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Insomnia
第38章 Insomnia
她每次的話都來得直白又突然, 就像她最早遞來的那封輕率又熱烈的情書一樣。賀遠舟放下不鏽鋼制的杯子，擡起眼睛問：“看了電影就要做男朋友嗎？這樣是不是太随便了一點？”
“那你想怎麽樣？”初緒實在想不出來。
她能做的都做得差不多了，現在都畢業了, 他又沒有別的玩得好的女生, 就算不像她喜歡他一樣喜歡她，跟她試試總行吧？
賀遠舟看着她, 想了想道：“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喝醉了？”
“嗯？”初緒愣住。
“你記不記得你昨晚說了什麽？”他接着問。
“……我說了什麽嗎？”初緒眨眨眼。
“不記得就算了。”賀遠舟輕搖了一下頭。
“別啊……我昨天是有點喝蒙了, 這不是人生第一次喝大酒麽，不知道我的酒量原來這麽差, 今天早上起來我還很傷心呢, 你給我透露一點……”初緒伸手越過桌面，戳戳他握着杯子的手指。
“你說覺得之前對我還不夠好, 要對我更好一點。”賀遠舟盯着她的眼睛，開口下套。
“是嗎？”初緒有點懷疑, 她酒後居然會說出這種給自己挖坑的話嗎，“可是我已經對你夠好了啊, 還要怎麽好嘛？”
賀遠舟輕聳了聳肩, 岔開話題：“你覺得你這次考得怎麽樣？”
“高考嗎？應該還不錯吧, 數學那道大題, 就昨天晚上你給朱依然講的那道，我至少也有四分呢。我在考場上算過了, 語文怎麽也有一百吧，數學一百零三，要是選擇題運氣好, 沒準能上一百一呢, 央美肯定沒問題。”初緒信心十足。
“是嗎。”賀遠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你呢？你應該還是之前那個分數吧，七百二？七百三？”初緒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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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确定。”賀遠舟垂了垂眼。
考試昨天才結束, 賀蓉昨天下午就把所有參考答案都翻出來給他了，讓他提前估一估分。
其他科目跟他在考場上感覺的差不多，全部加起來的誤差應該不超過三分，但語文永遠是個變數，誰也不知道改到你作文的老師今天搭的是哪一根筋。
之前校內月考，改卷老師都熟悉他的行文風格，最後出的分不會太低，但統考的時候浮動就比較大，之前甚至只拿過45分，他的排名一下子掉到年級六十開外。
想到這兒，賀遠舟實在給不出她确切的答複，只道：“等出分之後再說吧，現在都還是未知數。”
就算要在一起，也至少是在确定他們都能去北城之後。
至于異地戀……他想他大概接受不了，四年，再算上研究生，七年，如果不能常常見面，變數太大了，她萬一禁受不住外面的誘惑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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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慘遭拒絕後，初緒跟508寝室的畢業旅行近在咫尺，沒有太多時間讓她傷心。
更何況賀遠舟也不是第一次婉拒她了，她問的時候就沒有想過他會答應。就像買彩票的彩民心态，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中獎，但總是僥幸地想要試一試，覺得反正也沒什麽損失。
她們出發的第一站是成都，當天晚上跑去吃了牛油火鍋，第二天就出發去打卡大熊貓基地。
不過她身在曹營心在漢，人雖然出去了，消息倒是沒少發，一天到晚跟旅行青蛙似的給賀遠舟發打卡照：
【[圖片]】
【好美味的火鍋[流淚][流淚]】
【怎麽嫩肉片這麽好吃……牛舌也好好吃……耙芋兒……】
【就是太辣了……】
【[圖片]】
【辣了就吃熊貓綿綿冰！】
賀遠舟當時正在家裏吃外賣，看到這兒回複：
【小心你的胃】
初緒才不管，問他：
【你吃晚飯了嗎？】
賀遠舟拍了張餐桌上紙袋的圖片，也學她報菜名：
【正在吃五花肉拌飯】
【不好吃】
到了第二天，初緒的消息又刷刷刷來了：
【[圖片]】
【好可愛的熊貓】
【未成年的最可愛了，躺在小毯子上面[哭]】
【我暈，熊貓粑粑居然真的是綠色的】
【你看過馬小跳嗎，有一本的劇情就是去撿熊貓粑粑的】
【[圖片]】
【買了熊貓帽子，可愛嗎？】
【[自拍一張]】
【還買了冰箱貼和鑰匙扣】
【這裏還有郵筒诶！我剛剛在明信片上蓋了好多章，貼張郵票寄過去給你，不知道你什麽時候能收到】
到了下午：
【到春熙路了[強壯][強壯]】
【[游客照一張]】
【這個裙子是剛剛逛街買的，可愛嗎？】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在成都吃越南菜，但現在的情況就是在IFS吃越南菜】
【好美味的海鮮椰子飯[流口水]】
【[圖片]】
【吃飽了，在逛商場ing】
【崩潰，這裏根本沒有我能買得起的東西】
【[圖片]】
【還好路邊攤的冰粉我買得起[龇牙]】
【你現在在幹嘛？】
麥梓秋看她一閑下來就捧着手機發消息，臉上還嘿嘿地笑，忍不住把頭湊過去：“你給誰發消息呢？姐妹們都在身邊，你的心在哪兒呢？”
“哎呀……別看別看，這我隐私呢……”初緒把手機摁在胸口上，不好意思地擺擺手。
“無語，她還能有誰啊，就內個誰呗。”李沛榆跟她做了三年同班，初緒在她面前根本毫無秘密。
“哪個啊？”畢竟幾天前她們還在高考沖刺，麥梓秋太久沒跟她們聊這些八卦，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是老黃歷，“不會吧，不會還是賀遠舟吧？”
“嗯吶……”李沛榆對她一擠眼，恨鐵不成鋼地點點頭。
“我去，真的假的，初緒跟賀遠舟在一起了？”江靈玥正舉着導航轉來轉去，一聽有她能吃得上的瓜，瞬間插進來。
“哎呀……還沒有。”初緒搖頭。
“那你們都聊什麽？我剛看你發了那麽多消息，他有回嗎？”麥梓秋問。
“回了一點，但不多。”初緒心虛地嘟囔，從李沛榆的碗裏撈了兩顆小丸子吃。
“拿出來給我們看看，我們幫你參謀參謀。”江靈玥撞撞她的肩膀，好奇心爆發。
“那也別在大街上看吧……我們先回民宿，回去再說。”初緒搬出緩兵之計。
“也行，現在是有點晚了，我們買點水果回去，晚上洗洗吃。”
只不過初緒兩拳難敵六手，回去的路上拗不過她們，看了眼聊天記錄裏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乖乖把手機交了出來。
傷自尊的是這幾個人看完之後，根本沒有興奮的感覺，反而像是虛驚一場，沉默地把手機還給了她。
想想也正常，賀遠舟的話少，中間看到明信片，回複“挺可愛的”，看到她的照片後說了句“挺好的”，反應平平。後來問他在做什麽，只說在看電影，問他看什麽電影，他說“《控方證人》”，都是很無聊的一問一答。
麥梓秋忍不住吐槽：“救命……我好像還是第一次看賀遠舟說話诶，他頭像怎麽長這樣，跟中年男人一樣，真是他本人嗎？”
“是他本人……”初緒也對他這個默認的灰色光頭感到一絲尴尬，之後一定要想辦法讓他換掉才行。
江靈玥把他們的聊天內容反複上拉下滑，問：“你高中的時候他給你回信也這樣嗎？感覺他這個人好悶啊，沒什麽意思，配不上你。”
“他一直都這樣啊……”初緒被說得心裏更沒底了，聲音輕下去。
“那你倆現在這什麽情況？都認識三年了，我看他給你發的消息，怎麽感覺你們倆不太熟啊？光你在那裏舔他……”江靈玥說到最後，被李沛榆掐了一下胳膊，及時止住話音。
她們這麽說好像也沒錯，只看聊天記錄，滿屏都是她的綠色對話框，附帶一系列配圖；反觀他的白條很短，偶爾才會出現一次，好像只是在應付她。
李沛榆前兩天才目睹初緒拉某人去KTV的場面，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開口解圍：“賀遠舟能給人回消息已經很難得了，有他微信的人都沒幾個……不過初緒，現在都考完了，你就沒問過他嗎？”
“對啊，你知不知道這幾天我朋友圈有多爆炸，我們班那個程小雅你知道嗎？之前跟李勝安談的時候被米老鼠叫去談話，考前一個月才分的吧。昨天晚上居然發出來說跟十六班那個體特在一起了，我都看呆了！人家怎麽換得這麽快！”麥梓秋分享八卦。
“我去……真的假的？她跟秦嶼城不是八竿子打不着麽，這怎麽在一起的？”江靈玥一下子豎起耳朵。
“不知道，林秋跟我說程小雅好像之前就喜歡過秦嶼城來着，前幾天不是散夥飯麽，他們幾個約起來去看深夜場的電影，好像就在一起了吧……害，搞不懂……”麥梓秋抓抓腦袋。
“啧啧……就得學人家這種進度啊，不能像初緒這樣，拉鋸戰一拉拉三年，到現在還沒拉到頭。”江靈玥批評道，轉頭看向初緒，“說真的，你要不就幹脆點問他，行就行，不行就拉倒，給個痛快話。”
“我問過了……”初緒的心情本來挺好的，被這話題一聊，之前忽略掉的情緒像梅雨季節的返潮，又濕濕嗒嗒地挂了起來，“他的意思是想等我們成績出來再說……”
身邊幾個人聞言，晃着手裏裝水果的塑料袋，不約而同地沉默了。
最後還是麥梓秋打破僵局：“說實在的，你們要是現在還沒确定的話，之後估計也沒戲了。”
初緒被說得啞然，想了想，才輕聲回：“不至于吧……反正我們大學也還在一座城市讀書……”
“拉倒吧，北城這麽大，就算你們都在那兒讀書，一年能見幾次面？你高中離這麽近都沒追上，大學難道就能追上？”江靈玥伸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讓她醒醒，“之前他不答應你，還可以說是怕耽誤學習。現在我怎麽覺得他就是想拿你當備胎？要是真喜歡你，正常人都應該要趁這個暑假有兩個多月，速度确定關系然後使勁談戀愛才對吧？就跟程小雅那樣。”
初緒抿住下唇，說不動搖是假的，那天看完電影，她一瞬間真的覺得他們可能會在一起，誰知道并沒有，好像一直只是她自作多情。
邊上麥梓秋看有人打頭，也鬥膽進言：“是吧，我看他們發消息其實也有點這種感覺，賀遠舟好像有點愛答不理……可能就是看你長得漂亮，他一時半會兒又沒有喜歡的人，就這麽吊着你，享受你追他的感覺……”
李沛榆聽她倆這麽拱火，有點于心不忍，試圖岔開話題：“诶诶，前面過馬路，我們右轉。”
可惜失敗了，初緒擡起頭，忍着失落的情緒對她們擠出一個困惑的笑來：“……真的嗎？”
“你們說他是不是真的不喜歡我……”
這種感覺很矛盾，賀遠舟有時候的行為會讓她突然産生“他是不是喜歡上我了”的想法。然而等到當下的一刻過去，他并沒有任何變化，他的行動并沒有言語作為注腳，可以只憑“朋友”“備胎”這些詞就解釋他的邏輯，她就會被迫清醒過來，在心裏悵然地自嘲一下，“又是錯覺啊”。
這個問題誰也答不上來，等她們走到十字路口的時候，綠燈已經跳成了紅燈，大家慢慢停下腳步。
初緒唯一在意的只是這件事。
她之前也想過，如果他後來被她感動了，答應和她在一起，但不是真的喜歡她的話，她會怎麽辦。
她會拒絕的，她不想要這樣的初戀。
為什麽要這麽勉為其難呢，如果真的不喜歡的話，拒絕她就好了。
可賀遠舟又從來沒有真的拒絕過她。
她一點也不想當什麽備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