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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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落的瞬間,太皇太後狠狠愣在那,臉上的皺紋仿佛都要劈開。
太皇太後都如此,就更不用提其他人的反應了,殿內陷入死一樣的沉寂。
燭火拉長人的影子,似有寒風灌進殿中,吹滅了一盞銅燈。
霍臨意識到不對勁,寬毅額角多了一絲冷白, “母後,怎麽了”
*
薄霧罩着夜空,雪似被兜住了,下不下來,風吹落梅花的白色小帽。
“朕想睡你那個屋。”人都到東邊院子了,沈平姻卻聽見霍朝淵說。
“為什麽呀”沈平姻走到霍朝淵面前,無語他, “皇上,我那個床小,可睡不下我們兩個人,除非……”
沈平姻瞥了眼不遠處給他們倒沐浴要用的熱水的仆人,确定他們不會聽見,踮起腳咬霍朝淵耳根子,聲音小小地: “除非皇上這幾日不想要臣妾暖床。”
霍朝淵掐了把她的臉, “看着還行,湊合湊合應該能睡下。”
“……”皇上是認真的
“走,朕就要去你那小院。”霍朝淵擡腳往外走了。
既然皇上執意如此,沈平姻有什麽辦法,只能把話傳給沈府的下人,跟着霍朝淵一塊去了她原來住過五年的小院子。
沈父沈母聞此,也都不好說什麽,皇上高興最重要,不管住哪,都是住在他們沈府不是,沈父便想命人把皇上和沈平姻出宮這一趟帶的衣物挪到小院去,霍朝淵道: “不用麻煩,李瞿,你帶人去搬。”
總共也沒多少東西,手腳麻利些,半柱香就能搬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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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父便未摻合了,等一切安排妥當,沈父和沈母不想打擾皇上和沈平姻休息,帶着沈硯退下了。
沈平姻看着他們離開,背影挨着背影,都好生生的,亦如三年前她進宮時,心裏踏實得不行。
忽想到,如果當時不是皇上出現得及時,她的家人可能現在會是另一番景況。
“過來。”她聽見男人喊她。
“怎麽啦皇上。”沈平姻盈盈轉過身。
霍朝淵手裏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巴小刀,身側是那根只劃了五條杠的梁柱,對她道: “站到這來。”
“…………”
“做,做什麽呀皇上”沈平姻緊張起來,在想霍朝淵是不是察覺出了什麽,慢吞吞把自己挪過去。
盯着她突然變得驚慌的臉,霍朝淵劍眉微蹙,他握住她細細的手腕,将她轉下身,摁了下她的肩,讓她背靠到身後的柱子上,手裏的刀落到她頭頂。
沈平姻聽見刀劃在木頭上的聲音,等反應過來霍朝淵想幹的什麽,她呼吸一下子通順了。
“你剛才那麽緊張做什麽”她剛放松回去,男人這句話從頭頂砸下來。
沈平姻一把抱住霍朝淵的腰, “皇上,您方才吓死臣妾了,臣妾還以為,還以為皇上掏刀是想,是想劃花臣妾的臉呢。”
霍朝淵彈她後腦勺, “好端端的,朕為什麽要劃花你的臉。”
“因為臣妾長得太美了,皇上嫉妒臣妾的美貌!”沈平姻一口氣說完,說得真有這麽回事一樣。
霍朝淵被氣笑,将她的小臉瓜子拿出來,掐了掐, “你倒是自戀得很。”
為徹底打消霍朝淵的懷疑,沈平姻踮起腳,圈住霍朝淵脖子,貼上霍朝淵的唇。
主動送上來的吻,霍朝淵怎麽舍得拒絕,他把小姑娘的背摟上來一些。
柱子前的兩個身影纏了一會兒,霍朝淵停下,摸到女孩頭頂那道刀痕。
這是這個柱子上第六道痕跡,出自他手。
沈平姻其實想那個那個着,就被霍朝淵抱去床上,可到現在他們還站在這個柱子前。
沈平姻摸到霍朝淵腰上,拽住他的腰帶,軟嗓: “皇上,臣妾服侍您沐浴更衣吧”
霍朝淵卻似在低頭瞧她的臉,沒對她的話做回應,沈平姻嘟了下嘴,将他的腰封一下子扯開。
霍朝淵将她的手按住,突然道: “朕覺得你跟你父親,你母親,還有你弟弟,一點都不像。”
他進府時就發現了。
沈平姻生得貌美,臉蛋比那春天裏的桃更水嫩,霍朝淵便想過,能生得出這樣的女兒,沈母定也是個美人。
因為沈斌他早就在朝堂上見過,相貌端正,但平平無奇,沈平姻沒有半點像他,那女孩這副好樣貌只能是從沈母那來的。
可今日一見,沈母也是普通相貌,單眼皮,臉微方,還沒有沈斌出色,沈硯襲了沈斌和沈母的,跟沈平姻也一點不像姐弟,尤其是一家子都坐在下來吃飯時,對比極明顯。
沈平姻坐在他們中間,更像一個降落凡間的仙子。
“……”
沈平姻呼吸都停住了,被霍朝淵摁住的手也僵硬了,皇上為何問這個,所以他還是發現了什麽嗎。
沈平姻低下頭去,不敢看霍朝淵,道: “不像就不像呀,女兒兒子就一定要像父母臣妾,臣妾覺得您跟太後也不怎麽像呢。”
霍朝淵撫她打顫的眼睫毛,低頭吻了口她的額心,道: “有什麽不能跟朕說的你……不是沈斌的親生女兒”
“…………”
沈平姻猛地一擡頭,皇上怎麽就猜出來了
“怎麽會,皇上,您在開什麽玩笑,臣妾怎麽會不是我父親的女兒。”當初能将這個事坦率地袒露給蕭南王,那是因為她當時亟需要一根稻草,而且她覺得蕭南王品性溫良,不會是那種輕易嫌棄別人出身的人,而且很可能還會因此憐憫她。
可皇上就不一樣了,皇上或許也不會介意,可她不想冒險了。
這份寵愛難得,她已沉溺其中,一點不想失去。
“你不想說,朕便不問了。”霍朝淵不想逼她,瞧人兒都吓成什麽樣了。
他将她抱進懷裏。
沈平姻臉貼到霍朝淵胸膛上,說道: “皇上,您白日在外面忙,晚上還應付了我的家人,不累嗎,我們去睡覺吧。”聲音軟趴趴的,都沒什麽力氣了。
手心的汗卻沒有變少。
霍朝淵語氣聽不出好壞地“嗯”了聲,将沈平姻打橫抱起,往床榻去。
兩個人都很沉默,一點不同往夜的狀況,霍朝淵只是抱着沈平姻,擠在她粉粉的床上。
兩個人明明緊挨着,男人的寬臂也摟着女孩的腰,可沈平姻覺得有點冷,霍朝淵的身體像一塊冰。
她從他懷裏擡出頭,瞅他一眼,又縮回去,過了好一會兒,她妥協了,抓了一下霍朝淵的領口,閉上了眼睛: “好吧皇上,臣妾說,臣妾都告訴您!”
她剛才的反應已經叫霍朝淵懷疑了,如果不說,這件事也會像一顆石頭卡在他們中間。
她現在已經是瑞妃了,這種事也不是什麽會讓皇上動怒的事,寵愛少一些,也沒什麽的,她已經得到很多了。
霍朝淵低頭看懷裏的人。
女孩的聲音輕輕地在顫,像是在說一件多麽羞恥的事,然而說出來的內容又是那麽地揪住了他的心, “臣妾是撿來的。”
*
蘭竹居,沈斌發現身側的妻子翻來覆去,翻來覆去,在第不知道多少次被吵醒的時候,他睜開眼,揉揉額頭,坐起來, “孫蘭,我知道皇上來府,女兒也回來了,你激動,高興,可也要睡覺不是,你就不能讓我好好睡個覺明兒我還得起早去翰林院。”
“哎呀,今夜能同往夜一樣嗎”孫蘭騰地坐起來, “今晚我們可是和皇上睡在同一屋檐下啊!”
“……”
沈斌耷着一雙眼皮,他心裏的震撼不比沈母的少多少,只不過困意更勝。
孫蘭卻越發神采奕奕起來,她重重拍了下沈斌的大腿, “你說是不是你祖上積了什麽德,讓我們遇見了姻兒,當初是姻兒救了硯硯一命,現如今我們也因為姻兒過上這麽好的日子。”
沈斌打了個哈欠,說道: “也可能是你祖上積了什麽德。”
孫蘭回憶起剛把沈平姻從紅怡院贖出來,将她帶進沈宅那日,小女孩眼裏蓄滿淚水,感激地跪下在他們前面磕了兩個響頭,她将人拉起來時,她額頭都磕紅了,她将她抱進懷裏,拍着她顫抖的小脊背說: “以後,你也是沈家的一員,是我的女兒,是硯硯的姐姐。”
她在紅怡院裏的名字叫小雅,出了紅怡院,她肯定不想再叫這個名字,沈斌便給她取名作“沈平姻”。
平安的平,願她餘生平安順遂,不再波折,她小小年紀,大眼櫻唇,出落得比那侯府裏的千金小姐還要标致,便讓沈斌想遍所有的字,忍不住用了這個“姻”字。
姻兒女子,天姿國色。
“平姻……平姻……”孫蘭喃喃念道,又拍了下沈斌的大腿, “老沈啊,我越想越覺得當初你給姻兒取的這個名字好,好得很啊。”
沈斌忽地清醒過來,對孫蘭道: “好了,如果為了姻兒好,當年的事能不提,便不要再提了。”
“為什麽”
“難道你想讓皇上知道姻兒她是我們撿來的而且……”沈斌欲言又止,可孫蘭想起來什麽,吓得臉都白了。
當初将沈平姻從妓。院贖出來的事,他們是低調處理,只有府裏的下人和幾個親戚知道。
不想附近的街坊鄰居議論,他們将沈平姻贖出來後就立馬搬家了,搬到現在這個宅子。
包括孫蘭的表姐張氏,都不知道沈平姻的來歷,以為孫蘭就是給沈斌生了一雙兒女。
孫蘭忽擔心起來, “你說你大姐二姐會不會亂說”
沈家出了一個皇妃,那是多大的事,沈斌家鄉的兩個姐姐肯定也知道了消息,就怕她們嘴不嚴實。
沈斌道: “你放心,我都打點過了,這種事情腦子糊塗了才會随便拿出去說,姻兒當了瑞妃,是沈族滿門的榮耀,她們只巴不得這個事情爛在土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她們雖沒讀過書,也是明白的。”
孫蘭心裏這才踏實了點。
沈斌道: “快睡覺罷,不然你想明早上皇上起了你還沒起”
“……”
聽見這話,孫蘭老老實實躺下睡覺了。
*
是撿來的……
最後這幾個字沈平姻感覺自己幻聽了,不相信她就這麽跟霍朝淵坦白了。
如果她不說,他就不會知道啊,等回了宮,皇上可能也就忘了她跟父母長得不像的事,會重新寵愛她。
沈平姻說完,有顆淚掉了出來。
既然都開了口,她安靜了一會,又說: “臣妾跟親人走散了……當了好久的乞丐,有次在河邊抛石子遇見硯硯落河,臣妾跳下去救了他,父親母親為了報答我對硯硯的救命之恩,也瞧臣妾可憐,就收留了臣妾……”
她略掉了在紅怡院被老鸨章媽媽養過五年的事實,被撿來的可以說,當過乞丐可以說,可這段經歷是她絕對不能說的。
說了,會禍及家人。
沈平姻身體抖了起來,卻不想男人的吻落了下來,他溫柔地吻她的眉,吻她的鼻,吻她臉上每一個地方。
“皇上……”沈平姻呆呆的。
霍朝淵咬一口她的臉頰,捏她的鼻子, “這有什麽不能告訴朕的”
他又低頭,和風細雨地吮她的唇。
沈平姻軟軟的手抵了下她,問: “皇上就不嫌棄臣妾做過乞丐嗎”
霍朝淵沒回答她,又吻她,吻了好久好久,久到沈平姻臉上多出的黏糊糊不知是淚還是男人的口水,那吻才停下,她聽見他說: “你傻不傻。”
“朕疼你還來不及,怎麽會嫌棄你”說這句話時,他聲音溫和,像潺潺細流彙進沈平姻心裏。
沈平姻一下子放松下來。
“讓朕看一下你腳上那朵花。”霍朝淵忽道,他坐起身。
“做,做什麽呀”沈平姻問。
霍朝淵已經拿上她的腳,把她的襪子脫掉了,然後擡着她的腳,像欣賞一幅畫一樣細細地看她腳底心那塊胎記。
怕女孩涼着,霍朝淵也沒有看太久,親了一口她的腳心和腳背後,把她的襪子穿了回去。
等他放下小腳丫,沈平姻坐起來投進他懷裏,緊緊抱住他的身,聲音又甜又軟, “謝謝皇上不嫌棄臣妾做過乞丐。”
霍朝淵拍她的背, “這有什麽好嫌棄的出身又不是你能決定的。”
沈平姻在霍朝淵懷裏拱了拱,心裏一半踏實一半惶恐。
因為,她沒有完全對霍朝淵說實話,可是霍朝淵對她好好,好到她想什麽都告訴他了,但是理智又栓住她。
別說皇上的,普通男子知道自己的妻妾在青樓那種地方呆過,心裏也不可能一點沒有芥蒂。
這個秘密,她絕對要捂好。
“想不想找到真正的家人”渾厚的嗓音突然從頭頂落下來,像有魔力。
想,怎麽會不想。
可沈平姻卻是對霍朝淵搖了搖頭,道: “不想,臣妾有現在的父母還有弟弟就夠了。”
皇上問這個話,應該是想幫她查她的身世,可如果這樣,很可能就會查到她被老鸨撿去妓。院過。
“就算找到了也沒什麽意義了,臣妾都長這麽大了,見到真正的家人,大家都不熟悉彼此,會很尴尬的。”沈平姻說。
霍朝淵揉她後頸, “真的不想你就不想知道你親生父母是誰你與家人失散時,多少歲”
沈平姻蹙起眉, “皇上,您別問了,臣妾,臣妾真的不想!”
她一副又要哭出來的樣子。
霍朝淵微愣,唇落到她額心, “好,朕不問了。”
沈平姻在霍朝淵懷裏蹭了蹭, “皇上,我們睡覺吧,臣妾好困哦。”
霍朝淵: “好。”
頭一次,沈平姻覺得霍朝淵格外溫柔,與以前大不相同,因此她今晚也格外地想黏在他懷裏。
“皇上,這個床還是有點擠哈。”懷裏的人突然擡出頭來說,這麽一擡頭,沈平姻竟然發現霍朝淵在盯着自己看,她吓在那。
霍朝淵挪開目光,道: “有一點兒。”
沈平姻埋回頭去,不說話了,蹙起眉。
她突然好害怕皇上口是心非,嘴上不介意,心裏其實是介意的……
敏感少女抱着霍朝淵的力道松了分,可霍朝淵卻将她抱得很緊,想把身上的溫度都渡給她。
等人兒睡去,霍朝淵睜開眼,目光複落到她雪白一小團的臉上,這張臉絕色傾城,前世他似乎不只見過一次。
還有一次,是在什麽時候
霍朝淵想了一夜,沒想起來。
*
翌日,沈平姻醒來的時候霍朝淵還在睡,她拿開他抱在她腰上的手臂,想下床去,可她剛拿開,那條手臂又摟了過來,男人半夢半醒,聲音混濁: “再陪朕睡會。”
沈平姻只能卧回他懷裏。
霍朝淵懷裏太暖和,她窩回去不久就眯着了,最後成了霍朝淵比她先起床,她揉着眼睛睡眼朦胧的時候,霍朝淵已經合好了外袍,掐了掐了她的臉,道: “朕和李瞿去谌橋那邊看看,你不用陪朕,在家和家人好好聚聚吧。”
沈平姻瞧了他一下,點點頭。
霍朝淵在她唇上碰了碰才離開。
關于欽天監測出除夕夜會有地震的事,霍朝淵已經昭告百姓,引起的恐慌不大,雖然天有不測風雲,但古往今來,欽天監都跟個擺設一樣,幹的事實少,上百年了,京城這個地帶也沒有過地震的記載,是以相信的百姓不占五成,更多的人認為這是皇上為了遷都扯的幌子罷了,他肯定是被百姓罵怕了,所以把欽天監拉出來擋口水。
還有一道政令不得不提,便是皇上要求家家戶戶往自己的房子裝荊條,說那荊條可以在地震來時減少房屋的損毀,可是裝上那荊條多醜啊。
但是不裝者,罰銀二兩,有些戶人家把家底掏空都湊不夠二兩銀子呢。
霍朝淵和李瞿只是在大街上随便逛了兩個巷子,又聽見有人在議論地震的事。
“你家裝荊條嗎”
“裝啊,齊國公家都裝了,我家能不裝嗎我瞧着可能除夕夜真會有地震發生。”
“這麽扯的理由你也信我有個小道消息,聽說不是因為地震,而是成國要打進來了!”
“……”
“這理由怎麽一個比一個晦氣我瞧着就是萬歲爺沒事找事做!除夕夜肯定一點事也沒有!”
李瞿越聽眉骨越跳,對霍朝淵道: “主君,我們去那邊瞧瞧吧”
對于百姓們各色反應,霍朝淵早有意料,對此并無太大的反應,不過既然出宮來,便是要四處瞧瞧,他沒原地多駐足,同李瞿去逛別的地方。
沈府中,沈母也向沈平姻打聽了地震和遷都這兩件事,這兩件事可是最近京城百姓茶餘飯後最關心的兩件事了。
但是關于這兩件事,恰巧沈平姻都沒有向霍朝淵多問,尤其是遷都的事,因為她知道朝堂上肯定有很多大臣都在關心這個問題,霍朝淵每天應付大臣已經夠煩了,要是到她宮裏,她還問東問西,他不更煩
反正霍朝淵到她那去的時候,幾乎沒聊過什麽正事,都是做一些沒有營養的事,說一些沒有營養的話。
“母親,我也不太了解,不過皇上說什麽,就是什麽,您讓爹爹在朝堂上多注意些,不管如何,盡量順着皇上的意思。”
她用是的盡量,因為帝王也有可能犯錯。
沈母便不多問這個事了,跟沈平姻聊起沈平姻表姨母張氏一家的事。
“姻兒,你不知道哦,宮裏的人将你被封為寶林的消息帶到家裏那天,你表姨母吓的那個樣子,當晚拽着方大河上門給我們道歉,還把蘭曦緞莊的賬本拿給了我,然後第二天就搬走了,那速度快得跟風一樣。”沈母說道。
女兒一朝成妃,沈母和表姐張氏下一輩和上上輩的恩怨就這麽輕輕松松解決了,她以前如何能想到。
沈平姻道: “母親,那方大河他應該成親了吧”
一提到這個傻小子,沈母就氣不打一出來, “成親個甚,張氏給他說了好多姑娘他都不肯,傻乎乎地巴巴要等着你出宮,當初你就是為了躲他才進宮的,他還想守着等你出宮來只能做黃粱美夢!”
沈平姻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沈母瞧瞧自己女兒精致漂亮的臉蛋,很多話沒有如實說出口,怕說出來讓女兒心裏生出什麽負擔。
便是那方大河,在聽說沈平姻被皇上封了寶林時,瞬間就瘋了,從巷子頭蹿到巷尾,晚上是被張氏五花大綁捆來一起同她和沈斌道歉的,道完歉了再捆着回去。
他們是眼睜睜瞧着,方大河就這樣沒了心智。
若沈平姻嫁的不是皇上,而是個普通男人,恐怕張氏要在沈府門口大罵沈平姻禍水轉世了。
張氏兒子瘋了是張氏兒子自己沒出息,如何也不能怪到她女兒頭上的。
“母親,硯硯該下學了吧我想去接他下學。”沈平姻說道。
沈平姻封了寶林不久,待用藥把沈硯身體養好,霍朝淵就安排人将他送去白鹿學院入學。
白鹿學院是宣國第一學院,許多公侯子弟都在裏面聽學,聽學三日,休息兩日,昨天正好是休息的最後一天,今天沈硯想不去聽學想在家裏陪姐姐,沈斌都不讓,因為那白鹿學院多少人想進進不了,沈斌不想讓他浪費光陰,下學回來也還有機會和姐姐說話。
“不用不用,采杏和全福會去接。”沈母說道,她還忍不住道: “你爹那個人,就是迂腐,對自己嚴苛就罷了,對硯硯也嚴苛得很!”
沈平姻道: “父親也是想硯硯能成才,母親,我還是去接一下吧,這樣出宮的機會,以後不知道還能不能有了,我怕不去,我會有遺憾。”
沈母愣了一下,自然認同沈平姻說的話,皇上還能天天微服不成這樣的機會,就算再有,那會兒沈硯可能都不用去白鹿學院聽學了,她便道: “行,你去罷,記住啊,要是硯硯回來纏着你給她買紮糖,你別給他買,他那個病吃不得甜的,吃了會發病的。”
“母親,我知道的。”
*
跟沈平姻一塊去白鹿學院是的沈硯的婢女采杏,還有兩個侍衛。
雖然沈平姻已經入宮三年多了,但她的樣貌放到民間,是驚豔的存在,沈母覺得一定有街坊鄰居能認得出來,便叮囑她記得蒙上面紗。
“瑞妃娘娘,不然戴上紗帽吧”采杏捧來一頂墜着粉紗的帽子。
“這個可以!戴上這個再出門吧姻姻。”沈母說。
她倒是巴不得女兒回娘家被街坊鄰居都知道,可還是要低調一些才好。
“行。”沈平姻沒拒絕,讓采杏将帽子給她戴上了。
“這帽子是瑞妃娘娘三年前用過的,沒想到三年後還能用呢,太懷戀了!”采杏感嘆道。
沈平姻道: “采杏,出了沈府,你喚我小姐吧,別叫瑞妃娘娘。”
“嗯嗯,奴婢知道的!”
粉色帽紗薄薄的一層,在屋裏時還好,等走出屋去冷風一吹,就都掀起來了,時不時沈平姻的小臉會露出來,見狀,沈母道: “姻姻,不然……你還是蒙面紗吧”
面紗貼着臉,比帽紗穩當些。
沈平姻扯了下嘴角, “母親,我也是這麽覺得。”
她将紗帽取下,換成用一塊粉色的紗巾蒙住臉。
風一來,她就捂一下臉上的紗,輕易能掌控住。
白鹿學院離沈府不算遠,沈平姻想順便四處看看,便沒有乘馬車,而是選擇走路,采杏和兩個侍衛陪同。
行到一處小橋上時,她看見下面的湖泊都結了冰,可一個呆着鬥笠的漁夫卻站在岸邊用網子撈魚,這個畫面是宮裏見不到的,她不由停下來在小橋上看。
“姑娘,要買魚嗎”注意到她的目光,漁夫擡起頭來笑道。
沈平姻擺擺手, “不用了,我就看看。”
漁夫低下頭去繼續打魚。
沈平姻眺望向其他地方,視線忽出現一道身影。
男人身材挺拔,白玉冠束在頭頂,面容清冷俊逸,一身藍衣,他立于白茫茫的雪地上,身後是一顆紅梅樹,像極了誤闖進人間的天神。
蕭,蕭南王
他從洛陽回來了
自他去洛陽到現在,也有三個多月了,回來了倒也是正常,可為什麽要讓她碰見他。
沈平姻心下一緊。
一見到霍臨,她就想起她以前勾搭他的事情,尤其是那天她脫光了衣裳躺到他床上……
她發現霍臨也在盯着她看,臉色冷白,沈平姻忙收回目光,仿若什麽都沒看見地轉過身。
她蒙着面紗的,他應該認不出來她。
沈平姻快了些腳步,可要走下橋時,那藍色身影卻來到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擡頭,是霍臨那張俊美的臉。
沈平姻眼睫顫了一下,默默往旁邊挪,想繞開他走掉,可男人伸手臂擋住了她。
沈平姻: “……”
“沈平姻,是你嗎”她聽見蕭南王聲音沉沉地問。
跟在沈平姻身後的兩個侍衛自看見霍臨攔上來那會,就對望一眼,在猶豫要不要上前跟蕭南王說一聲,但忽聽見蕭南王喚出他們瑞妃娘娘的芳名,皆是一愣。
“不是,你認錯了。”沈平姻保持鎮定地回道,往另一邊繞開了他,但踩下面一塊臺階時給踩滑了,霍臨見狀,想上前拉他,沈平姻身側的婢女比他快了一步。
沈平姻在采杏的攙扶下狼狽地把自己站直,捂了捂臉上的面紗,擡腳欲離開。
可倒黴的是,霍朝淵忽然出現了。
男人身披白色鬥篷,黑眸灼灼。
“姻姻。”她聽見他喊她。
沈平姻差點當場暈在原地。
“皇……雲長哥哥,您怎麽在這”等人走近,沈平姻面色僵硬。
害怕和忐忑也湧上心頭,因為她身後就站着蕭南王。
皇上是知道她以前對蕭南王起過心思的,無故撞見他們站在一起,會不會懷疑她和蕭南王有什麽
而且她剛剛還裝作不認識蕭南王。
“過來。”霍朝淵淡淡道。
你看你看,生氣了吧!
沈平姻捏了一下手絹,白着臉把自己挪到霍朝淵面前。
腳踩在雪上,發出脆脆的響聲。
可等她走到男人面前,男人并沒有質問她,霍朝淵大掌把她的小手從桃紅色鬥篷裏攥出來包裹住,目光投到橋上的蕭南王。
他拉着她走過去,雪地的腳印又多了兩串。
“博懷也是出來賞雪的”霍朝淵問。
霍臨盯了瞬被大手包住了的小手,覆着琥珀色瞳仁的長睫在顫,淺涼的聲許久才發出來: “不是。”
四下路人稀少,只有那漁夫還在湖泊岸邊打魚,霍朝淵沒避諱稱謂,道: “對了,給你介紹下,”
渾厚的嗓發出來的每一個字看似随意,又銳不可當: “她,朕的瑞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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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豪華大肥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