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逆鱗
江鴻既覺得荒誕,又覺得有點好笑。
“那,他現在怎麽樣了?”江鴻又問。
“截至驅委得知內情時,”曹斌說,“袁士宇也一樣參加了高考,考上了一所二本大學,生活沒有什麽大的波折。”
江鴻說:“那以後呢?”
曹斌:“以後的事情,誰也不知道……”
“告訴他,”陸修冰冷的聲音道,“直到這個時候,還沒有知情權?”
曹斌嘆了口氣,又說:“根據麥擎所說,這兩個孩子,一個會遭遇不測,另一個,則将享壽百年,無疾而終,但也不會有極大的建樹,至少……一生安穩吧。”
“他自己知道嗎?”江鴻又問,“情願嗎?”
曹斌:“袁士宇?他什麽都不知道。”
江鴻問:“那還能換回來麽?”
曹斌:“麥擎目前沒有解決方案,這是一種非常隐秘的法術,他在投誠熒惑之後,争取到了一號人物的信任,并偷偷學會了這個辦法……江鴻,你還好吧?”
江鴻說:“感覺……挺奇怪的。”江鴻确實感覺很詭異,自己居然在過另一個人的人生,成為了一個替身?!
這也解釋了,為什麽他與這一切毫無幹系,卻仿佛被強行塞了進來。
大夥兒又陷入漫長的安靜中。
曹斌道:“不過無論怎麽樣,我還有一句話想說……”
江鴻又說:“等等,我還有一點不明白,校長,你相信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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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斌沒有回答,江鴻疑惑地說:
“如果‘命’是無所不容,象征了一個人一生中會走過的路……是這樣的吧?現在對命運的解釋就是這樣的。那麽我的命運裏,自然也包括了我被‘換命’的這個過程,那麽,孰能說‘成為替身’,不是我命中注定的一部分呢?我的命運注定了要被一個叫麥擎的人篡改,這就是所謂‘命運的命運’吧?”
曹斌馬上道:“這正是我想說的,江鴻,你理解得很對。”
江鴻說:“如果真有命運,那麽我相信,命中注定有一個叫麥擎的家夥,會朝我做出這些事;如果這個推論本身不成立,那當然也就沒有命運不可更改這回事了。”
“說得很好!”思歸突然道,“你是一個通透的聰明人,江鴻,我對你刮目相看,你贏得了我的尊重。”
江鴻笑了笑,忽然又覺得,這也不是什麽令人迷惑的事了。
“我宣布,”思歸說,“我要與你交個朋友,現在,咱們是朋友了。”
江鴻現在心情複雜至極,只得苦澀點頭,說:“謝謝……”心道這是擡舉嗎?
他又望向陸修,迎上陸修極其複雜的眼神。
曹斌見江鴻這麽快就想通了,當即如釋重負:“陳真說得很對,你有一種樂觀通達的品質……”
江鴻:“不是我瞎樂,可本來就是這樣的吧?所以回到最開始,也許我本來就該成為驅魔師,生活中才會碰到這麽一出。”
曹斌點頭道:“說得對。”
江鴻:“實話說,其實我不太相信命,包括什麽遭遇不測……呃,只要小心一點,總會避開的吧?”
曹斌說:“我再爽快點告訴你吧,也沒必要再瞞着你了,但這是一個非常機密的消息,原本根據麥擎的占蔔,袁士宇,也即是你,将會在與熒惑的戰鬥之中……兇多吉少。”
“哦,”江鴻說,“那我當心一點好啦。”
曹斌說:“不是‘熒惑’這個組織,而是組織背後、真正的那名魔王,這個魔王的名字是熒惑,組織正是以大boss的名字來命名的。”
江鴻似懂非懂,點了點頭。曹斌眉頭深鎖,說道:“但我們對它所知甚少,除卻一號人物手中擁有萬物之書,以及這名魔王實力也許比每一代的天魔更強大之外……一無所知。”
“嗯,”江鴻反而開始安慰曹斌,“總有辦法的。”
“好吧。”曹斌說,“我覺得你也許需要一段時間,來慢慢消化,但不管怎麽樣,你就是你,江鴻,對我而言,我很高興我的弟子是你,而不是其他的什麽人。”曹斌說:“無論從驅委,還是從學校,或者從我以及陳真的個人立場來說,我們都覺得,在任何時候,只要你需要,都應當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這要看你自己怎麽想。”
說着,曹斌指指手機,說:“你可以随時在微信上聯系我。”
江鴻說:“好。”
曹斌:“這原本就不該是你要去承受,或者說,去面對的,如果你想休學,或者回到凡人的世界去生活,驅委也會為你安排。”
江鴻說道:“我已經注定要成為一名驅魔師了不是麽?”
曹斌答道:“都說人力敵不過天意,但我覺得,偶爾與這冥冥中的力量作一番對抗,也沒什麽。決定權在你,你可以想想。”
江鴻覺得很好笑,說:“我已經退過一次學了,呃,我目前沒有這個打算。”
曹斌做了個打電話的動作:“窦寬來了學校,我還有點事,需要與他談談,暫時先這樣。”他喝完手裏的冷咖啡,看了陸修一眼,離開教室,帶上了門。
這時間,S班的教室裏剩下陸修與江鴻,以及坐在角落、一語不發的思歸。
“好奇怪的感覺。”江鴻想了想,說,“我還能要一杯咖啡嗎?”
陸修沒有回答,把手沖壺放在酒精燈上,開始燒水。
但就在這個時候,江鴻忽然意識到了一個更嚴重的問題,方才曹斌的話已經把他繞暈了,讓他完全沒想起來這件事——
“如果……确實是這樣的話,”江鴻喃喃道,“那麽……袁士宇他……才是你要找的人,是這樣嗎?”
陸修答道:“十年前,我遇見了朱瑾玲,她告訴我,世上所有的占蔔,都無法找到一個轉世的靈魂。但她指點了我一條路,在驅委的藏寶庫裏,有一名叫‘倏忽’的女神頭顱,她可以看見未來,曾經是時間之神。”
江鴻:“她告訴了你什麽?”
陸修:“她告訴我,我要找的人,是一名大風水師的後代,跟随我的命運安排,自然有一天,會與他重逢。”
江鴻說:“難怪這一周你……你一直有點……”
陸修:“不大正常,是的。”
江鴻點了點頭,這一刻他知道了袁士宇才是陸修要找的那個人,心裏突然非常難過。這與他們換命無關,只因為被換了命,陸修才将他誤認為袁士宇,畢竟陸修要找的是在羊卓雍措湖畔為他封正的那個人類的轉世——而袁士宇才是大風水師的後代,這一切原本與他江鴻毫無關聯。
手沖咖啡緩慢地滴漏進杯中,在那透明的漏鬥裏。
江鴻與陸修都注視着咖啡,陸修說:“對不起,是我搞錯了。”
江鴻笑了笑,說:“你該不會……弄清楚真相之後,就完全不理我了吧?”
陸修:“不會,當然不會。”
江鴻:“我們還是朋友。”
陸修:“嗯。”
江鴻松了口氣,笑了笑,安慰自己,還是一樣的,他與陸修的關系不會有太大的改變。但他很清楚,說報恩也好,前世的羁絆也罷,袁士宇,才是陸修要去守護的那個人,想通了這一點,江鴻便更難過了。
“是的,”陸修又說,“我們還是朋友。”
“你見過他嗎?”江鴻說,“我再确認一次,呃……雖然也沒什麽好确認的,不過我總想聽你承認,你要找的那個人,在羊卓雍措湖畔為你封正的人類,應當是袁士宇,不是我,對嗎?”
那一刻,陸修仿佛産生了動搖,他的眼神有那麽一瞬間是走神的,似乎手足無措,不知道如何面對這個問題。
漫長的安靜之後,陸修終于答道:“如果倏忽沒有說謊的話,我想是的。”
“我覺得也是。”江鴻說,“我爸告訴我,我們家是湖廣填川的時候遷徙過來的,祖上也沒有什麽大風水師,倏忽說的人,一定就是袁士宇了。”
陸修沒有回答,眼神裏帶着歉意。
“對不起。”他又說道。
這是江鴻從認識陸修以來,第一次看見他道歉的模樣,他反而很心疼陸修,他也是受害者啊。
“你是不是很想揍麥擎一頓?”江鴻笑着說。
“我已經揍了。”陸修說,“昨天我去北京,就是為了親自再三确認這件事,我把他的頭擰了下來。”
“啊?”江鴻有點慌張,他忘了陸修也是兇獸。
“但他們又馬上把他的腦袋接回去了。”陸修又說。
江鴻登時哈哈大笑,不知為什麽,他也沒那麽恨麥擎。
“不管怎麽樣,”江鴻說,“哪怕以另一個人的身份,認識了你,被你守護了整整一個學期……我還是覺得很幸福,嗯,真是很好的事。”
陸修馬上道:“不是以誰的身份,你就是你,江鴻。”
江鴻點點頭,望向那杯咖啡。
陸修移開滴漏,倒出咖啡,遞給江鴻。
江鴻說:“那……你見過袁士宇了嗎?”
陸修說:“遠遠地見了一面,他沒見上我,他被帶到蒼穹大學了。”
江鴻詫異道:“為什麽?”但轉念一想,确實如此,麥擎被逮捕歸案,袁士宇的母親一定也會遭到處罰。而至于袁士宇,驅委根本不知道怎麽安排,最後是曹斌以收留他的借口,帶他到蒼穹大學,順便軟禁了他。
“我想先朝你交代清楚,”陸修說,“再去正式見他。”
江鴻說:“那,咱們一起去看看他吧?”
陸修:“你想揍他麽?”
江鴻:“揍他?不,我現在不恨他。”說着把咖啡一飲而盡,好苦。
江鴻總覺得挺好奇的,與自己互換了人生與命運線的人,他理應恨袁士宇,但他卻沒什麽複雜的心情。
陸修:“因為你很滿意現狀。”
江鴻回想了下這個學期的一點一滴,尤其與陸修相處的時光,最後他誠實地面對了自己。
“對,”江鴻道,“我喜歡這樣的生活,人生變得有趣多了。”
至于什麽生死歷劫,江鴻已經全部抛到了腦後,小心一點大抵不會有事的,大不了等他們決戰的時候,自己再找個地下防空洞躲起來嘛。
“我們走吧。”江鴻說,忽然注意到活動室裏還有一個人——思歸。
而這紅毛,一臉冷漠地聽完了江鴻與陸修的對話,朝江鴻投來了同情的目光。
“再見啦,思歸。”江鴻努力讓自己顯得愉快,并朝思歸揮手,思歸緩緩擡起手指,朝他做了個潇灑的“拜拜”手勢。
寒冬之際,萬物凋零,灰藍色的天空後,陽光未能穿過那厚厚的雲層。
“你還好?”陸修突然問道。
“啊?”江鴻一直在發愣,自從聽到這個消息,他的心情就變得非常地複雜,屬于自己的人生,與另一個人的人生發生了置換,是種奇異的感覺。但這只占據了今天他混亂與糾結的不到三成,另外七成,則是來自于陸修。
他曾經以為自己對陸修而言,是特別的,自己曾經是陸修的封正之人,這個頭銜就像莫名得到了命運的饋贈一般,猶如中了一份大獎,接着卻告訴他,這屬于其他人,要把這不屬于他的饋贈拿走。
“還好。”江鴻心裏很清楚,從現在開始,他就只能與陸修作為普通朋友的身份來相處了,但也許經歷了這麽多,他們之間的關系,還是比普通朋友要更親近那麽一點點?尤其是在陸修帶着愧疚的前提之下。
陸修欲言又止,顯然他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來安撫江鴻。
反而是江鴻岔開話題,問道:“袁士宇在哪裏?”
“職工宿舍樓。”陸修答道,“驅委打算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但他沒有犯罪,對此毫不知情,按照正常情況,他應當被送到這裏入學,所以曹校長接收了他,安排他住了個單間,不能随便離開宿舍樓範圍。”
江鴻說:“哦,那誰負責照顧他?”
陸修沒有回答,江鴻便明白,應當是安排陸修負責看守他,同時袁士宇也确實是陸修要找的那個人。
職工樓在學校的二環區域,就在驅魔實踐場地後面,是一座六層高的環形小樓。
“江鴻,我不答應為你的心輪注能,”陸修突然說,“與這件事無關。”
“沒關系,”江鴻認真地說,“你不用在意,本來就是我冒失了。”
陸修在職工樓前站定,認真地看着江鴻,江鴻不自覺地避開陸修的目光。
“走,上去看看吧。”江鴻又催促道。
陸修沒有再說話,刷了門卡,進電梯,上了四層,找到一個房門,敲了敲。
裏面傳來警惕的聲音:“誰?”
陸修說:“我叫陸修,被安排來照顧你的學長。”
裏頭開了一條縫,露出那少年的半張臉,打量着門外的陸修與江鴻。
“我叫江鴻。”江鴻說道。
門于是打開了,裏頭是個單人間,不到江鴻宿舍的一半大,時近傍晚,天色昏暗,宿舍裏光線暗淡。
袁士宇沒有說話,打開了燈,回到床上坐着。
這是江鴻與袁士宇第一次正式照面,彼此的眉眼都很清秀,帶着一股少年氣,雖眉目五官不相似,氣質卻有點像,那是少年人青蔥的感覺,區別在于,江鴻充滿了生命力,陽光燦爛;袁士宇則拘束又帶着點憂郁、不安。
江鴻內心生出奇怪的感覺,他看看陸修,陸修也沒有說話,片刻後,他轉身檢查宿舍裏的設備,去看了眼熱水器,擰開熱水。
漫長的寂靜中,反而是袁士宇最先開口。
“你也是學生嗎。”袁士宇端詳江鴻。
江鴻點了點頭,不知為何,他竟對袁士宇有那麽一點點親切感。
袁士宇說:“你有驅委的消息嗎?”
江鴻想了想,沒有開口。
袁士宇忽然從床上站了起來,低聲道:“你能不能幫我打聽個人?我叔叔他現在怎麽樣了?還有我媽。”
“他不能告訴你。”陸修從陽臺走回來,說,“下次你碰到校長時,自己朝他打聽吧。”
袁士宇顯然什麽都不知道,既不知道叔父加入了熒惑,與母親一同成為了驅委的階下囚,更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是什麽。
江鴻只得安慰道:“我覺得應該不會有太大的事。”
袁士宇問:“你知道出了什麽事嗎?他們先找到我,讓我一個人在家裏住了一個多禮拜,還派了幾個驅魔師輪流監視我,現在又把我帶到學校裏來……”
陸修朝江鴻說:“走吧。”
江鴻只得起身,陸修又朝袁士宇說:“加個微信,缺什麽你就給我發消息。”
袁士宇掏出手機,加了陸修,目光裏帶着少許哀求,看着江鴻,仿佛把江鴻當作了陸修的上級。
陸修沒有多說,免得江鴻招架不住,被袁士宇問出了什麽不該說的,随手帶上了門。
“這段時間裏,你每天都要看着他吧。”江鴻說。
陸修說:“每天會去察看他的情況。你去哪兒?送你回宿舍?什麽時候回家?”
江鴻:“嗯……其實今天傍晚就打算走了。”
陸修:“機票買好了?已經誤點了吧。”
江鴻并沒有買票,他覺得這個時候,自己需要一個人靜一靜,但他又不想陸修離開,仿佛陸修在身邊,能帶給他安全感。
在這種矛盾的心情裏,他答道:“我坐高鐵回去,待會兒再改簽,西安到重慶的高鐵有很多。”
“我送你,”陸修說,“等我回去拿頭盔。”
“不不,”江鴻堅持道,“你送我到學校門口就行。”
陸修沉默片刻,點了點頭,陪江鴻回寝室。學生們都走得差不多了,室友也都去西安了,桌上有給江鴻的、折好的留言條,上面是張錫廷留下的,他、金、賀簡三人的寒假時間表,讓江鴻回家填好後拍照發過來,大家寒假如果能碰上,便會一起玩一玩。
江鴻把時間表折好收起,拖了行李箱,與陸修沿着宿舍樓下的校道慢慢走出來。
暮色沉沉,校園裏開始被黑暗籠罩。
“我……”江鴻想起來了,他原本想邀請陸修來自己家過春節,但這個寒假,陸修多半不能再離開學校。
陸修:“?”
江鴻笑道:“沒什麽,回去再聯系吧。”
江鴻沿學校後門走着,那裏是廢舊的廠房區,外頭是大片的離魂花田,寒冬時藍色的花朵上結了一層霜,發着淡淡的光芒。
天光熹微,像暮色,又像破曉。
“就到這裏吧。”江鴻想起自己入學時,走的那段路。
陸修說:“行,照顧好自己。”
江鴻又想起一件事,摘下陸修給他的那件護身符,遞回給他。
陸修:“送你了,有危險的時候,你還是可以召喚我。”
江鴻:“不不,這不是我本該有的東西,拿了它這麽久,已經很過分了……”
“你拿着。”陸修說。
江鴻堅持要還給陸修,陸修沉默片刻,最後接了。
“這一整個學期,謝謝你啊,學長。”
陸修沒有回答,轉頭望向離魂花田。
江鴻:“把這個給袁士宇吧,他也許更需要它。”
陸修說:“他不需要。”
旋即,陸修做了個輕微的動作,握着它,朝自己胸膛處一按,那片護身符突然就在他手中消失了,剩下江鴻穿在上面的紅線。
江鴻說:“這是你的鱗片吧?你要給他再做一個嗎?”他心想也許自己用過的,再給袁士宇,也不合适。
“不會再做了,在我的身上,只有一片鱗能做成喚龍符,必須用我的逆鱗。”陸修把紅線在自己手腕上纏了幾圈,說道,“紅繩我留着,作個紀念。”
那是你的逆鱗嗎?江鴻直到這時候,才知道自己曾經戴了一學期的護身符,竟是陸修真身、保護心髒處的那塊鱗片,也是他的性命所系。
“我……”江鴻想了很久,最後說,“再見,學長,謝謝。”
“下學期見。”陸修站着,朝江鴻說道。
江鴻轉身,拖着行李箱,沿他來蒼穹大學的那條路,離開了學校,他經過廢棄的工廠,推開搖搖欲墜的鐵門,順着那條種滿了榉樹的路離開。
天已徹底黑了下來,四周伸手不見五指。
原來,你把自己的逆鱗給了我啊。
江鴻咀嚼着這句話,忽然間一股巨大的悲傷情緒,猶如終将降臨的黑暗,籠罩了他。他終于意識到自己失去了什麽,而這失去,卻是命運的必然。他們身在這股強大的力量之下,無人能與它對抗,就像一片飄零的落葉,渺小又孤單。
他忍不住回頭看來處,陸修還站在那裏,沒有離開。
江鴻擦了下額頭,捏了下鼻梁,手背上沾滿了淚水。
——第一卷·一切有為法·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