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俞青菜是隔壁村嫁來紅豆村俞家老漢續弦的,她家裏窮,爹娘為了給她弟弟籌彩禮錢,訛了俞老漢一大筆。
本以為嫁過來日子會稍微好過一點,誰知道俞老漢的錢都被自己爹娘訛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錢又被兒子兒媳鬧分家分沒了,她嫁過來不但吃苦,還隔三差五地受氣。活得比沒嫁人之前還苦,每天累死累活就只能吃上幾口青菜野菜,除了和俞老漢成親那天,後頭十幾年她再也沒有嘗過肉味。甚至她的名字也沒人叫,大家都嘲笑她,叫她俞青菜。
她也因此記恨上這紅豆村裏的日子過得比她好的、比她有錢人家。
韋家就是頭一個被俞青菜記恨上的。
反正窮不怕了,俞青菜平時随口亂說的多了去,就好像今天,她其實也沒什麽衣服可洗的,衣服洗多了容易壞,但她知道大清早河邊上洗衣服的人多,特地帶上前幾天穿的來河邊洗。一來了就往人堆裏紮,倒也沒看見韋陶氏就在最邊上。
和她說話的那幾個也算不上村裏多富裕的,小門小戶,自己能勉強糊口、交上稅賦就很不錯了,眼見韋陶氏突然在一旁發難,各自吐吐舌頭埋頭洗衣服。管他是謠言還是真事,熱鬧聽聽也就罷了,誰也不想與韋陶氏吵起來。
俞青菜被韋陶氏戳到痛處,氣得臉色發青,但她一個沒兒沒女的寡婦,她怕誰?
俞青菜把手裏衣服往木盆裏一丢,忽然就蹦起來,甩手跟韋陶氏互罵:“老娘死了男人怎麽的,你家男人能跟皇帝老子一樣萬萬歲嗎?自己家裏出了醜事,往老娘身上撒什麽火氣。再說你有本事在這裏罵老娘,怎麽沒本事管好自家小妞,別讓她給村霸糟蹋啊!”
韋陶氏平素與人和善,極少有和人争的臉紅脖子粗的時候,論吵架,她和潑辣的俞青菜相比确實差了一截,但是她也不能讓俞青菜這個臭婆娘随便敗壞主家小姐的清譽。她回道:“我勸你嘴巴放幹淨些,別一口一句我家姑娘怎麽了。壞了我家小葉的清譽,我讓家裏長工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石榴娘也在一旁幫腔:“你說你一個寡婦,幹什麽天天見不得別人過好日子,成天到處造謠,沒兒沒女給你養老送終就是天老爺給你的報應。你是嫌自己天天青菜沒吃夠還是怎麽的?別說韋家嫂子好脾氣沒跟你計較那麽多,回頭讓小村霸知道,他就是把你打死,村長都不會說他什麽。”
俞青菜心裏膽怯,但嘴巴上還是一點不服軟,“你以為你們說這個老娘就怕了?還打我?還打死我?來打啊,老娘最不怕的你們叫人來打我,打死拉倒,打不死老娘就吃在你家住在你家,反正你們誰家吃的都比老娘好。”她說急了跳起來甩手,“反正老娘沒兒沒女,也不怕自己姑娘給人糟蹋了,倒是你們,一個箐箐一個石榴,小心一個看不好,不是被人糟蹋了就是自己主動送上門倒貼的。”
“你這個不要臉的臭婆娘,看我撕了你的嘴。”石榴娘氣得也跳起來,上去就去抓俞青菜的臉。
韋陶氏本來只想為主家小姐分辯幾句,堵上俞青菜的嘴,沒想到這個俞青菜連女兒箐箐也給說上了,她也是氣極,拿起搗衣杵就往俞青菜身上打,嘴裏大喊着:“我跟你拼了。”
“老娘才不怕你們。”俞青菜以一敵二,與石榴娘、韋陶氏二人扭打成一團。
周圍七八個人村婦看着連忙拉架,吵歸吵,傳出去起來就當做笑話聽,怎麽還打起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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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被村婦們拉開,俞青菜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帶血的吐沫,“你們看看誰怕誰,兩個人一起上都占不到便宜,老娘能怕你們?不過是投胎投的比老娘好,下輩子還不知道你們要投成什麽豬狗玩意兒呢!”
俞青菜嘴巴上這樣說,但她其實也被打的不輕,韋陶氏那幾棍子就讓有的她受了,再加上石榴娘胡攪蠻纏,把她臉上抓了好幾條血印子,嘴角也被扯破了。
再看石榴娘和韋陶氏,韋陶氏倒還好,只是被被俞青菜拽掉一把頭發,石榴娘卻是臉上身上都負傷累累,聽着俞青菜還敢叫罵,石榴娘又與她對罵:“老不要臉的臭寡婦,你就是上輩子造孽太多這輩子天老爺才讓你當個天天吃青菜的,你現在這樣,我怕是你下輩子連豬狗玩意兒都做不成,倒要變成豬狗玩意兒屙的一泡屎。”
石榴娘說着還一腳往俞青菜方向淩空踹了幾腳。
俞青菜還想罵點什麽,卻不料韋陶氏上去一腳把她的木盆連同衣服踢到河裏去了,她撒開衆人的手,撩起褲腿就往水裏跑,嘴巴上還是不饒人:“給老娘等着,以後再落在老娘手裏,看老娘不弄死你們狗雜種的。”
韋陶氏和石榴娘都沒心思再洗衣服了,随意往水裏漂幹淨,擰幹了抱着盆就往家裏去。
石榴娘一路上依舊沖着俞青菜罵罵咧咧,但韋陶氏心裏懶得再管俞青菜的事,她現在就是急着要往家裏去,也不知道箐箐出門沒有,趙不鳴那個家夥是不是還在家裏,她得問清楚小葉和趙不鳴到底有沒有發生什麽。
韋陶氏剛回到自家小院,發現院子裏放了矮桌和三個小馬紮,估摸着趙不鳴肯定在她家吃早飯了。吃頓飯沒什麽,但天老爺保佑,可千萬不能和主家小姐有點什麽。
韋陶氏沒敢直接叫小葉,她把洗衣盆往矮桌上一放,順着院子一路叫着箐箐往裏去。
“嬸子箐箐送飯去了,不在家,我在廚房。”
韋陶氏聽着聲兒立馬跑過去,廚房裏就方芳一個人在,韋陶氏來來回回看了幾圈,問道:“那個趙不鳴呢?”
方芳一面洗碗,一面笑着回她:“他來蹭了頓早飯就走了。”
韋陶氏稍稍放心一點,突然反應過來方芳在洗碗,趕緊把她拉開,“哪兒能小姐做這個,我來做就好。”
“洗碗而已,順手就能做了,也沒什麽的。咦?嬸子你這頭發是怎麽了。”方芳問道。
韋陶氏沒看她,洗着碗說:“頭裏有虼蚤,癢了順手抓的。”
方芳應了聲就沒再問,轉身想去院子裏把矮桌和小馬紮收起來。
韋陶氏拉住她,這時候家裏沒人,就她倆在家,最适合問那方面的事情,她小聲問:“小姐,你可得老實告訴我,昨晚上,趙不鳴那個家夥有沒有欺負你?”
“欺負我?沒有啊。”方芳聽得不明不白。
“你再仔細想想。”韋陶氏知道姑娘家臉皮薄,沒好意思直接挑明。
方芳搖頭,“他就是背我回來的,其他也沒什麽了。”
韋陶氏想想還是不放心,“他背你回來,你腳怎麽都被石子戳破了?”
“原來你說的是這個啊!”方芳打起馬虎眼,胡亂解釋說:“先頭他說背我回來,我想着男女有別,哪兒能同意,撕了袖口的布纏在腳上,打算能當鞋子走一陣,沒想到走了一陣子,腳底就全紮破了,最後沒法子只能讓他背回來了。”
韋陶氏想想,似乎也是這麽個理。主家小姐是大戶人家出來的,男女授受不親,不是萬不得已肯定不會同意讓趙不鳴背她。
但是放心歸放心,俞青菜罵出口的話仍然在耳邊上吵吵,主家小姐到底還小,有些事情必須要叮囑,“那趙不鳴在村裏頭名聲不好,幹了許多缺德事兒,小姐可千萬別跟他走得近,會敗壞自己的名聲。”
“這個不至于吧?”方芳想着她還得和趙不鳴共同商量回去的法子,哪兒能避開。她解釋說:“人家好歹救了我的命,又送了一簍子肥泥鳅,早上來也就是問句平安,我看他沒什麽惡意,總不能把人家趕出去啊!”
韋陶氏突然覺得主家小姐跳河之後好像變了個人一樣,從前不愛說話,壓根不與她說這麽多,就算她好意叮囑,主家小姐也就是當面應一聲,不算答應也不算不答應,她自己有主見,回頭怎麽想就還是怎麽做。今天竟然主動洗碗甚至還和她搭話商量起來,韋陶氏吃驚不已。
韋陶氏撇了撇嘴:“話是這麽說沒錯,但小姐現在已經十三歲了,如果不是家裏出了變故,這會兒應該有媒婆登門說人家了。咱們這個紅豆村裏,都是些山野農夫,哪裏有人能配得上小姐,那個趙不鳴就更不用說了,村霸一個,小小年紀就跟活膩歪了似的,我們這些年長的背後都叫他活祖宗,全村上下,就算看着村長的面子也沒人願意把好好的閨女嫁給他。他要想娶媳婦,只能往隔壁去找。我知道村裏的日子苦,和小姐從前的家裏不能比,等我家大郎二郎回來了,我和箐箐她爹再和大郎二郎商量看看,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夠的上官老爺。這些年來,主母只叫我們夫妻管地,到底也沒來收過租子,箐箐她爹年年都把收上來的租子換成了銀錢,這些年攢着也不少了,只等着能給小姐派上用場。”
方芳心想還能這樣的?韋氏夫婦真把她當主家小姐看呢,桑葉的娘都死了,韋氏夫婦竟然沒有欺負桑葉,侵吞財産,還幫她想辦法找官府,實屬難得。不過這點也正中下懷,她現在最急切的,就是想知道一切能夠幫助桑葉奪回家業的辦法。
韋家的大郎二郎,她沒聽韋老爹說起過,看來得仔細問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