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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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倪千思梳妝打扮好,準備入宮,可她剛走出自己的院子,突然開始天搖地晃。
自從經歷過能夢到前世的事,她把很多事情想得玄之又玄,以為這是老天爺在阻止她去改變別人的命運。
“地震,地震了!”有人喊。
……
霍臨快馬加鞭趕進宮裏,徑直去往玉錦宮,玉錦宮衆人都很慌亂,但無一人受傷,房梁屋牆也沒有多少損壞,此次這個地震只是小震。
太皇太後見了他,就張口喊道:“博懷,我的博懷!”
“母後。”霍臨跑過去接住老人家的雙手。
太皇太後道:“剛才發生地震了,博懷你無事吧?”
“母後放心,兒子沒事,您受驚了。”霍臨道。
太皇太後才放下心來。
地震發生時,大臣們都在廣軒殿與皇帝商議政事,那震感襲來時,衆人都變了臉色,只有坐在龍椅上的天隆帝波瀾不驚。
因為他是個重生者,前世這個時間也發生過地震,但并沒有人傷亡,以是他能做到泰山崩前而色不變。
雖然大家還沒往外跑,這股震感就停了,但還是有不少大臣擔心家人,霍朝淵便道:“退朝吧。”
大臣們馬不停蹄地趕回了家,确認家裏人都無事後才松了口氣。
同一時間,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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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斌昏迷不醒,都不知适才那半盞茶的功夫發生過什麽,沈夫人孫氏看罷朝廷派人送來的免官書,氣得一口血嘔出來。
“夫人,夫人!”丫鬟們趕緊撐住孫氏,将孫氏扶進屋裏。
管家老周罵道:“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按大宣官制,要三個月不上朝才會被免官,我們家老爺才告了半個月的假啊,定是那史尚書公報私仇!”
史尚書是吏部尚書史闳,他時常賒京城飯館酒樓的帳,沈斌看不慣寫詩諷刺過他,被他記恨上了,沒少在官場上壓沈斌。
孫氏虛白着臉,“半個月也很久了,官人這身子骨……怕是好不了了。”
突然間,兒子和丈夫都病倒了,孫氏腦海裏唯一的支柱,只剩下那在宮裏的女兒。
一想到還有女兒,她覺得她還能撐下去,就算沒有了丈夫和兒子,她還有女兒……
孫氏攥緊手絹。
老周道:“夫人這是說的什麽話!老爺不會有事的!”
偏偏這時候,孫氏那最不想看見的人還上門來給她填堵。
“不許進去,出去,你給我出去!”丫鬟春兒沒攔住往裏闖的人。
來人是京城蘭曦緞莊的老板娘,也是孫氏的表姐張氏。
孫氏的父親去的早,父親死後不久,她沒能守住家裏的生意,都被張氏的父親,也就是孫氏的姨夫盡數吞了去。
不過這是上一代的恩怨了,這一代,恩怨也不怎麽小。
張氏一家搬來城東不久,張氏的丈夫和兒子都像被豆腐撞昏了腦袋似的,接連迷上沈平姻,小的剛提完親,老的上門來擺重金想納沈平姻做妾。
氣得孫氏舉起掃帚趕人。
可張氏的兒子卻來真的,為了想娶到沈平姻一哭二鬧三上吊,張氏沒了法,跑過來求孫氏,她甚至給孫氏跪下替上一輩人給孫氏道歉,那個時候她還不知曉自己的丈夫也來過沈家。
孫氏冷言拒絕,幾天後張氏又跑來鬧了,因為她知道了自己丈夫也來過的事,站在沈家門口大罵沈平姻是狐貍精,勾引她家老的和小的。
孫氏氣不過,想報官,可鬧大了,沈平姻的名聲就毀了,與此同時,張氏那獨兒子還在家裏鬧絕食,到後面張氏實在心疼自己的兒子,又跑來求孫氏把女兒嫁給她兒子,孫氏自然不肯,張氏便要挾,如果孫氏不同意,她就鬧到官府去,就說沈平姻勾引良家父子,鬧得他們家雞犬不寧。
孫氏直接被氣暈了過去,沈老爺子沈斌也對付不了這個潑婦無賴,只想到一個法子,既能保住沈平姻的名聲,又能讓張氏那個蠢癡情兒子死心的法子,便是暫時讓她入宮做宮女。
等沈平姻的宮女期限屆滿出宮,張氏兒子不可能還單着,那時張氏也不可能有臉皮再鬧。
“好妹妹,你說你,當初讓你把姻姻嫁給我濤兒你不嫁,若是嫁了,現在咱們就是一家人,你家出了事,我家能不管?”張氏幸災樂禍地說,沈家變得越慘,她越爽,越開心。
“滾,你給我滾,咳咳咳!”沈氏被氣得又嘔出一口血。
“夫人!”
*
霍臨帶人将玉錦宮檢查了一遍,确定只是西邊的院子塌了一個木屋後,準備去找皇帝,一抹青湖色追到身後,“殿下,您等下。”
霍臨轉過身,是那對他癡心妄想的宮女沈平姻。
“何事?”霍臨淡淡道。
“殿下,您是從宮外來宮裏的嗎?”沈平姻問。
“廢話。”
沈平姻捏了下裙擺,面色緊張,問:“殿下,那宮外的狀況如何?百姓們都沒事吧?”
她擔心家裏人的狀況。
霍臨似笑,語氣諷刺:“你還會操心百姓如何?”
沈平姻別開視線,又轉回來,擠出笑臉:“殿下關心,奴婢自然也要關心呀。”
霍臨想快點把人打發了,道:“這是小震,應該都沒什麽事。”
沈平姻松下一口氣。
霍臨問:“還有什麽事嗎?”
沈平姻愣了下,他沒有直接就走,而是這般開口問她,說明他沒有厭煩她,說明她是很有希望的吧?
既然已表明心意,沈平姻不想多糾纏,她道:“無事了殿下,殿下您去忙吧,打擾了。”
沈平姻說這話時,福身下去,故意佯做要倒的樣子,不知蕭南王會不會記得她昨天受過傷的事情。
但是眼前那雙黑靴闊步走了,越行越遠,她再擡起頭來時,只看見一個背影。
*
再見到蕭南王,是六日以後的事情了,沈平姻每天都在數着日子過日子,每天都在糾結和猶豫中。
她想盡快地找一個錢罐子,想盡快地找一個可以依靠的人。
這六日裏,雖然蕭南王不曾進宮,但慶王來過玉錦宮兩次,她給慶王添茶時,慶王有意無意碰過她的指尖,每次離開前,慶王都會擡頭看他,她和他的目光對上過一次。
那種眼神,讓她想起了表姨夫劉三,劉三每次看見她時,就是用這種眼神盯着她,像盯那砧板上肥美的五花肉,讓人惡心。
可慶王跟劉三不同,慶王是王爺,是皇上的弟弟,蕭南王的侄子,慶王或許也能給她她想要的。
但是對于慶王這種風流成性的人,太容易得到的東西他肯定也容易沒了興趣,她不能他看上了就貼上去。
這天早上,沈平姻收到一張字條:今晚子時,妙虛亭見。
沒有落款,也沒有擡頭,是個小太監路過她時往她手裏塞的。
但沈平姻立馬猜到這必定是慶王給的。
想一夜春風後就不了了之?門都沒有!
沈平姻将那張字條撕得粉碎。
她要再等等,她并不想跟慶王。
隔天早上,她終于聽說蕭南王進宮了,不過他沒有來玉錦宮,而是去了诩華宮。
沈平姻知道蕭南王是個很孝順的人,在诩華宮跟皇上商議完政事,肯定會來玉錦宮看望太皇太後,所以她按捺住,耐心地在玉錦宮裏等。
可是等到了下午也不見蕭南王來這邊,沈平姻怕人出了诩華宮就直接走了,或者已經走了,猶豫之下,她對申嬷嬷說诩華宮的崔嬷嬷曾托她給她繡一個荷包,如今荷包終于繡好了,她想給她送過去,申嬷嬷沒有懷疑,也沒有多問,點頭同意了。
沈平姻揣着兩只荷包去往诩華宮。
其中一只荷包是用兩晚上繡的,另外一只則繡了快半月,因為那只荷包是繡給蕭南王的。
她的手在尚衣局被打傷過,雖然現在已經恢複完全,但每次捏起針時心裏還是會有陰影,指關節也沒以前那麽靈活了,以前粗繡一個荷包最多半個時辰,精繡一只荷包也最多兩天,現在卻要多幾倍的時間才能完工。
“阿姻,你怎麽來了?”胡桃桃在偏門看見她,朝她跑過來。
沈平姻道:“我……我想你了啊,所以回來看看你。”
胡桃桃愣了下,“想我?”
心裏卻是有些感動。
玉錦宮雖然沒有诩華宮好,可是沈平姻去玉錦宮是當大宮女的,是貼身伺候太皇太後的,而她在诩華宮依舊是個打雜的,沈平姻竟然還記得她,也還會因為想她跑回诩華宮來看她。
胡桃桃道:“想我做什麽,我可不想你!”不自在地別過臉。
沈平姻問:“崔嬷嬷和豆蘭呢,我也有點想她們了,帶我去見見她們吧。”
胡桃桃道:“她們哪有時間見你啊,崔嬷嬷在禦書房打掃呢,皇上和蕭南王剛從禦書房出來,豆蘭在東院伺候,皇上和蕭南王好像要在東院下棋。”
沈平姻眸子微轉,對胡桃桃道:“那我去下東院吧,遠遠的地看一眼豆蘭也行。”
胡桃桃:“……?”
“你怎麽不去找崔嬷嬷,禦書房可比東院近些,而且東院有皇上在呢。”胡桃桃道。
“我怕崔嬷嬷罵我,還是不去看她了吧。”沈平姻道,她現在扯起慌來,已經沒什麽心理負擔了。
胡桃桃:“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不好好在玉錦宮呆着,跑回來做什麽啊,要我是崔嬷嬷我也會罵你,算了,我跟你一塊去找豆蘭吧。”
“……不用桃桃,我自己去吧,你活還沒幹完吧?我不想耽擱你。”沈平姻說。
胡桃桃将掃帚放下:“沒事兒,一會兒就回來。”
“快走啊,你想回玉錦宮晚了挨罵啊!”胡桃桃拉着她往東院走。
沈平姻心裏忽地有些愧疚,怕害了胡桃桃。
兩個人小跑着,很快來到東院附近,躲在一顆樹下遠遠地望。
院中,擺了一方矮桌,蕭南王和皇上邊下着棋,邊在聊着天,她們站得遠,聽不見他們在聊什麽,隐約只好像聽見了“遷都”兩個字。
“你們在這做什麽?”侍衛發現了她們,走過來問。
胡桃桃結巴:“我們……我們……”
沈平姻道:“大人,我們來找豆蘭姐姐的,有事想跟豆蘭姐姐說。”
侍衛似認得沈平姻,沈平姻盯着他說話時,他面頰瞬間泛了紅,語氣卻是不改嚴肅:“豆蘭得在東院伺候,現在哪有時間見你們,快走吧。”
胡桃桃和沈平姻不敢不從,手拉着手快速走了。
诩華宮裏的宮女都是一身杏黃色的宮裝,中間混了個青湖色的就顯得尤為顯眼,她的細腰和凸胸更是顯眼。
霍朝淵和霍臨都瞥見了那抹青湖,一個不動聲色,一個眉宇間盛了戾意。
沈平姻不想白來一趟,就算不能與蕭南王說上話,她也要讓他知道她來過這,哪怕付出什麽代價。
“啊。”沈平姻踩到裙擺,摔了下去。
侍衛皺眉,生怕沈平姻吵到皇上和蕭南王,偏偏這個小宮女還叫得那麽大聲。
“誰在哪喧鬧?”焦福海見霍朝淵皺了眉,尖細的嗓門問道,肅着臉朝着聲音發出的方向走過來。
見趴在地上的那女子不是別人,竟是被太皇太後要了去的沈平姻,他愣了片刻,笑容差點沒忍住浮到臉上。
他幹咳一聲,對沈平姻兇道:“放肆!在這吵什麽?沒看見皇上和蕭南王殿下在裏邊下棋嗎?”
胡桃桃趕忙将沈平姻扶起來,對焦福海道:“焦公公,我們沒有喧鬧,是她不小心摔了,我們現在就走,現在就走。”
“想走?吵完了就走?哪有這種好事,來人啊,把這兩個喧鬧的宮女拖到遠點的地方去,打二十大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