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這還是裴時安第一次主動挽留葉初雨。
要不是他這說話的語氣實在平淡,葉初雨還以為他這話是對裴溪說的。
腳步已經停了下來,葉初雨低頭看向依舊坐着的裴時安。
“我嗎?”
雖然覺得自己應該沒猜錯,但葉初雨還是指着自己的鼻尖,輕聲問了裴時安一句。
裴時安輕輕嗯了一聲,他敏銳地感覺到面前的少女立刻變得,高興起來,就連雙眼的弧度也變彎了許多。
他卻不知道為何。
在看到葉初雨那雙亮晶晶的笑眼時,竟有些不敢直視,他不自在地撇開臉,只當做沒看見。
葉初雨的确挺高興的。
雖然不知道裴時安喊她留下做什麽。
但裴時安肯主動挽留她,怎麽說也是一種質的飛躍啊!
當下她什麽話都沒說,直接一屁股坐在了裴時安的旁邊,雙手托着自己的下巴撐在圓桌上,然後一眨不眨地看着裴時安,等着他後話。
他們兩人這會離得很近。
外頭寒風吹進來,葉初雨的衣擺不小心擦過裴時安的膝蓋。
雖然只是輕飄飄的一下,但裴時安還是渾身僵硬了一下,他的身形不自在地往旁邊側開了一些,避免兩人再次碰到。
“阿姐,你們先走吧,我和她說幾句話。”
這話是對裴溪說的。
裴溪和葉星河也還站着呢。
聽到裴時安這麽說,裴溪雖然不知道他要與郡主說什麽,但也沒多說,點了點頭就與葉星河說道:“星河,我們先走吧。”
葉星河聽到這話卻皺了眉。
他不大高興地看了裴時安一眼,又朝葉初雨瞥去。
見她還傻乎乎地坐在那邊,臉上笑容滿面,眼睛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裴時安,這一副滿心滿眼只有裴時安的樣子,讓葉星河突然氣不打一處來。
張口想說什麽,卻又不知道能說什麽。
跟裴溪嗯了一聲就沉着臉率先出去了。
白芍跟在兩人身後。
束秀和時桃也跟着退了出去。
屋內只剩下葉初雨和裴時安兩個人,葉初雨等了好一會,也沒等到裴時安開口說話,不由開口問道:“你要跟我說什麽呀?”
裴時安依然沒說話。
卻終于朝她看了過去。
明明還是和從前一樣的裝扮,卻仿佛兩個人。
裴時安從前看過一些志怪小說,書中曾有奪魂一說,可他卻不确定眼前之人究竟是被人奪了魂魄,還是蓄謀作秀……
他的沉默和長時間的凝視,讓葉初雨也坐得有些不自在起來。
裴時安的眼睛太過漆黑清亮了,他這樣看着她的時候,葉初雨只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人深深地看進了靈魂深處。
這讓她感覺到自己的靈魂,都被人看得輕輕顫抖了起來。
坐立不安。
她沒再跟剛剛似的托着下巴看人了,重新坐直了身子喊人:“裴時安?”
這回裴時安終于回應她了。
看到了葉初雨那一剎那的緊張和害怕,裴時安微垂眼眸,只當做沒瞧見。
“剛剛,謝謝你了。”
“啊?”
葉初雨沒反應過來,直到想明白裴時安說的謝是什麽,方才遲疑問道:“你是說裴姐姐的事啊?”
所以剛才他一臉奇奇怪怪的樣子是不知道怎麽道謝嗎?
這個悶葫蘆!
怎麽道個謝都別別扭扭的。
剛剛還攥着手心有些緊張的葉初雨,忽然就不緊張了,松了口氣說道:“我還以為什麽事呢?”
裴時安忽然瞥了她一眼,接着話問道:“你以為是什麽?”
“我——”
葉初雨下意識張口。
反應過來,朝裴時安看去,見他依然一臉探究地打量着。
雖然裴時安掩飾得很好,這一抹探究也掩藏得很深,但葉初雨玩過這麽久的游戲,還寫過無數分析裴時安的文章,怎麽可能對他不了解?
她知道裴時安此刻心裏,肯定有一肚子的疑問和懷疑。
葉初雨也不怕。
裴時安有疑問和懷疑是正常的。
他要是沒有,一臉真誠地感謝她才不正常呢。
“我以為你又在懷疑我一肚子壞水,想着怎麽給裴姐姐使絆子呢?”她笑盈盈地看着裴時安說道。
裴時安不是沒想過。
只是沒想到會被葉初雨當面說出來。
向來能遮掩情緒的他,冷不丁聽到這番話,也難得神情錯愕了一下,或許是因為葉初雨的眼睛實在是太幹淨了……
在這樣一雙純粹明媚笑眼的注視下,裴時安甚至忘記了反問。
過了一會。
他才不自在地撇開臉。
話卻依舊是接着她的話淡淡問道:“所以你會這麽做嗎?”
“當然不會!”
葉初雨忙道:“我吃飽了撐的還是怎麽?”
葉初雨是不是吃飽了撐着,還是因為別的緣故,裴時安不知道,但他不在意。
他知道阿姐想進稷下學宮。
不管葉初雨究竟是什麽目的,但這的确是一個難得的好機會。
所以先前他才未曾說什麽。
至于葉初雨究竟想做什麽,裴時安懶得理會,他會好好守着阿姐不讓她出事的。
“學宮不好進,你打算去找誰?”
裴時安握着茶盞喝了一口,而後問葉初雨。
想到一個可能,他忽然沉默片刻,手裏的茶碗也放了回去:“你打算找長公主?”
“……嗯。”
葉初雨沒想到會被裴時安猜到,支吾着應了一聲。
稷下學宮是皇家所辦。
雖說對外界也開放,但手續和規矩都繁多。
除非是有人引薦。
而這個“有人”自然得位高權重。
在這一層面上——
無論是作為皇子的蕭寒,還是如今的朝中新貴陸知斐,都不合适。葉父葉遠聲倒是可以,但他知道蕭溫闌心中的疙瘩,也不可能主動開這個口。
何況他作為一國宰相,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恐怕也不知道裴溪的心思。
——所以能找的只有“葉初雨”的母親,當朝長公主蕭溫闌。
葉初雨其實心裏還是挺緊張的,莫名其妙占了人家女兒的位置,也不知道會不會被這位長公主殿下看出來。
畢竟她現在不僅是在玩游戲,而是在游戲世界中。
但想要提升裴時安的好感度——
這一關她是必須要經歷的。
何況醜媳婦都早晚要見公婆,她這個當人女兒的,也不可能一直不去見自己的母親。
心裏唉聲嘆氣的,但葉初雨的臉上還是盡可能地裝出一副沒事人的樣子:“沒事,你放心吧,我肯定能辦好的。”
大不了她跟“葉初雨”一樣,一哭二鬧三上吊!
蕭溫闌心中有愧自己的女兒,大多時候只要不是太過分的請求,她都會同意。
葉初雨在心裏悄悄給自己打着氣。
裴時安能看到葉初雨臉上的擔憂和緊張,他沒想到葉初雨竟然會去找蕭溫闌。
外人不知道。
可葉家或是裴家的人,卻十分清楚蕭溫闌有多不喜歡他們姐弟。
聽說是傅姨年輕的時候和葉遠聲有過一段,如果不是蕭溫闌榜下捉婿,捉住了葉遠聲這個新科狀元,非要與他成親,恐怕這二人早就在一起了。
……葉初雨最開始那麽不喜歡他們姐弟倆,也是因為這個緣故。
無論是奪舍還是作秀,她做得是不是太多了?
裴時安皺起了眉,心中好似依舊不肯承認葉初雨是真的變了,是真的想幫阿姐。
沉默凝視着葉初雨。
見她小臉皺巴巴的,眉毛也輕輕擰着。
有那麽一瞬間,裴時安竟然想跟葉初雨說“如果不行就算了,他再想法子”……可那種情緒也只是持續了一瞬間,在葉初雨看過來的時候,他就立刻撇開了視線,佯裝什麽事都沒有,唯獨抵在右膝蓋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緊了。
他何必操心她?
無論蕭溫闌如何對她,這不都是她自己選的嗎?
與他何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