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Insomnia
第41章 Insomnia
賀遠舟雖然壞, 但還是有一些優點的，比如他确實很講信用。
自從那天晚上通完電話，他每天吃飯之前會記得給她看一眼他吃了什麽, 睡前會記得吱一聲, 提交志願之前還給她拍了張照，挺像模像樣的。
等到七月初, 他跟周不渝去了香港, 似乎為了洗脫嫌疑，給她發消息的頻率勤快了很多, 每次一到景點就會給她拍張打卡照片, 吃了什麽好吃的也都會拍照發給她看，不過死也不肯露臉, 說不管是自拍還是讓周不渝給他拍照這種事都太奇怪了。
從香港離開的前一天，賀遠舟說是因為周不渝接了七大姑八大姨的代購請求, 晚上去中環逛了兩圈，中途還給她發了條消息：
【圖片】
【圖片】
【圖片】
【你覺得哪一條比較好看？】
初緒點開圖片看了眼, 是三條細細的手鏈, LV的, 上面還挂着小花, 款式和小花的顏色有一點不一樣。
這種手鏈怎麽看也不像是送媽媽的，又是名牌, 初緒瞬間警惕，問他：
【你怎麽在買手鏈？】
賀遠舟回複：
【周不渝打算送他女朋友，我們看不出哪一條好看, 你覺得呢？】
初緒有點奇怪：
【他有女朋友了嗎？你之前怎麽沒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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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遠舟被問住, 緊急思考過後，回複：
【他剛剛才告訴我】
初緒這下信了：
【好吧】
【我覺得第二條好看, 珍珠小花很可愛】
【不過得看她女朋友喜歡什麽風格吧，如果酷一點就買櫃臺下面那個皮質的手環，溫柔一點就買第一條金色的】
她回答得很詳細，賀遠舟臉上的表情也輕松許多，回複：
【好，我知道了】
發完之後才覺得不妙，畫蛇添足道：
【我現在告訴他】
等他放下手機，一旁的周不渝已經有點不耐煩：“選好了沒？”
“這一條。”賀遠舟對櫃臺後的銷售指了指。
“買條手鏈還磨磨唧唧發消息問，到底送誰的？哪個女生？”周不渝問他。
“你見過的。”賀遠舟瞥他一眼，突然想起來這小子之前也心懷不軌過。
“我見過？”周不渝不記得自己在他那兒見過什麽女生，想了老半天，終于有了點印象，“是之前上我爸補習班那個嗎？矮矮的，長得挺可愛的那個？”
“嗯。”
“不是吧，那都幾年前的事了，你跟她還有聯系啊？”周不渝詫異。
“不然呢？”賀遠舟反問。
“那你們談得還挺久的。”
“還沒。”
“啊？”
“我們還沒在一起。”賀遠舟付完款，看着櫃姐裏三層外三層包裝的動作，心平氣和地解釋。
周不渝之前就沒聽他提起過有關女生的事，搞不懂他腦子裏在想什麽：“神經吧，你追人沒追上？人家不答應你？那你還買什麽手鏈。”
“不是，只是之前時間不合适，”賀遠舟擡手接過遞來的禮品袋，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之後轉頭問他，“你之前都是怎麽跟女生說這種事情的？送完禮物就直接提嗎？”
“提什麽？表白？那你得先探一探人家到底喜不喜歡你，要是不喜歡，你怎麽設計也沒用，這種事得有了把握再做，你不能純自我感動。”周不渝是個忘性大的，一年前跟他說過的事壓根不記得。
賀遠舟也懶得反駁，随便點點頭。
周不渝看他根本沒聽進去，又道：“我換個說法好了，你覺得你現在問她，那個女生答應的幾率是多少？”
賀遠舟認真思考了一下，回答：“百分之百。”
“咳……”周不渝被他嗆到，重重一拍他的肩，“你是不是過分自信了兄弟。”
賀遠舟推開他，輕嗤了聲：“像你這種談戀愛從來沒超過三個月的人是不會懂的，還是少給我提建議吧。”
他一個從來沒談過的居然好意思戳他痛腳，周不渝氣笑了：“嘿，不是你先問我的意見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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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賀遠舟從香港回來，初緒已經在小姑家住了兩天。七月中旬，賀遠舟收到了清華大學計算機科學與技術專業的錄取通知書，按要求第一時間發給她看。
初緒看到他紫汪汪的通知書和那本《瓦爾登湖》，流下了羨慕的淚水：
【嫉妒嫉妒嫉妒】
【我的通知書什麽時候到】
【可惡！】
好在七月底的時候，初緒和錄取通知書前後腳到了家，美滋滋地給他發了自己精心策劃的擺拍圖，之後又發了朋友圈。
賀遠舟最近回消息的速度快了很多，她才從朋友圈退出，他的消息已經彈出來了：
【禮花】
他照樣說不出什麽好聽的，初緒也習慣了，給他發了百度地圖上兩所學校的導航截圖，一個在東四環，一個在西四環，好在中間就一條筆直的大道，沒有什麽七彎八拐的路，打車也就二十多分鐘。
賀遠舟其實一早就查過兩所學校的距離了，早在離高考還有半年的時候，眼下看到她發的圖片，不免失笑，一邊回複：
【收到】
初緒手頭還在翻随通知書一塊兒寄到的新生入學指南，順帶問他：
【對了，你們學校通知什麽時候軍訓了嗎？】
賀遠舟：
【通知了，八月二十五報到，二十八號軍訓，要訓三周】
初緒：
【這麽早就要去學校？我們九月一日才報到】
【而且只軍訓兩個星期，嘿嘿嘿】
賀遠舟看她幸災樂禍的勁，無奈回複：
【[凋謝]】
頓了頓又問：
【你從國外回來，有沒有什麽想吃的東西？】
初緒：
【！！】
【你怎麽知道我想吃火鍋了？】
賀遠舟：
【要不要出來吃飯？】
初緒一愣：
【現在嗎？】
對方回了個“嗯”。
不對勁，賀遠舟之前從來沒有主動說要約她吃飯，今天這是什麽意思，一個多月不見轉性了？
不過她剛好有點東西要給他，也顧不上矜持什麽的，跟他約好去吃梧林附近的那家火鍋店後，跟她爸說了聲晚上不在家吃了，迅速換好衣服，帶上禮物出門。
賀遠舟是個守時的人，她到的時候，他已經點好鍋底和她常吃的菜，正低頭給她發消息。
初緒從他跟前湊過去瞥了眼，發現是自己的微信頭像，嘴角就止不住上揚，冷不丁一拍他的肩膀：“別發了！我到了！”
賀遠舟的眼睫抖了一下，一邊擡頭一邊放下手機，示意她：“我點了牛肉和毛肚，你再看看還有什麽想吃的。”
“你點山楂冰和椰子凍了嗎？我想吃很久了。”初緒在他對面坐下，一邊給自己套圍裙一邊道。
“點了，待會兒就上了。”賀遠舟說着，給她倒了杯冰檸檬水。
初緒喝了口水潤潤嗓，看了眼小票單上他點的菜，都是她之前來吃必點的那幾樣，滿意地點點頭，起身去打油碟。
賀遠舟不吃辣，蘸碟就一碗麻醬，也不知道每次火鍋都來吃些什麽。初緒就不一樣了，毛肚蘸油碟，牛肉蘸幹碟，丸子蘸麻醬，每一口都要精心搭配才能下肚。
不過他們倆的料碟裏都不加蒜泥，初緒是本來就不吃蔥姜蒜，但不知道賀遠舟是本來就不吃，還是為了在她面前裝斯文。
不過有些方面他還是挺有眼力見的，會幫她下菜撈菜，基本用不着她動手。
賀遠舟忙碌的檔口，初緒左挖一勺山楂冰，右吃兩口椰子凍，眼看他把自己想吃的都下下去了，才想起來自己今天的正事，從袋子裏拿出一摞陶瓷玻璃小方塊，在桌上依次排開。
“這些都是我從意大利背回來的冰箱貼，這裏還有十九個，你可以選……選三個吧，最好選重複的。”初緒給他介紹。
她嘴上說着可以選，但眼神一刻也沒從冰箱貼上離開，賀遠舟知道她的脾氣，提前問她：“哪些是你要留給自己的？”
他都這麽說了，初緒也不客氣：“這個，這個，這個……還要這個。米蘭大教堂這個真的很漂亮，最後一個橙色的被我買到了，這個玻璃材質的有一整個系列，我好像還差好幾個才集齊，但是一直沒看到米開朗基羅……這個陶瓷的也很可愛，我最喜歡這個老橋的……”
她每個都越說越喜歡，賀遠舟被她逗笑：“你直接說哪個能給我就好了，不用一個個拿出來給我看。”
初緒被他拆穿，不好意思地彎起眼睛：“哎呀……好不容易運回國，我這不是想邀你一起欣賞嗎？你覺得哪個最好看？”
“這個。”賀遠舟指中間的《創世紀》。
“唉……你還挺有眼光的嘛，這一塊确實好看，顏色調得很好，跟原畫比宗教色彩弱化了很多……”他這一指正中眉心，初緒露出忍痛的表情，“我也很喜歡這一個來着……但李沛榆已經找我預定了，我得留給她，你換一個吧，別的我都可以送給你。”
“好。”賀遠舟早就料到了，輕一抿唇，笑着回答。
“哦對了，你別傷心，除了冰箱貼，我還有正式的禮物。”初緒說着，從袋子裏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個大信封，特意繞過面前的火鍋遞給他，“這是我在美術館門口的一個老爺爺那兒買的，特意讓他畫了羅馬許願池，還在上面簽了你的名字，漂亮吧？這個才是送給你的生日禮物。”
賀遠舟從信封裏抽出那張水彩畫，左上角斜斜地簽了他名字的拼音，許願池上巴洛克風格的大理石雕塑被畫成耀眼的金色，映着碧藍色的池水，光和影都是亮閃閃的。
“正好正好，你快對着這張畫許個願。”初緒在一旁提醒他。
其實生日那天，她在國外還卡着國內深夜十二點的時間給他發了生日祝福，他本來覺得這就夠了，誰知道她還特意準備了禮物。
賀遠舟的視線落在她臉上片刻，沒有掃她的興，閉上眼睛三秒，又重新睜開。
“這麽快，你許什麽願了？”初緒問他。
賀遠舟搖搖頭，表示不告訴她。
“你知道我去許願池的時候許了什麽願嗎？”初緒換了個問題。
“什麽？”
“那邊的規則是這樣的，要背對噴泉投硬幣，投進去了就可以許三個願望，第一個願望一定要許‘再次回到羅馬’，可能跟我們這邊拜完佛還願的意思差不多吧。後面的兩個願望最好跟愛情有關，因為許願池是愛情的象征……”初緒跟他介紹着介紹着，居然有點不好意思，只好用一句玩笑圓過去，“估計波塞冬保感情比較行，財運方面沒那麽靈。”
“所以你許了什麽願？”可惜賀遠舟沒被她蒙混過去，收好手裏的水彩畫，歪頭看着她。
奇怪，他今天說話的語氣好像比平時要溫柔很多，現在又盯着她看……初緒招架不住他的眼神，往後仰了仰，本來說這個話題是想調戲他的，現在卻說不出口。
賀遠舟笑着垂了垂眼，五官的輪廓被上升的蒸汽化開了些，顯得柔和，話音隐隐透着勝券在握的味道：“是跟我有關的嗎？”
初緒被他說中，這種事被當事人拆穿後羞恥程度翻倍，渾身的血液都一個勁地往臉頰上湧。只能裝作聽不見，低頭用金屬叉子挖冰。
一連吃了好兩口，臉上的溫度才稍稍降下來一些，初緒輕咳了兩聲，繼續從包裏掏東西：“對了，我還有東西要給你……”
“這兩罐是咖啡，Lavazza和illy兩個牌子我都買了，我小姑說illy好喝點，不過我沒嘗出來……還有這個摩卡壺，是我在禮品店挑的，這個黃色純度很高，我覺得還挺好看……我還買了巧克力，但你跟你媽媽都不愛吃，就沒給你帶。”
她急着轉移話題，賀遠舟也由着她，等她終于掏空随身的大帆布包，把冰箱貼收回去，才問：“送完了嗎？”
“嗯……”初緒應了聲，吃了口他撈給她的毛肚。
賀遠舟點點頭，禮尚往來，也從他的雙肩包裏拎出來一個黃澄澄的袋子，遞給她：“這個給你。”
“啊？”初緒看到袋子上logo的第一時間，大概就猜到了，打開盒子一看，裏面就是那條她說很可愛的挂着珍珠小花的手鏈。
她其實還是有一些驚訝的成分的，但高興的情緒跑得更快，嘴角一揚起來就壓不住，還得故作認真地盤問他：“你不是說是給周不渝的女朋友買的嗎？”
“他沒女朋友。”賀遠舟答得輕描淡寫，把微辣的牛油鍋裏的肉撈出來，盛到她盤子裏晾着。
“所以你本來就是想送給我的，為了套我的話，還編了借口？”初緒睜大眼睛。
賀遠舟不太想承認，裝作自己手上很忙，過了一會兒才很輕地“嗯”了聲。
“噗……”初緒沒想過像他這樣的人居然還知道給人準備驚喜，盯着他看了好半天，問，“賀遠舟，你從哪學來的這些？是周不渝教你的嗎？”
“不是，”賀遠舟放下手裏的漏勺，拿起筷子，“快吃吧，再不吃要滿出去了。”
“先等等，我先帶上看看。”這種時候，想臭美的欲望戰勝了食欲，初緒從盒子裏拿出手鏈，又欣賞了好幾眼，才把它搭在自己的手腕上，低頭嘗試給自己扣上。
但一只手實在忙不過來，總是摁不住另一頭的鎖扣，初緒直起身，瞥了眼對面悶頭吃火鍋的人，把手伸過去：“我戴不上，你幫幫我。”
賀遠舟下意識問：“買小了嗎？”
“不是！”初緒簡直受不了他，“我單手扣不上。”
“哦……”賀遠舟這才反應過來，從她腕上輕輕拎起手鏈的兩頭，嘗試幫她戴上。
但他是第一次碰這種東西，鎖頭又太小，只要輕輕一壓就會從指尖溜出去。他試了好幾次都沒成功，重新撿起手鏈的另一頭時，手指劃過她細白的手腕內側，喉結跟着動了動。
就在他好不容易扣上其中一個大環時，初緒提醒他：“太松了，你要扣裏面那個小環。”
“這樣不行嗎？”賀遠舟遲疑。
“不行，一會兒掉了怎麽辦？”初緒搖頭。
“好吧……”賀遠舟動了動手腕，無名指和小指輕輕壓住她的腕，免得手鏈移動，好不容易把扣重新解開，又按她的要求扣上裏面的小圈。
初緒用這才滿意，轉了轉自己的手，手鏈上的珍珠小花跟着晃動，在燈下亮瑩瑩的，很襯她的膚色。
賀遠舟看她還算喜歡，默默放下心來。
等初緒欣賞完，夾起碗裏的肉蘸料碟時，不忘打趣他：“賀遠舟，你給女生戴手鏈的手法太不熟練了。”
賀遠舟沒好氣地睇她：“不然呢？這種事熟練才可怕吧。”
“也是……”初緒點點頭，嘟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