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沈平姻立馬撲過去抱住花瓶,差一點花瓶就摔地上了!
她呼了口氣。
那口氣剛呼出來,一身明黃色龍袍的皇上進來了。
霍朝淵走到門口,就看見一個杏黃色小宮女雙手緊緊抱着那只摩揭陀國進貢給他的藏絲花瓶。
她小臉微紅,唇微張。
人來到了門口,沈平姻膽都要從肚子裏掉出來了,用了幾息的功夫她才鎮定下來,沈平姻抱着花瓶跪下,給霍朝淵行禮:“陛下萬歲。”頭埋得極低。
她看見那雙黑靴跨了進來,一步,又一步,沉沉的步子,走到她面前,然後,停了下來。
沈平姻抱着花瓶的手一緊。
皇上的聲從頭頂砸下來:“你好像很喜歡朕的花瓶?”
沈平姻:“…………”
我沒有,絕對沒有。
沈平姻扯扯唇角,僵硬地回答:“陛下,奴婢,奴婢不敢。”
霍朝淵:“不喜歡怎麽抱這麽緊?”
沈平姻:“……!”
她才反應過來她還抱着皇上的花瓶,都怪她剛才太緊張了,沈平姻忙把花瓶落回去,落得小心翼翼,生怕磕着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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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好花瓶後,沈平姻瞥向掉到裙邊的手帕,她伸手撿回來,捏着帕子對霍朝淵解釋道:“陛下,您誤會了,是奴婢方才擦花瓶的時候,不小心,不小心碰落了花瓶,還好奴婢及時接住了它。”
這人是她喊過來幹活的,崔嬷嬷難辭其咎,自責十分,上前跪下道:“陛下,是老奴沒有教好她,陛下,您連老奴也一塊罰了吧。”
霍朝淵未理會崔嬷嬷,視線還落在沈平姻身上,他道:“頭埋那麽低做什麽,擡起來。”
“……”
沈平姻敢不擡嗎,不敢啊,她呼吸停了停,慢吞吞地把彎着的脖子捋直。
“再擡高點兒。”皇上冷聲。
沈平姻心想,完了完了。
她把臉又擡高了些。
霍朝淵一進來就看見過她的臉,此時近看,越看越覺得眼熟,最終視線落到小宮女一雙粗粗的眉毛上。
這時,有人報:“陛下,蕭南王來了。”
霍朝淵收回目光,道:“讓他進來。”
皇帝走到了書房的羅漢榻上坐下,焦福海見狀,對跪着的一老一小道:“你們都出去吧!”
沈平姻忙起了身,她還不忘将上了年紀的崔嬷嬷扶起來,一般人在這種惶恐狀态下是考慮不到這麽多的,焦福海捕捉到這個舉動,再因于方才陛下對沈平姻的留意,愈發覺得自己真是沒白花心思留下這個小宮女。
他在宮裏混了這麽多年,看人的本事是最厲害的,這個小宮女生得比年輕時的太後都要俊,人又機靈,性子也不錯,以後肯定有大好的前程。
被崔公公寄予厚望的小宮女沈平姻走出禦書房的大門時,腿是軟的,半路遇上闊步而來的蕭南王,都差點忘記行禮,旁邊的崔嬷嬷用手肘頂了下她,她才反應過來。
福下。身的當兒,她注意到蕭南王好像在她面前停了下來,沈平姻俯着首,并看不到對方的臉,以為自己擋住了對方的去路,她福着身往旁邊讓了讓。
可是對方還停在那。
人就在眼前,沈平姻卻不能擡起頭來看他,腦海裏浮現出昨晚瞥見的如仙身影。
聽說蕭南王還未成親,那個将來會成為蕭南王妃的女子,一定很幸運。
“王爺,陛下在裏面。”傳來焦福海的聲音。
蕭南王才往前走了。
*
沈平姻跟着崔嬷嬷退到廊下,皇上日理萬機,沒時間管他們這些下人,可逃了皇上的責罰,還有焦公公和崔嬷嬷,沈平姻想,這回兩人不光是會把她攆回馨芳局這麽簡單了,戒尺鞭子肯定少不了,有可能還會被打板子。
焦福海候在禦書房門口沒過來,崔嬷嬷已經忍不住罵她:“你剛才怎麽回事?要真摔了皇上的花瓶,你擔待得起嗎!把你骨頭打廢了都不能解皇上的怒意,那只花瓶可是摩揭陀國進貢給皇上的!”
崔嬷嬷足足訓斥了她有一盞茶的功夫,末了,崔嬷嬷用手絹擦擦嘴角漏出來的沫子,說道:“以後別來禦書房了,見到皇上就離遠些,要是皇上還記得你差點摔碎他花瓶這事你就完了你,豆蘭你過來,她叫阿姻,帶她去給六兒,讓她跟着六兒一塊熨皇上的衣服。”
“是,崔嬷嬷。”豆蘭走了過來,眼睛往沈平姻臉上盯。
崔嬷嬷對沈平姻道:“她叫豆蘭,你叫她豆蘭姐就成,豆蘭是诩華宮的大宮女,你快跟她去吧!”
沈平姻:“……”
這就完了?
沈平姻面露愧疚和害怕,她道:“嬷嬷,我笨手笨腳的,不然您讓我滾回馨芳局吧,我覺得我以我的能力還不夠資格留在诩華宮當差。”
少女聲音柔柔的,一看就是被吓着了,有自知之明是好脾性,崔嬷嬷氣消了些,她道:“再努力努力吧,皇上不也沒怪罪你?快去幹活吧!別想那麽多了!以後做機靈點兒!”
沈平姻差點兩眼一閉,要暈過去,她道:“嬷嬷,那……我能先回趟馨芳局拿衣物嗎?”
她一夜未歸,焦公公這個大忙人又不知有沒有叫人去馨芳局說一聲,許枝枝現在肯定很擔心她。
崔嬷嬷道:“下午點兒再去!”
沈平姻只能先跟着豆蘭去找六兒,豆蘭好像動不動就會往她臉上看,沈平姻忍不住問:“豆蘭姐,我臉上有飯粒嗎?”
言下之意是,你怎麽老看我?
豆蘭道:“你怎麽把眉毛畫那麽醜?”
“……”
原來是因為這個。
沈平姻羞赧一笑:“沒有啊,我覺得不醜,我覺得粗眉要比細眉好看。”
豆蘭一臉“你眼神沒問題吧?”的表情看她,她道:“粗眉才醜。”
沈平姻笑:“豆蘭姐你畫細眉的确很好看的,但是我可能就比較适合粗眉。”
冷不丁被沈平姻誇了,豆蘭不善的臉擠出一絲春風,她唇角翹起,摸自己的左邊臉頰,“是嗎?”
诩華宮比起馨芳局,可清閑太多了,才來了半天的沈平姻就深切體會到這一點,帶她熨衣服的小宮女六兒個頭比她矮些,豆蘭帶她進沁齋的時候,六兒手裏捏着個話本子在看,看得津津有味,瞥見有人來了立馬把話本藏到屁股下面。
等豆蘭走了,六兒對她這個新來的宮女一點也不忌憚的,繼續掏出話本子來看,想把活都扔給她,偷懶偷得明目張膽。
可是見沈平姻熨衣服熨得有些心不在焉,她立馬放了話本子自己來幹,手腳麻利得很,很快就把活幹完了,然後繼續看她的話本子。
沈平姻在沁齋裏呆坐到下午,跟六兒一塊用了晚飯後,才得到崔嬷嬷的首肯,得回馨芳局一趟。
路上,沈平姻遇見內務府的高公公。
高公公一直以來對沈平姻很是照拂,沈平姻敬他,也怕他,猶豫再三,沈平姻還是停下來喊了人:“高公公。”
她現在沒有辦法了,通過高公公,才能更方便地知道家裏的情況,以前她可以不在乎,現在家中遇事,她得護住每一個她可以利用的關系。
高荃道:“我正好要找你,剛才去馨芳局找你你不在,許枝枝說你在诩華宮,你怎麽到诩華宮去了?”
沈平姻心想,許枝枝她知道了?
那個焦公公應該是派人去馨芳局打過招呼了。
沈平姻道:“我也不知道,稀裏糊塗地就去了,高公公找我有什麽事嗎?”
高荃沒立即回答她,猶豫了會,才對她道:“是你家裏的事。”
沈平姻立馬着急起來:“我家裏怎麽了?”
高荃嘆了口氣,道:“說了你別被吓着。”
沈平姻道:“高公公你快說啊!”
高荃道:“我也是從我們總管那裏知道的,你父親病了,好幾天都沒來上朝了。”
沈平姻臉一白。
“姻姻,你別着急,我已經托人去看望你父親了,得到确切的消息,就立馬跟你說。”高荃道。
沈平姻弟弟患了怪疾的事情,沈父沈母并未對外宣揚,只在信裏與沈平姻說了,以是高荃并不知沈平姻家裏現在成了冰火兩重天,他看沈平姻一下子有點站不穩,想上前扶她,但因為在過道上,怕被人看見。
聽見遠處似有腳步聲傳來,高荃不好跟沈平姻多私下獨處,幹咳一聲,對沈平姻道:“姻姻,你別怕,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在,我現在不好多陪你,還有差事在身,先走了,令尊福大命大,定不會有什麽事的。”
沈平姻不知道高荃什麽時候走的,她六神無主地往馨芳局的方向去,眼也不看路,不小心就撞到一堵人牆。
疼痛的知覺讓她回過神來,仰頭去看,是一張入過她夢的臉。
蕭南王殿下?!
因為太過突然,沈平姻都沒反應過來要給對方行禮,她呆呆地看着他。
男人的身後,是兩顆探出牆的桂花樹,桂花的香味很濃郁。
好半晌,沈平姻才回過神來,她半蹲下身:“參,參見王爺,方才奴婢在走神沒看清路,沖撞了王爺,奴婢有罪。”
霍臨說:“下次記得看路。”
過道并不窄,很寬,除了她和霍臨,只有霍臨的随從在後面,但是霍臨就站在那,沒有要繞開沈平姻往前走的意思,在等沈平姻讓路。
沈平姻反應過來,忙把自己退到一邊,身福着。
男人走遠了,她才敢擡起頭來看他一眼。
*
身影雖然還沒消失,在長長的宮道上挺拔屹立,但沈平姻不敢多看,她收回目光,繼續往馨芳局的方向去。
剛走到門口,她看見有兩個太監擡着一個擔架出來,擔架上躺着的人蒙着白布,她的一條手臂掉在外面,手腕上有一塊疤。
她記得露荷手腕上也有一塊疤,露荷跟她們說過,她小時候被阿娘摁在盆裏洗澡時調皮,打翻了旁邊放在爐上正在燒的茶壺,茶壺裏滾燙的水潑到了她手腕上。
後來燙傷沒好全,留了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