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翌日。
葉初雨收拾妥當,便準備出發去長公主府了。
帖子昨日就遞過去了,說了今日她要登門的消息。
葉初雨也給自己鼓了一晚上的勁,可臨了到了真的要出門的時候,她這心裏不免還是有些打退堂鼓。
她以前玩游戲的時候就怕蕭溫闌。
如今成了她的女兒就更怕了。
怕被揭穿,怕被認出不像“葉初雨”……雖然她這身體就是葉初雨的,但他們要是把她當妖怪,放火燒她可怎麽辦?
一想到那個場景,葉初雨就吓得直搖頭。
“郡主,您怎麽了?”束秀正在拿出門用的小手爐,冷不丁擡頭就看見郡主搖頭的模樣。
還以為她難受,不舒服呢。
她忙走過來關切道:“您沒事吧?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要不要讓吳大夫過來給您瞧瞧?”
說到後面的時候,束秀都不由皺起了眉。
有那麽一瞬間,葉初雨都想直接承認自己不舒服,那就可以順理成章地逃避,不用出門了。
她覺得現在自己就是鴕鳥心态,能賴一會是一會。
偏偏時桃這會過來了:“郡主,馬車都已經準備好了。”
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直到瞧見束秀臉色難看,方才也變了臉,急忙問道:“怎麽了?”
束秀正要回答。
可葉初雨瞧見時桃,就忍不住想起裴時安。
她又想起昨兒夜裏,時桃來禀報裴時安吃藥的場景了。
都答應人家了。
要是她這會反悔,恐怕裴時安別說對她提升好感度了,估計以後都不會再相信她說的話了。
算了!
既然伸頭縮頭都是一刀,還不如早點了結了!
“沒事,走吧。”
葉初雨說着率先擡腳出門了。
束秀見她這般,自是沒再與時桃說什麽,連忙拿着手爐跟上,遞給葉初雨的時候,到底不放心,多問了一句:“您真的沒事嗎?”
葉初雨握着巴掌大的小手爐,心裏也跟着稍稍定了一些。
她搖了搖頭。
餘光瞥見時桃也跟了過來,倒是停下步子囑咐了她一句:“你不必跟來,繼續去裴時安那監督他喝藥。”
時桃只得停下,有些委屈地應了是。
眼巴巴看着郡主跟束秀姐姐離開,她估算着時間,一臉不高興地往九昌閣那邊去了。
那裴公子瞧着冷冰冰的,一點都不好相處。
還有那個言明沒規沒矩的,就跟個野人似的,她一點都不想去看他那張讨人厭的死人臉!
……
九昌閣這邊。
言明進門前突然打了個噴嚏,還以為自己是着涼了,他擡手揉搓了下鼻子,又拍了拍身上的寒氣,怕過給主子。
一應做完。
他方才進去與裴時安禀道:“主子,丹陽郡主已經出門去往長公主府了。”
裴時安靠坐在窗邊的軟榻上。
窗外連下了幾日的大雪終于停了,只是天地依舊銀裝素裹,瞧不見白以外的一絲顏色。
他原本在看書。
聽到這麽一句,翻頁的動作忽然就停了下來。
手指停留于書頁角。
過了片刻,他才若無其事地繼續原本的動作,輕輕嗯了一聲,未曾多言。
言明見他這般,也就沒再多說。
他低着頭退了出去。
裴時安等他離開,方才擡頭往窗外看去,也不知道在看什麽,許久才收回視線。
……
雪雖然停了,但路上依然不怎麽好走。
馬車以比平時要慢許多的速度,驅駛于官道之上,而葉初雨坐在暖如春日的馬車裏,看着對面那個錦服少年,實在無奈:“我不是說了,你不用陪我去嗎?”
“而且你今天不用去學宮上學嗎?”
葉星河吃着束秀遞過來的果子,翻了個白眼:“就準你逃課啊?”
葉初雨挑眉,正想說自己可不是逃課。
而是告了病假。
就見對面葉星河率先不耐煩地出聲:“順路,送我一程。”
葉初雨忘了順不順路。
但聽葉星河這麽說,也就沒再開口。
她還有些緊張。
怕被束秀和葉星河看出端倪,索性閉上眼睛,開始假寐。
餘後馬車倒是安安靜靜的。
只不過在葉初雨不知道的時候,葉星河往她這邊,不知道瞥了多少眼,每次都欲言又止。
直到馬車停下,葉初雨才睜開眼睛。
“到了?”
她迷迷瞪瞪地揉着眼睛。
馬車一晃一晃的,她剛剛是真的睡過去了,這會說話的聲音有着剛剛醒來的沙啞。
葉星河看她這樣,就忍不住冷嘲道:“你倒是心大,就這麽一會功夫也能睡着。”
葉初雨自然不能跟他說,她昨兒夜裏擔心地翻來覆去了一宿,剛才是真的困得狠了。
掀起車簾往外看了一眼,是學宮到了。
這會正是上學的時間,外頭來來往往的馬車有不少。
葉初雨記得葉星河不喜歡和自己的姐姐走得太近,平時在學宮就算碰見,也當做沒看見。
她挺體諒人的,又念在這小子昨日表現不錯,便主動跟葉星河說道:“讓人在這給你放下,你自己走過去?”
葉星河一聽這話,不知怎得,忽然氣不打一處來,臉都黑了下去:“葉初雨,你什麽意思?”
葉初雨一愣。
不是很明白這又怎麽惹到他了?她一臉奇怪地看着葉星河說道:“不是你叮囑過我,平時在學宮離你遠點的嗎?”
葉星河倒是沒想到,是因為這個原因,他還以為葉初雨是故意不想跟他走得太近。
臉上的怒氣上不去下不來的。
他又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主,做不出一而再再而三道歉的戲碼。
盯了葉初雨半天,也只是撇開臉輕聲嘀咕了一句:“以前怎麽沒見你這麽聽話過。”
他的聲音很輕,葉初雨沒聽清。
但見眼前這個臭小子又變得和以前一樣,她自然也沒打算慣着他,揚起眉梢便是一句:“還不去?”
“還是你想讓整個學宮的人,都看到我們今日是乘着一輛馬車過來的?”
她知道葉星河肯定是不願的。
果然——
這句話才說完,葉星河的臉色就跟着一變。
“葉初雨”在學宮的名聲很差,葉星河平時上學的時候,沒少被人拿來和葉初雨說事。
之前葉星河還特地叮囑過“葉初雨”,讓她少在學宮找他說話。
因為這個緣故。
姐弟倆本就不怎麽好的關系,更是日漸冰封。
這會跟葉初雨四目相對。
葉星河卻不知怎得,有些為自己剛才下意識的反應,感到心虛。
“……走就走。”
他嘀咕着起身離開,要掀起車簾的時候,猶豫地咬了咬牙,還是轉頭問了葉初雨一句:“真不用我陪你去?”
怕葉初雨誤會。
他還特地補充了一句:“我可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裴姐姐。”
小屁孩這副臭屁的樣子,還挺有意思的,葉初雨原本對他也沒什麽成見,只是看他一天天拽得不行的樣子就難受,但也清楚他今日特地坐她的馬車,估計還是擔心她一個人應付不來。
她心裏一軟,忽然看着葉星河笑了下。
葉星河看得一愣。
他還是第一次見葉初雨這樣對他笑呢。
——直到察覺頭頂多了一只手。
毛茸茸的觸感從頭皮那處傳過來,葉星河呆怔着擡頭,就瞧見葉初雨竟然在摸他的頭。
!!!
葉星河眼睛都給瞪圓了。
“葉初雨,你做什麽?!”他邊說邊往後退,一臉震驚。
臉卻不自在地有些紅,不知是氣得還是怎麽。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摸他的頭,還是他最讨厭的葉初雨。
“你自己去吧!”
他是不想再陪她去了。
就算葉初雨求他也沒用!
不知道男人的頭不能随便亂摸嗎?葉星河狠狠瞪了葉初雨一眼,就掀起車簾跳下了馬車。
只不過在走前,他咬了咬牙,最終還是讓束秀出來了。
“……你看着她一點,要是她跟母親又吵起來,你就派人來跟我說,今天寶豐跟着我。”小少爺別別扭扭地跟束秀交待道,還特地壓低了聲音,不想讓葉初雨聽到。
束秀自是笑着應了是。
能瞧見他們姐弟關系和睦,她自是高興的,恐怕長公主知曉此事,也肯定會鳳顏大悅。
束秀上了馬車。
葉星河也走了。
沒走幾步,他忽然聽到馬車裏傳來葉初雨明媚的笑聲。
俊朗的臉龐莫名其妙又熱了起來:“笑什麽笑,有什麽好笑的。”
他小聲嘀咕道。
有相熟的好友看到他走過來,笑着來拍他的肩膀:“星河,你今日怎麽走來的?你的馬車呢?”
那人說着往身後看。
葉星河生怕他瞧見身後葉初雨的馬車,顧不得去煩葉初雨,忙拉着人轉過頭,邊走邊随便扯了個謊:“門前人太多,我讓人停遠了一些。”
那人倒是也沒多想,輕輕哦了一聲,就又跟葉星河聊起別的了。
葉星河松了口氣。
走着走着,卻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馬車。
見馬車于街道上慢慢行遠,他念起先前葉初雨的話,突然輕聲嘀咕了一句:“其實也不是不能看到。”
……他現在好像也沒那麽讨厭她了。
“什麽?”
好友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葉星河回過神,忙收回視線說沒事。
而另一邊。
也有一對主仆看着那輛漸行漸遠的馬車。
青布帷蓋的簡樸馬車,外頭并未懸挂任何彰顯身份的物件,可坐在裏面的,卻是一位身穿青袍的年輕官員。
年輕官員頭戴烏紗身穿青袍黑靴,獨坐于馬車之中,手裏還握着一份公文,馬車內光線不足,卻遮掩不住官員清隽的容顏,如水墨遠山,讓人一眼萬年。
而此時他那雙寧靜致遠的黑眸,卻因為車外長随的話,追随離開的馬車遠去。
“還是頭一回見葉家七少爺與丹陽郡主同行呢。”陸知斐的長随關時在外輕聲感慨道。
豈止同行。
先前車簾翩跹間,他還看見這葉家小少爺被人輕輕揉了揉頭。
那只從前執慣了鞭子的手,在先前那一刻竟讓陸知斐感覺到了柔軟,就仿佛是在摸一只小貓小狗,帶着逗趣和溫和。
和他平日逗弄家裏那只阿貍時一樣。
聽說這葉家姐弟關系素來不好,未想還能瞧見這樣的一面。
實在稱奇。
只不過這事與他無關。
陸知斐也沒有說人長短的嗜好,他神色無波,重新垂眸,正欲繼續翻看公文,忽聽關時哎呀一聲。
陸知斐皺了眉,他素來不喜人喧嘩。
“何事如此。”
關時也知自己犯了忌諱,怯懦着低了頭。
但看着葉家馬車離開的方向,他還是小聲禀道:“主子,這丹陽郡主好似是去往長公主府,您說……她不會真去求長公主,要您娶她吧?”
陸知斐握着公文的手忽然微頓,神情也終于有了一些變化。
他輕揉眉心。
眼前又回想起前幾日那紅衣少女攔着他說要嫁給他的場景。
頭疼,不願再想。
他沉聲說道:“不必理會。”過後想到什麽,又叮囑一句,“回頭派人去給裴姑娘帶個信,就說我有事與她商量。”
他與裴溪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知曉裴溪想進稷下學宮,只可惜他如今這個身份,不好主動出面替她開這個口。但以小溪的才學,只要能讓胡院長知曉,必定能受其青睐。
他已替她安排好,就等着她與胡院長見上了。
關時應了是。
……
而另一邊。
對此一無所知的葉初雨,在又過了兩刻鐘之後,也終于到了長公主府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