如紫色的游絲般,從黑暗陳真身後倒卷過來,纏住了他。
江鴻:“!!!”
黑暗陳真血條下,出現了一個debuff的圖标,只閃爍了短短的半秒。
霎時間陸修找到了機會,咒文預備結束,身後出現了一條龍的虛影,朝着黑暗陳真驀然沖去!
能量黑龍嘶吼,聚氣,口中噴發出一個深暗的光球,仿佛将陸修所有的法力都凝聚在了一個能量球中。聲音突然消失,漫天黑火頓時一空,在陸修的一式全力爆破之下,能量朝着四面八方瘋狂擴散,随之而來的,是堪比超新星爆發般的巨大爆破!
陸修釋放出凝聚了平生修為的那一記,猶如玉石俱焚般,将整個房間徹底炸毀,引力霎時消失了,但就在這最後一刻,他馬上轉身,抱住了江鴻,一手護住了他的頭。黑火與龍炎再一次碰撞,擴散。
房間裏的擺設全部消失了,黑暗陳真已不知去了何處,整個房間已變幻為無邊無際的宇宙虛空,陸修抱住江鴻,懸浮于虛空中。
“你還好嗎?”江鴻急促地喘息道。
陸修身上全是汗水,疲憊地點頭,環顧四周,虛空中只有一面鏡子——黑暗陳真辦公室中,從一開始就出現的落地穿衣鏡。
江鴻看見穿衣鏡的剎那,頓時明白了,那裏就是出口!唯一的出口!
“快出來!”張錫廷的聲音着急地喊道,“陸老師!”
旋即陸修側身,抱緊了江鴻,兩人飛向鏡面,倏然穿了進去。
眼前一亮,江鴻終于回到了現實世界中,他聽見附近混亂的吶喊,一只手握緊了他,讓他站起來。
“你還好嗎?江鴻!”張錫廷着急地說道。
白晝的強日光襲來,江鴻被晃得有點睜不開眼,回過神後忙道:“陸修!陸修!你還好嗎?”
“我看見鏡子裏頭,你們正在和敵人交手,太着急了。”張錫廷說,“受傷了沒有?”
陸修擡手示意沒事,緩慢站起。江鴻以萬物書仔細地看了下陸修,陸修的血條還剩10%,藍條已經見底了,正在慢慢地漲上來,血條下還挂了個“虛弱”的debuff,正在倒計時120分鐘。
江鴻松了口氣,與張錫廷抱了下。
“你居然到了!”江鴻說道,這真是一堆壞消息裏唯一的好消息。
陸修說:“張錫廷,手機借我用下。”
張錫廷遞給陸修手機,陸修第一時間給曹斌打電話,提醒他此處發生的事情。
“你讓我來我當然會到。”張錫廷說,“但是你們究竟調查出了什麽?”
江鴻要交代詳細經過,實在太複雜了,想了想,說:“糟了,朱瑾玲老師她們還在裏頭,得回去……”
“已經出來了!”張錫廷說,“我言簡意赅朝你解釋下吧。”
原來在十二小時前,張錫廷便已抵達了廣州,但意外的是,他發現已經聯系不上江鴻與陸修了,在那個時間點江鴻已被抓走,陸修的手機也不在身上。于是他靠着江鴻最後所說的記憶,找到了白雲精神病院,恰好在精神病院外碰到了尋找江鴻的安傑。
張錫廷也在驅委實習,見過安傑,當即意識到江鴻一定出了什麽事,開始接着他們的線索調查,他的無盡夢境法術,很快就得出了結論。
趙彥辦公室中的落地鏡,實際上是兩個世界的其中一個出入口,熒惑組織利用它,控制了許多廣州驅委人員,而在某一次對趙彥的控制之中,敵人未曾掌握好分寸,同時趙彥使用一種自我封閉法術來消除精神控制的影響——
——于是趙彥的記憶産生了錯亂,又因她掌握了大量的人事檔案信息,熒惑還不打算殺她,便被關進了精神病院。
張錫廷得到了消息後,馬上回到廣州驅委,找到鏡子。但很快,朱瑾玲在鏡子的另一側,也找到了出口,她們就在陸修與黑暗陳真展開決戰前的一小時,逃離了那個地方。
但這似乎只是個單向通道,只能出不能進,張錫廷在鏡外守着,尋找江鴻的身影,不久後,他從鏡中看見了黑暗陳真的背影,以及這場決戰。
“安傑呢?”江鴻說,“我得馬上通知他與陳真。”
陸修挂了電話,說:“已經把大致過程告訴曹校長了,S級驅魔師正在開會。”
張錫廷道:“安傑帶着剩下的驅魔師,去迎戰熒惑了。”
“打起來了?”江鴻詫異道,“可是那個冒牌貨還在鏡子裏頭啊?”
張錫廷示意江鴻看周圍,短時間內的信息量實在太大了,江鴻甚至沒有注意到,他們正在一個工廠廠房般的空間裏,四周全是水泥牆與尚未裝修的樓盤結構,空空如也的廠房中,只有那面突兀的鏡子。
張錫廷又指向不遠處,江鴻來到這爛尾樓般建築的邊緣,朝外望去。
陸修也慢慢地走了過來,三人并肩看着眼前的一幕。
廣州,珠江兩岸已成汪洋,江水升高了不止十米,吞噬了大量的建築,到處都是救援的皮劃艇與仍在水面上的小樓天臺。
更遠的地方冒着黑煙,晦暗的雲層下閃電陣陣,雷聲隆隆,仿佛正在交戰。
“十個小時前,廣州驅委就被摧毀了,”張錫廷說,“結界被打破,黑龍造成珠江泛濫,淹沒了很多地方。”
潮水正在不斷地朝下游湧來,南方的第一大城市,即将化作一片汪洋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