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裴途的那個朋友,叫徐寫易。
當然這個名字可能很多人不大敏感,但是要說另一個名字,徐賽斯,Seth徐,很多觀衆就會恍然大悟,哦哦哦!就是那個總演外國片子的,那個能在好萊塢挑大梁的華人之光!
就是他。
李星漠知道自己的身份,很早就知道。
高仿,A貨,聲替,配音,給裴大制作人的YY提供一具真實的軀體和一把嗓子。當然現在可能已經聽不大出來,據傳徐寫易這幾年抽煙抽得很兇,嗓音早就大變樣,但如果找出來他早期的電影去聽原聲,那個聲音和李星漠現在的聲音能有九分相像。
因此裴途總是更傾向一些看不見李星漠臉的姿勢。
李星漠沒忍住,洗完澡又點開社交平臺。
果然“朋友”身份已經扒出來,兩邊粉絲就差鑼鼓喧天,國際影帝居然和國內詞曲編天花板認識!太好惹太好惹,許願一個合作,強強聯手,dream一個原聲大碟有沒有啊姐妹們!
裴老師雖然現在轉戰幕後,但早期實打實出過好幾張金曲唱片,粉絲基礎杠杠的。粉這種功成名就的大拿,穩就一個字,要作品有作品,這麽多年也沒見什麽醜聞,不比那些小鮮肉,上個臺還要假唱,沒代表作容易被诟病人紅歌不紅,還動不動就塌房,就不靠譜。
還是裴老師好啊,裴老師寫的歌,質量上乘,上到兩代甜歌皇後下到當紅炸子雞,從來都是一歌難求。近幾年裴老師更不得了,開始自己帶人,那真是,做誰誰紅,裴老師眼光太好耳朵太毒,聽一遍試唱就能給你找準市場定位,你的嗓音适合什麽路子的歌,要是裴老師點頭給你做專輯,那你就等着出名吧。
這些裴途的粉絲能給你數三天三夜數不完。
他們數出來的第一個人必然是李星漠。
但是裴途的粉絲最讨厭的也是李星漠。
超話已經有帖子在說,國際影帝氣質就是不一樣,跟裴老師同框都比某個用臉唱歌的強。
嗐,李星漠關上手機,大喜的日子看這些幹嘛,純屬犯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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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屬犯賤。
……
第二天裴途親自過來賠禮道歉,李星漠還睡得昏天暗地。
冷不丁一具冒着熱氣的身體鑽進被子,就很煩,最讨厭睡覺的時候被子裏偏熱,根本睡不住人,尤其現在九月初的天,暑氣的尾影轟轟烈烈,另一個人的體溫加進來跟蒸箱一樣,真是煩。
剛剛想推開,耳邊卻響起裴途沙沙的聲音,又暖又柔,得天獨厚的低喉位音色仿佛無限深情:“漠漠對不起,昨晚有點事。”
李星漠手頓一頓沒把人推開,只是翻過身沒說話。裴途锲而不舍從背後整個扒到他身上,咬上他的耳朵:“寶貝別生氣,真有事。爽約是我不對,給你買禮物,”說一個小衆潮牌,“秋季上新,給寶貝辦張VIP好不好?”
這個牌子李星漠一直很心水,關鍵品牌是個英文,而裴途的嗓音念英文,就他大爺的要命。而且到這份上也差不多了,李星漠懂事,轉過身埋進裴途肩窩,低低說一聲好,手伸下去也沒閑着。
裴途鼻子裏哼一聲。
李星漠在他懷裏,只有一撮毛蹭着他的下巴,嘴裏輕巧提一句:“昨天做飯油濺到手上,還挺疼。”
好像平鋪直敘,但是輕輕的聲音就是可人疼,他手上沒停,裴途稍稍躺平,一只手墊在腦後,另一只手摸上他頭發,飄着聲音問:“那怎麽辦呢。”
“嗯,”李星漠食指不輕不重彈一彈,“近期玩游戲的綜藝不方便,我想上林總那個音綜。”
裴途手從他的發頂下滑到他的下巴颏兒揉一揉,垂着眼睛看他:“老林那個上星音綜你也聽說了?”
李星漠對上他的眼睛沒說話,好像不滿意下巴被揉來捏去,伸出一點舌頭張嘴想去咬他的手指,裴途咽着嗓子拍拍他的臉:“幹嘛呢,亂咬人?”
懷裏的人還是不說話,只是張着眼睛,手底下卻越來越花,裴途不再忍耐,手重新按上亂蓬蓬的腦袋,越按越低,喟嘆一聲:“去吧。”
去吧是去哪,是不是答應了,李星漠心想。那個音綜配置很頂,圈子裏已經明裏暗裏開始搶。李星漠喉嚨裏泥濘汩汩,心想姑且算是不虧吧。
他不是無意間爽約,他沒忘答應你要來,只是權衡之下,選了別的。
那麽咱們就不能只值幾件衣服錢吧,李星漠鼓着酸澀的腮頰這樣想。
之後兩天裴途好像陡然忙碌起來,天天加班到晚上,要知道以前李星漠休假他是不忍心加班的,人嘛誰不愛放縱享受,因此這次就顯得很反常。
不僅加班,有時候還喊李星漠過去陪,他在設備上寫寫畫畫,時不時扔過來幾小節叫李星漠試唱。
唱就唱呗咱們專業的閑着也是閑着,而且說不定一個唱得好,說不準這歌就給咱們唱呢,那就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其實李星漠有點不明白,為什麽裴途不自己唱,他自己又不是不認譜,又不是音準差,聲音還好聽。
真的好聽,當然音色這種東西各花入各眼,每個人審美不同,裴途的聲音就屬于李星漠喜歡的那種。自然音區偏低,胸腔共鳴很足,是一種很沉很安全感的聲音,男神音嘛他的粉絲都說。
李星漠以前也是他的粉絲,很鐵很專一的那種。
“差不多了,”裴途忽然從機器前擡起頭,熬夜的眼睛下面有很重的黑眼圈,盯李星漠片刻,“明天吧,你回去歇歇嗓子,明天來給我錄個demo。”
啊,李星漠說沒問題,就是明天可能需要早點睡,後天要趕早班飛機,得稍微早點。
裴途眼睛已經移回他寫的寶貝東西,嗯一聲表示知道。
第二天李星漠起個大早,跑跑步,又開嗓子,等着裴途電話。
結果這個貨晚上快六點電話才過來。
真他大爺的煩。
李星漠知道裴途的性格,這人平時不怎麽執拗,溫溫和和,但是一旦牽扯到做音樂,牽扯到錄歌,他的龜毛程度一般人難以現象,關鍵他還不給你提供具體的指導,只會告訴你,這句,甚至這個字,你唱的感覺不對。
什麽感覺啊,李星漠現在只感覺裴途八成腦子有病,現在開錄,那收工真是直奔半夜去了。
狗東西,一定是又忘記他專門提過的行程問題。
裴途的工作室挂在他另一個姓林的朋友公司底下,公司名叫廿肆風,因此用的也是廿肆風的錄音棚,李星漠到的時候人公司基本都已經下班,棚裏只有裴途一個人,腦袋瓜亂成一團,襯衫也是皺的,眼睛特別紅。
再拿起最新的成稿一看,歌詞有很多修改,連歌名都改成一個英文,叫Fever。得,咱也別抱怨,人這是昨天一晚上不眠不休又熬到現在才定稿。
李星漠進去戴上耳機開始忙活。
唱幾遍。
“停,這句,”裴途疲憊的聲音響起,“這句不對。寫的陽光,但是你不能唱得太明亮,整體基調要暗。”
“好的。”李星漠嘴上答應,心裏則吐槽,明亮,我怎麽就明亮了,這歌是什麽,聲控燈是不是,能跟着人聲變亮變暗是吧。還是熒光閃爍Lumos,就離譜。
但表面上李星漠恪守職業操守,加一些咽音,非常聽話從新唱一遍。
又來幾次,裴途還是沒滿意,整得李星漠都快不會了,兩個人隔着錄音室巴掌厚的玻璃對視,誰也看不清誰。裴途說,重新來,一切從頭,你進來之後我說過的話你都忘掉,按你最初的感覺唱。
行。
所以就是哈利波特吧,還能會一忘皆空呢。李星漠乖乖找回最初的理解,從頭唱一遍。
又一遍唱完,裴途呆坐在外面往裏看。
有一瞬間,李星漠覺得他透過自己,不知在看誰。
複雜的情感因此有一部分遺留,落在李星漠身上,他忍不住摘下耳機推開門:“裴哥,這歌是不是在講什麽特定的故事?”
裴途瞪着猩紅的眼睛,李星漠給他錄過無數個demo,朋友約的歌,後輩買的歌,電視電影找上門的ost,從沒有多問過一句話。裴途突然說:“你等我打個電話。”
好。
等裴途回來,格外沉默,李星漠看他的黑眼圈實在看不下去,提醒一句:“你注意身體,別那麽大壓力。”之前裴途就生過病,随時可能複發。當時李星漠全程陪着,并不想再經歷一次。
裴途卻沒接這話,只是抽出平板又沖他招招手。
平板上點開一個視頻,李星漠看兩眼,是個電影,再想想磨一晚上這首歌的歌詞,哦,電影主題曲啊。裴途說是一個朋友新片子,剛剛打電話問過,給你看不算洩密,你看看,再理解理解歌,李星漠嗯一聲默默地看。
然後他就不想看了,因為電影的主演和制片寫得很明白,徐寫易。
原來是給徐寫易寫歌。
對着平板屏幕,李星漠嘲笑地牽一牽嘴角,心疼他累不累、熬夜沒有、壓力大不大?你瞅瞅你多餘不。
後來李星漠任勞任怨在錄音室待到淩晨一點,還沒有走的意思,只在手機上啪嗒啪嗒打一串字,好像在囑咐什麽事,放下手機繼續陪裴途熬夜趕工。
直到四點多裴途手頭告一段落,擡起頭揉揉眼,李星漠看着差不多,站起身,裴途很詫異:“等下不一起吃個早飯?”
李星漠搖頭:“不了,我有工作。”
裴途有點遺憾:“還想去你家補個覺。”
“真不行,我六點的航班,”李星漠報一個地名和一個綜藝,“今天就開錄。”
裴途反應一秒,這個綜藝可累人,接着想起來,李星漠是說過的,這個日期這個行程,昨天專門提過,是他給忘了。明知道要累,要趕,他還拖着人一整晚,他跟着站起來:“你一晚上沒休息直接去?”
李星漠笑得更加溫柔:“裴哥不也連着熬好幾個晚上?忙完記得好好休息。”
“寶貝。”裴途抓住他抱在懷裏,臉上好像彌漫起一點心疼和愧疚,李星漠觑他神色,淡淡開口:“沒事,就是手上傷口還沒好全。”
他語氣平淡但是尾音輕翹,要說不說帶點撒嬌的意思,裴途連忙握起他的手:“今天跟節目組說說,別幹粗活。”李星漠說恐怕不行,前輩那麽多呢,他偷什麽懶,裴途拉下臉,他又很快改口,說知道了,會勤消毒的。
然後只是仰臉看着裴途不說話。
裴途對上他的眼神笑了,親一親他的手指:“好,老林那個音綜位置給你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