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将盡

第14章

這個黑匣子白星闌其實從來都沒有打開過，她也不知道要怎麽打開。

莊亦深以前把很多事情都交給她了，可就唯獨這個黑匣子，他從來沒有告訴過她到底要怎樣操作才能看見裏面的東西。

雖然看上去就是一個很普通的長方體盒子罷了，可這裏面，裝着她的把柄。

莊亦深在南城混了這麽多年，早就練成了一條人精，他的控制欲很強，自然也不能讓白星闌随随便便就離開他的掌控。

他對所有人都提防，當然也包括枕邊人。

“這黑匣子裏是什麽東西？”

舒懿文洗完手之後再回到卧室就看見白星闌正坐在地毯上，拿着那個黑匣子發呆。

那黑匣子大概有十五厘米長，高六厘米，寬八厘米，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

白星闌聽見舒懿文的聲音，把黑匣子放下，然後繼續去看其他的東西。

她沒有擡頭，只是反問：“姐姐覺得這裏面有什麽東西？”

“能讓你沒命的東西。”

白星闌擡起頭，看見舒懿文一派認真的表情，無奈的搖搖頭：“這裏面的東西不是你的同事們要找的，不要把心思放在這裏了。”

她雖然對這個黑匣子緊張，但是這裏面裝着的也只是關于她個人的東西，和這次的案子一點關系都沒有。

舒懿文心裏還是存疑，她也坐在地毯上，在白星闌面前，再次問她：“警方都是出于想破案，在為了幫你的前提下，才會對這個東西産生疑問，如果你隐瞞了什麽事情，對很多人都不好。”

白星闌停下動作，袋子裏的東西都被她拿了出來，鋪了一地。

她把黑匣子拿起來，對舒懿文道：“姐姐，我沒有想隐瞞你什麽，你如果真的想知道我告訴你也沒什麽，這裏面是我和莊亦深的sex視頻，我自己也不知道要怎麽打開它，所以只能拼了命去藏它。”

白星闌雲淡風輕的說完，看着舒懿文的表情。

舒懿文有些驚訝，然後是滿臉的尴尬。

她顯然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有錢人的興趣居然這麽特別麽，剛想說點什麽好好解釋一下，只見白星闌把黑匣子随意的扔在了地毯上。

“莊亦深這個男人，遠沒有外界看起來那樣大方，有禮，紳士。他喜歡養動物，但絕對不是那些什麽阿貓阿狗之類的，他喜歡養鷹，喜歡馴馬，熱愛征服，他有很多種辦法讓他身邊的人無法離開他，因為他手上擁有的把柄，實在是太多了，多到別人不得不對他服從，不得不當他的走狗。”

接觸的越久，這個男人的城府白星闌也能慢慢得看懂一些了。

他的寵愛是事實，可是這種帶着把柄的寵愛，讓人害怕。

舒懿文的眉頭慢慢皺起，她總覺得白星闌口中的莊亦深和王石口中的莊亦深，似乎不是一個人。

王石之前告訴她，莊亦深雖然把他岳父鬥下去了，但也并沒有趕盡殺絕，他岳父自然也是想退位了，于是就把自己的勢力都給了莊亦深。

莊亦深的風評當然不管在那裏都是好的，他捐樓，做慈善，在世人面前永遠都是那一副紳士的微笑模樣。

而王石所看見的當然只是表面現象。

而白星闌是每天都和他接觸的，所說的話當然有可信度。

莊亦深喜歡白星闌當然是毋庸置疑的，但也就是因為這一點，莊亦深更不可能讓白星闌離開自己。

女孩子家都很注重清白，白星闌當然也不例外。

莊亦深告訴她他拍了視頻的時候，她整張臉都是蒼白的，但還是多問了一句：“你為什麽要拍這些？”

白星闌的臉自從跟了莊亦深之後好像一直就沒有變過，他反而覺得她更加嬌美了。

這樣一朵美麗的鮮花，當然要放在自己身邊好好保留才是，自己畢竟比她年長二十歲，萬一要是哪天自己老了，還能把這些東西拿到手上保證她不出去偷吃。

莊亦深的笑容中帶着些許得意與滿足。

為什麽他敢這麽放心大膽的告訴白星闌，只是因為白星闌是一朵菟絲花，必須要依附着他，她才能繼續生存下去。

只有自己能給她財富，珠寶，以及名利。

但是莊亦深萬萬不會想到自己在四十三歲這一年，過世了。

他縱橫南城，最後還是在自己的車上心髒病突發，結束了一生。

白星闌把地上的文件、房産證明一個個收好，這些其實只是一小部分。

舒懿文沒有再問什麽，她覺得有些羞愧。

“抱歉。”

按道理來說白星闌現在是受害者，她隐瞞對案情有利的事情對她自己來說并沒有好處。

反而是舒懿文，一時心急讓她主動把那些事情說出來，讓她回憶這些對她來說并不算美好的過去。

她那麽大方，不隐瞞，可是自己卻平白無故的猜測。

舒懿文很誠懇的在道歉。

白星闌剛把自己卡包的扣子扯開，聽見舒懿文的抱歉，她的動作一頓。

擡頭去看，見舒懿文那一臉歉疚的表情，她心裏有一種怪異的感覺。

她感覺舒懿文好像在剛剛那一刻放下了對她的所有戒心。

“姐姐，你不用道歉啊，我也很想找到兇手，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他們要找什麽東西，能夠幫助破案的事情我一定是會知無不言的。其實我不想告訴你這黑匣子裏面的東西是因為……我怕你對我的印象會越來越差。”

白星闌嘆了一聲，然後把遮擋在額前的頭發別到耳後，她又低下頭，沒有再去看舒懿文：“我出身不好，也沒有讀過幾年的書，被人賣到這裏之後在一家酒吧，那裏的女經理原本是要我去陪酒，能陪上那些有錢的男人當然最好，我跪下來求她，她心軟了，把我帶在她身邊，幫她做各種事情……我的名字也是她起的，星闌，姐姐你知道什麽意思嗎？”

白星闌其實還是簡要的把自己的經歷說了，這其中的事情太過複雜，如果真要說起細節，她能說很久。

舒懿文聽到那個“賣”字，只感覺自己心裏像是被什麽東西堵着一樣，難受得緊。

她搖頭，表示不知。

“我以前的名字我自己都忘記了，我只記得經理那時候和我說，既然來到新的地方，那就換個名字，和過去說再見。

星闌，就是夜将盡的意思，她說希望黑夜過去之後，我能看見黎明的曙光。

可是姐姐，黑夜好漫長啊。”

白星闌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要說這麽多，也許是最近太壓抑了，她需要傾訴。

她被舒懿文抱進了懷裏。

舒懿文穿了一件很柔軟的黑色羊毛衫，白星闌的臉貼在她的胸口，不僅感到溫暖，還覺得……

很軟。

說得不好聽點兒她現在其實是在賣慘，更有一股破罐破摔的意味。

她的過去既然無法抹滅，那就幹脆和舒懿文說個明白。

她以為舒懿文會厭惡她，會讨厭她，會嫌棄她。

可是沒有。

舒懿文滿臉都是心疼，她眼圈甚至都有些紅，起身過去輕輕抱住了白星闌

在舒懿文的懷裏，白星闌真的很想哭，可是她知道自己哭不出來。

早在她剛來南城的第一個月，她就已經把眼淚流完了。

之後哪怕是再多的刁難、麻煩找上來，盡管心裏很痛苦，但還是沒有流過一滴眼淚。

白星闌現在突然放心下來，舒懿文不讨厭她就好了。

“每個人生來都會有不同的命運軌跡，你不要太在意別人的看法，我并不讨厭你，你不是認了我當姐姐麽，那以後我就保護你，我陪着你，一起度過黑夜。”

白星闌的身世，觸動了舒懿文心裏的那一根弦。

舒懿文以前破獲過一起拐賣案，那時候一個少女被關在黑暗的房間裏，她的眼睛因為長時間看不見光亮都變得有些失明。

舒懿文打着手電筒，見她滿身都是灰塵，蜷縮在一個小角落，聽見聲音之後慌張的搖頭，乞求着：“你們不要過來……”

“我是來救你的，我是警察，不要害怕。”

少女失神的眼睛突然滑下兩行淚，她嘴唇顫抖，張開嘴大口呼吸，：“真的……是來救我的？”

舒懿文過去握住她的手，語氣堅定：“是。”

把她解救出來之後在醫院進行過一系列的治療，舒懿文有時間的時候會去看她。

她一聲聲的叫她姐姐，就像現在的白星闌一樣。

但是在一個月後，她去醫院看望少女的時候，聽說少女跳樓自殺了。

少女的眼睛在經過了一系列的治療之後能看得見東西了，但是還是很模糊，她留了一封遺書，字跡有些淩亂。

遺書裏說，在她被解救的那一天，舒姐姐的聲音就像是天仙下凡一樣，她很感謝，可是那時候有很多事，她都不敢說。

眼睛一天天的治好，看見一夜白頭的母親，少女心痛得說不出話。

她的身體髒了，在被人販子騙走的那天夜裏。

前幾天少女去體檢的時候，發現自己懷孕了。

那是恥辱，是罪孽，是她這輩子都抹不去的黑。

舒懿文拿着遺書的手在顫抖，人為什麽要在有了希望之後又經歷絕望？

想起那個少女，舒懿文心裏就一陣發疼。

白星闌就乖巧的在她懷裏躺着，一動不動。

舒懿文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她拍了拍白星闌的背，不知道是在安慰她，還是在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