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1)
“阿寧累了, 我帶他下去休息。”司無岫悄悄捏了一下唐寧的尾巴,跟他暗中交換了個眼神, 就轉身對唐定和右副統領道。
右副統領大手一揮:“二位辛苦了, 接下來的事情, 只管放心交給白虎軍吧!”
司無岫點了點頭, 和唐寧一塊騎上玉荷幾人早就為他們準備好的馬, 往妖墟城外的樹林而去。
唐定看了看他們匆匆離開的背影,心裏覺得這兩人略有些古怪,臉上卻沒有表露太多的情緒,也對右副統領拱了拱手道:“我也去看看阿寧。”
說完,唐定策馬追上二人。
白虎軍的右副統領見他們都對軍功沒什麽野心,迫不及待離開的樣子, 搖了搖頭, 随後肅着臉對全軍下令:“殺!”
“殺——”
白虎軍的精銳先鋒兵殺向城門,與黃龍率領的妖族交戰在一處,王宮守衛和城中屯兵都被黃龍調動到城門口,即便負傷,黃龍依然負隅頑抗。
“給我殺光這些可惡的人族!”黃龍怒吼震天, 又呼風喚雨地恢複了鹿蛇本體, 長尾一甩, 便将十幾名先鋒軍掃上了天。
光一個黃龍就足夠頭疼了, 其餘的妖兵也都身負妖法, 戰法詭異,也讓先鋒軍吃了大虧。
右副統領怒目而視, 大吼道:“列陣!列陣!都集中起來,不要中了他們的分化之計!”
所有的先鋒軍忽然收了回來,集中在城門口,将長矛和盾牌組合在一起,緩慢向城中推進,以不變應萬變。
陣法果然有效,有些不明就裏、乘勝而追的妖族沖到陣前,頓時被長矛紮成了刺猬,血流如注,連喊都喊不出來。
進可攻,退可守,人族的武者雖然不會妖法,卻能将陣法發揮到極致,以智取勝!
後方的妖族再也不敢貿然與陣法抗衡,只有黃龍依然暴躁地試圖用長尾打亂人族之陣,然而就算沖破了陣法,被打散的先鋒軍仍能快速集聚成數個小一些的陣法,照樣無法讓人找到弱點!
四散的陣法快速捕捉到游走在外的妖兵,如法炮制,地上頓時又多了數個渾身是血的妖族屍體。
随後這些染血的盾牌再度聚合起來,重新形成大陣,令人絕望地繼續向城中推進。
“天啊,人族實在是太可怕了……”
“他們修為都不高,可是為什麽那個陣法如此可怕?”
“大王,咱們撐不下去了,不如撤了吧!”
提議撤退的那個妖族被黃龍一口咬斷了脖子,腦袋被甩飛出去時,還睜着一雙茫然的眼睛,死得比被先鋒軍列陣圍殺的那些還要凄慘。
“敢後退者,我先擰了他的腦袋!”黃龍憤怒地在地上甩了甩尾巴,将城中妖族最後的希望也打碎。
小妖們已經心生退意,哪裏還能握得住兵器,與強悍得幾乎找不到任何缺點的先鋒軍硬拼?
有的人一邊往後退,一邊抹眼淚,看着前方一簇簇噴起的血花,不知何時會輪到自己。
“我、我不想死啊!”有的小妖丢下兵器就要跑,卻被黃龍一尾巴摁在地上,連掙紮都來不及,就被壓斷了氣。
這個時候,城外樹林裏。
唐寧小心翼翼地把妖皇袍和金杖放在一起,然後往後退了兩步。
唐二哥看得稀奇,在後面小聲問司無岫:“阿寧這樣真的可行?”
“畢竟是妖族至寶,兩件加在一塊,應當沒問題。”司無岫摸着下巴道,目光緊随着唐寧的一舉一動。
唐定還是擔憂:“萬一阿寧打不過他們怎麽辦?”
“那也是阿寧的選擇。”司無岫想起唐寧在城中對自己說過的話,臉上就不由自主泛起笑意,“從前他是趕鴨子上架,如今阿寧是自己主動要當這個妖皇的,我們也只能支持他了。”
畢竟妖墟城裏的妖族,也是妖族,都是妖皇的責任。
在唐寧徹底掌握妖皇袍時,他已經對皇袍裏的那些大妖們做出承諾,将來妖族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所以和白虎軍的這一戰,唐寧也不可能袖手旁觀。
在射出金箭,刺傷黃龍之後,唐寧對司無岫道:“我要阻止這一戰!”
于是,眼下就是他踐諾的時候。
“恢複化形的三味藥還沒集齊,如今只能憑借這兩件至寶做個障眼法,不過阿寧本體就是天狐,天狐的妖氣還是不會變的。”司無岫對唐二哥說完,走到唐寧面前,“準備好了嗎,阿寧?”
“嗯,我都已經弄好了。”唐寧對司無岫笑了笑。
司無岫深呼吸一口氣,取出一塊幹淨的布,用毛筆沾了朱砂繪出一塊封布,和黃沙城中的那塊有點相似,只是上面的符文略加改動,不再是壓制妖力,而變成了釋放妖力的符咒!
那塊封布之所以能讓唐寧短暫地化形為小狐貍,其實是因為裏面有一道能夠勘破迷障,讓妖族恢複本體的符咒。
如今少了那串壓制妖力的符文,小狐貍便不會再被束縛妖力,與常人時無異了。
“啾!”
唐寧在接觸到封布的時候,整個人就迅速縮小,最後白光散去,又成了一團雪白的小狐貍。
小狐貍一躍跳進司無岫的懷裏,親昵地舔了舔他的下巴,愉快地甩了甩尾巴。
司無岫也低頭蹭了小狐貍一下,撓撓它的下巴,然後抱着走到妖皇袍和金杖的前面,将它輕輕放在地上。
妖皇袍和金杖瞬間金光大閃,融為一體,變成了一團金色的發光體,就像一顆金蛋。
小狐貍伸出前爪,在金蛋上碰了一下。
頓時,金蛋就像被戳破了似的,所有的金光都流向了小狐貍,将它包裹在內。
随後狐貍變得越來越大,體型變大的同時,狐貍的形貌也發生了變化——圓溜溜的眼睛狹長而妩媚,四肢變得更加修長,尾巴也蓬松寬大,通身白得沒有一絲雜色,優雅又高貴。
就是太大了點,變成天狐本體的模樣時,連樹林都遮不住它的身形。
大狐貍低下頭,用舌頭舔了舔司無岫的臉,一舔就抹了司無岫一臉的口水。
司無岫非但不介意,反手抱着狐貍的吻部,在毛茸茸的地方親了一下。
大狐貍低低叫了一身,又用尾巴輕輕卷起司無岫,蹭了蹭,又松開,眼神溫柔似水。
旁邊的唐二哥看得眼熱,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天狐的本體,非常威武,果然不愧是他弟弟!
感動得都快哭了。
大狐貍瞥了一眼唐二哥,勉為其難地用爪子碰了碰他的胸口,然後繼續和自己的人族配偶膩歪了一會兒。
雖然只是輕輕一碰,唐二哥還是被狐貍爪子推了個趔趄,不過他摸着自己的胸口,覺得幸福無比。
終于摸到狐貍了,還是大狐貍啊!
回去之後他一定要跟大哥好好描述一番,讓大哥也感受一下自己的喜悅!
大狐貍用尾巴卷起司無岫,将他放在自己後背,随後四肢發力,卷起一陣狂風,瞬間便消失在原地。
等唐二哥幾人從風沙中眯開眼時,天狐已經踩在黃龍制造的烏雲之上,睥睨着整個妖墟城。
底下的人,不管是白虎軍還是妖族,都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擡頭看向這只龐大得令人生畏的白毛大狐貍。
天狐只用一只爪子就将烏雲撕了個粉碎,天空瞬間恢複一派晴朗之色,碧藍天空中,白如雲朵的天狐沖着下方的軍士和妖兵輕輕叫了一聲。
狐族天生便擅長魅惑之術,而天狐的迷術更為深奧神秘,只這麽一聲,許多人連天狐的聲音都尚且來不及辨認,那滿心的殺戮和憎恨便消弭于無形。
不少人紛紛放下手中兵器,抱着戰死的同胞痛哭出聲。@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戰意消退,雙方都不願再拿起兵器,面面相觑,茫然四顧,不知何去何從。
這時,一道悅耳的人聲在衆人腦中回蕩:“吾乃天狐後裔,欲統領妖族成為新皇,不願将吾之子民陷于戰火之中,亦不願與人族再動幹戈。放下兵器,各自回去,從今之後,西北再無戰事。”
這一聲比剛才的更能安撫人心,妖族們不由仰望着天狐高貴偉岸的身軀,情不自禁地跪在地上,雙手合十而拜。
白虎軍衆人見妖族已經失去戰意,加上方才聽到天狐的聲音之後,他們心中的戰意也在消退,同樣收起兵器,收隊于城門口。
妖城攻破,不光妖族死傷一片,就連他們也不少傷亡之人,血染長街,滿目蕭條,确實令人心中蒼涼悲恸,不願再見死傷。
在場的人中唯有黃龍還滿心不甘。
他從天狐的身上察覺到妖皇袍和金杖的氣息,大為光火,妖軀頃刻間拔高:“你這偷金杖的毛賊!我掌控西北妖族多年,什麽時候輪得到你一個外人說話了?!”
黃龍一甩蛇尾,平地拔起,躍向半空張口朝大狐貍咬去。
“阿寧!”司無岫坐在雪白的毛茸茸當中,連忙抱着大狐貍的脖子,出聲提醒它。
天狐回頭看了司無岫一眼,低低沖他叫了聲,像是在安慰他。
随後轉向鹿角蛇妖,靈巧一躍避開黃龍的毒牙,再一爪子拍向黃龍被毒灼傷的胸口,一踩一個準,直接将蛇妖踩下雲端,摁到了地上!
黃龍和句蛇比起來修為更高一些,也更硬氣些,在狐爪下劇烈掙紮,張口就咬在了雪白的毛茸茸上。
在司無岫瞳孔微縮,一劍斬向黃龍的時候,天狐低吼一聲,渾身金光飛快流竄。只見金光閃過時,毒牙被擋開,甚至被那光芒斬斷,而天狐卻連一道細小的傷口都沒有留下!
不僅如此,毒牙被拔掉後,劍光随之而至,又在黃龍身上開了好幾道口子。
黃龍連聲慘叫,胸口處的傷被狐貍爪子又按傷了一分,妖力漸漸流失,本體也變得越來越小。
最後,鹿角蛇妖傷痕累累地癱在地上,奄奄一息。
而大狐貍則在将蛇妖打趴下後,嫌棄地将它撥到一邊,然後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西北戰禍的禍首在此,白虎軍可将他帶回,從此西北妖族與黃龍再無瓜葛,不會去打擾西北人族,也望人族能與妖族從此井水不犯河水。”
天狐對衆人傳音道。
右副統領翻身下馬,讓軍士們将黃龍捆起來,對天狐拱了拱手道:“只要妖族做得到,我回去後必将回禀将軍和陛下,從此以後,西北再無争戰!”
天狐歪了歪頭,看着白虎軍把人事不省的黃龍捆好後,索性妖風一吹,把整個軍隊都送到了遠離妖墟城外的百裏原。
又順便将埋伏在百裏原的妖兵一并卷了回來。
白虎軍衆将士面面相觑,回過神時,已經和白寒星的先鋒部隊相遇了。
從右副統領那裏将事情始末聽完後,白将軍虎目含淚,感慨道:“看來妖族是要變天了啊,今後有那天狐在,說不定人族與妖族又能回到千年之前的盛景了!我白虎軍先祖九泉之下想必也能得到安寧……”
白虎軍首任元帥的伴侶正是從前的妖皇,這件事白虎軍的高層都知道,也并不以此為恥。相反,久經戰事的将軍們還很羨慕西北曾經的和平,一代代傳下來,都以恢複西北的繁榮為己任。
只可惜,在白寒星之前,沒有一任元帥能夠辦得到。
當然,如今西北停戰之事也不是白寒星一手促成的,他在感慨之後,立刻向右副統領打聽:“那天狐究竟是怎麽來的?”
“屬下并不知曉,只是一擡頭,就看到天上有一只很大的狐貍。”右副統領心有餘悸地回想,那狐貍是真的很大,就連黃龍在它面前都不值一提。
“那它可有同夥在那附近?”白将軍又問。
右副統領搖了搖頭,又似乎想起什麽來:“不過屬下倒是看見它背上坐了個人,粗看之下應該是個武者。只是屬下離得太遠,那人又坐在天狐的毛發裏,看不清他的面貌。”
“你……你怎麽就看不清呢!”白将軍恨鐵不成鋼地看向右副統領,“這樣一來我怎麽才能找到那名武者,又該如何向陛下禀明情況?”
“将軍的意思是?”
“西北之事,非我一人之力。新任妖皇的存在對月國十分重要,若能找到那名武者,想必他能為人族與妖族溝通,從此以後能減少許多不必要的沖突和誤會。”白将軍目光長遠,打算給那名突然出現在戰場上的武者封個官職,将來在兩族之間可充當緩沖的作用。
右副統領道:“屬下等會兒就去底下問問,看有沒有人能将那人的形貌描述出來。不過将軍,該封賞的人,應當不止這個神秘武者吧?”
白寒星捋着胡須道:“那是自然,此戰雖然不能說白虎軍沒費一兵一卒,但是能如此快速地攻破妖城,擒下妖龍,還是多虧了司公子等武者的幫助。”
右副統領提醒道:“将軍,黃龍本體乃是妖蛇,并非妖龍。”
“廢話,你當本将軍不知道啊,這不是叫順口了嗎!”白寒星翻了個白眼。
這就是為什麽他從前更加倚重曹淮這個左副統領的原因,因為這個右副統領總是有本事給他添堵!
不過到頭來還是“忠言逆耳”這話說得不錯,嘴上說得再動聽,心術卻不正,最終還是會自甘堕落,成為妖魔的傀儡。
另一頭,将百裏原的妖族大軍全部卷回妖墟城之後,天狐終于從雲端降落,對着瑟瑟發抖的妖族們看了一圈。
然後它在人群裏找到了谷樂,用爪子将他的衣領勾起,把人提溜到衆人面前,放在地上後,用爪子把他往前推了推。
谷樂:“?”
坐在天狐背上的司無岫明白了大狐貍的意思,對谷樂道:“你在昊南城有重建族地的經驗,又曾經是黃龍的‘王妃’,阿寧信得過你,今後你便是妖皇的副手,妖墟城暫時歸你管了。”
“什麽?!”谷樂震驚不已,磕磕巴巴道,“你、你們确定嗎,都都都交給我?”
天狐對谷樂低聲一吼,又亮了亮爪子,大有“不想答應的話先打過我再說”的意思。
谷樂欲哭無淚,他不是不想,而是覺得自己能力不足啊!
而且大狐貍的脾氣好像并不怎麽好,完全不像小狐貍那般軟萌可愛。
司無岫道:“你再推辭,惹阿寧生氣,他說不定就要把妖墟城給砸了。”
這下子,谷樂還沒說什麽,底下的妖族紛紛對谷樂磕頭道:“王妃大人,您就答應了吧!我們以後絕對聽從您的命令,不會惹妖皇陛下生氣的!”
谷樂幹巴巴地對衆人道:“我不是什麽王妃,你們不要亂叫。我姓谷,以後你們直接喊我的姓就行了。”
“谷大人好!”衆妖趕緊沖谷樂喊道,态度恭恭敬敬的,生怕一個怠慢,他們都要被妖皇陛下一陣妖風刮跑了。
刮跑了還沒什麽,就怕天狐大人不高興,把他們開除妖籍,從此以後只能在大漠裏流浪,看着妖墟城蒸蒸日上,卻連城牆的邊都摸不着。
想想就覺得那樣的日子好凄涼。
他們好不容易盼到殘暴的黃龍,呸,蛇妖下臺,陛下還保證今後西北再也不會有戰事,那他們還不抓緊時間休養生息,該修煉的修煉,該添丁的添丁,争取将自己的族群發展得更加繁榮?
傻子才會想要打仗啊!
谷樂作為新皇的代言人,雖然是臨時受命的,可既然接下這個任務,他也沒打算糊弄過去——要是不認真對待,不說對不起他跟唐寧之間的友誼,而且司無岫這個火眼金睛的妖後也絕對會察覺。
何況,這些也都是妖族同胞,大家幾千年前還住在一起,都是自己人,出一份力也是應該的。
谷樂朝大狐貍和司無岫點了點頭,又面向妖族衆人道:“既然妖皇陛下有命,我暫代城主一職,幫助大家重建族地。如今妖墟城被破,大家先将傷員安排在一處,再分出兩個小隊,在城中尋找其餘幸存之人,打掃戰場,屍體都找個地方掩埋了,再找工匠把城牆修一修……”
谷樂有條不紊地給那些妖族分派任務,大狐貍見狀,悄悄馱着司無岫飛上半空,然後一下就躍入了城北的樹林裏。
司無岫只覺得耳旁風聲呼呼的,定睛看時,已經落在了樹林中,被妖風送到了地面上。同時,身下的大狐貍越縮越小,最後窩在他的懷裏“啾”了一聲。
“阿寧辛苦了。”司無岫捏着小狐貍的爪子,低頭淺淺一笑。
“啾啾。”小狐貍舒服得眯起眼睛,尾巴懶洋洋地一動。
過了一會兒,小狐貍的身影又逐漸拉長,恢複人形,只保留了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光溜溜地被司無岫抱在懷裏。
“你……你先放開我,我還沒穿衣服的!”唐寧面紅耳赤,對司無岫低聲道。
“阿寧放心,這裏沒有人會看到你。”司無岫微微偏頭,往唐寧的身後看了一眼。雖然平時他經常在兩人床笫之時看到尾巴,但是光天化日、太陽底下還是頭一回,能看得更清楚些。
唐寧忍不住将他的腦袋推了回去,羞怒道:“你就不能等回去了再看!”難道不覺得這樣有點變态嗎?
司無岫正要說什麽,就聽見遠處的唐二哥在率領唐家堡的弟子往這邊趕來的聲音:“應該就是這附近,我剛才看見阿寧往這邊飛過來了!”
“卧槽!”唐寧立馬從司無岫的袖子裏掏出芥子石,“咻”地一下鑽了進去。
緊接着,唐二哥幾人就看見了司無岫,還納悶道:“怎麽只有你一個人,阿寧呢?”
“阿寧,他在——”司無岫話還沒說完,就感覺到手中的芥子石微微發熱。
“我在這裏,怎麽了?”唐寧飛速在山洞裏換好了衣服,回來時還有點喘氣,他穿衣服手速從沒試過如此之快。
“阿寧,你是不是剛才變成天狐施法時太累了?”唐二哥有點心疼道,“那你還是先在山洞裏休養一番吧。”
唐寧搖了搖頭:“我沒事,二哥,你這麽急着來找我是不是有什麽事?而且我看到你帶來的人好像有點多……”
唐家堡弟子滿打滿算也就二十人,這裏的人加起來都快有五十了吧?
後面那些打扮得一模一樣,穿灰褐色武袍的又是什麽人,看起來也不像是白虎軍的人。
“對了,方才忘了跟你說!”唐二哥連忙想起來,對唐寧笑着道,“阿寧,你看誰來了!”
唐寧向他二哥身後看去,就見唐家堡和灰褐色的弟子們分成兩邊,中間簇擁着一名面白無須、眉毛灰白的中年男子向唐寧走來。
男子看上去和唐堡主年紀差不多大,而且眉眼風流,身材也保持得很好,不如唐堡主那麽有威嚴,反而顯得比實際年齡更年輕些。
雖然唐寧從未見過這個人,但他下意識地就開口道:“外公!”
沒錯,這個看起來和他爹年紀差不多大的中年美男子……就是唐寧的外公,衛家莊的莊主。
衛莊主走到唐寧面前,先是打量了他一眼,然後笑道:“很好,很好,這才是我的天狐外孫啊!”
說着猝不及防把唐寧箍進懷裏,用力摟緊了他:“阿寧,外公可算是見到你了!”
“咳咳……”唐寧被箍得快要無法呼吸,他外公的手臂看起來并不粗壯,為什麽會這麽有力,簡直比娘親還要可怕!“外公,你先、先松手……”
衛莊主松開手,含笑看向唐寧。
唐寧被看得有點心虛,因為和唐家堡的人不同,外公對天狐之事比一般人知道得更多。
也不知道他外公是不是看出什麽來了。
唐二哥沒有看出唐寧和外公之間的暗流湧動,神色掩不住的高興:“這還是司公子提醒了我,西北地界其實離外公家裏很近,所以我去百裏原找援兵過來的時候,順便讓人快馬到衛家莊去,沒想到還真的把外公給請來了!”
司無岫見唐寧表情有點忐忑,便隐隐站在唐寧和衛莊主之間:“見過衛莊主。”
衛莊主看了司無岫一眼,又在他跟唐寧之間打量了一圈,道:“司公子年輕有為,也懂得回護阿寧,看來阿寧的眼光不錯。将來你們二人若是成親,除了唐家堡,我衛家莊也會給你們擺上一桌酒席。”
“多謝衛莊主。”司無岫敵意消退,對外公拱手行禮,“樹林裏說話不太方便,莊主不如随我們移步到妖墟城,在城中找個落腳的地方再談?”
“也好。”衛莊主笑了笑。
唐二哥張了張嘴,很想說點什麽,但是外公在場,他還是覺得把話咽回去比較好。
他以為外公是友軍啊,會跟他爹還有大哥一樣是站在自己這邊,舍不得把阿寧這朵鮮花插在司無岫的身上……但是外公好像對此并不介意,連擺酒席的話都提出來了!
這姓司的哪裏好了!
唐二哥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早知道他就不派人去衛家莊,将外公他老人家接過來了。
這下可好,外公都直接承認了司無岫,以後他該如何向爹和大哥交代。
唐定蔫蔫地跟在衆人後面,然後就見他外公轉過身,摸了摸他的腦袋:“阿定也是個好孩子,阿寧能有你和阿安這樣的兄長,實在是一件幸事。”
唐二哥頓時就不覺得難過了,被長輩肯定之後,感覺碎了一地的心又能重新粘起來了,挺胸道:“爹娘和大哥把阿寧交給我,我必然要好生護着他的!”
衛莊主又摸了摸唐二哥的腦袋,又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勵,随後悠哉悠哉地往妖城走去。
這個時候妖墟城內外都是一片忙中有序的景象,唐家堡和衛家莊的弟子們都主動上前幫忙,有谷樂在,城中的妖族也欣然接受了人族的援手。
雖然剛經歷過一場大戰,但只要有一次在危難中施以援手,就能奠定以後和諧共處的基礎。
何況城中大部分的妖族都并不是真心奉黃龍為主的,除了那些極端崇拜黃龍的人以外,城中大部分的妖族都是在高壓之下活得戰戰兢兢的普通人。
和黃龍比起來,這些友好的人族實在是好太多了。
尤其是衛家莊的弟子們還随身帶着跌打療傷藥,會接骨,會辨認療傷的藥草,甚至還會做飯!西北的妖族們恨不得這些人族能在城裏住得更久一些,他們還有好多東西想跟人族學。
黃龍的王宮由于被他的本體撐破,大半都成了廢墟,已經不能住人了,所以谷樂為唐寧他們安排的是一處比較安靜的空房。
基于黃龍的暴政,妖墟城本就不如從前那麽興旺,即便如今大軍都進駐妖城,空房子還是特別多,完全住得開。
就是條件不怎麽好,也比露宿在外強多了。
“外公,快請坐。”唐寧在椅子上放了個軟墊,乖巧地對衛莊主笑了笑。
哪怕他外公看起來還是四十許人,身子骨瞧着也挺硬朗,但到底年紀擺在那裏,而且一路長途跋涉肯定累了,唐寧趕緊先讓人坐下休息。
衛莊主也沒有推辭,坐下并喝了杯茶後,便對唐二哥道:“阿定,我從衛家莊帶了不少土産過來,你幫我清點一下,把那些山貨野味挑出來,今晚便讓廚子做給阿寧吃。”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唐二哥剛說了句“好嘞”,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感覺外公好像是要把自己支開一樣,便拉着司無岫道:“外公,讓司公子也跟我一塊去吧,多一個人清點得更快些。”
“你先去,我留司公子還有點事。”衛莊主對他道。
唐二哥淚流滿面,這下他敢肯定,外公是要支開自己跟阿寧說悄悄話了,但是為什麽這姓司的可以留下,不公平啊!
不過礙于外公的威嚴,唐二哥還是認命地出去了,臨走前不忘瞪了一眼司無岫。
司無岫非但不介意,還反過來對他微微一笑。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唐二哥覺得更郁悶了。
屋子裏只剩下祖孫三人,唐寧有點惴惴地看向衛莊主:“外公單獨留下我們,是對我們有什麽吩咐嗎?”
“吩咐沒有,倒是有件事情,我得對你們解釋一下。”衛莊主擡起手,由于沒有蓄胡須,他沒有胡子可以摸,只能摸了摸下巴。
“是什麽事?”司無岫直接問。
衛莊主收起臉上的笑容,道:“阿寧,那三樣東西你是不是已經得到了兩樣?”
唐寧點點頭,還以為外公說的是幫助自己化形的材料,老實回答道:“此前我們已經在萬妖塔拿到了鎮妖珠,今天剛将靈目拿到手。”
“不對,我說的是妖族至寶。”衛莊主一雙明睿的眼睛看向唐寧,“你如今還無法完整化形,想必那天狐的本體是通過那兩件至寶短暫恢複的吧?”
唐寧驚了一下,沒想到他外公跟在大部隊後面,還能看得如此清楚:“是,我手上有妖皇袍和金杖。”
衛莊主高興得一拍大腿:“好!不愧是我家阿寧,如此短的時間內便将至寶之二收入囊中……”随後似乎覺得這樣有違長輩風範,清了清嗓子,又恢複端正的表情,“阿寧既然得到至寶的認主,想必也已經見過歷任妖皇留下的神識了吧?”
“嗯。”唐寧又點了點頭。
“那你可曾見到咱們的天狐先祖?”衛莊主問。
“見到了,長得和娘親有點像。”唐寧細致地打量了一下衛莊主,補充道,“和外公也有點像。”
衛莊主似乎挺高興:“先祖想必也是很美的,外公雖然無緣得見,但聽你這番描述,也能想象一二。”
又問了一些關于先祖的話題後,衛莊主這才回歸正題:“我之所以會特意趕來,就是跟你說明有關你身份的事。”
“我的身份?”唐寧突然有些緊張。
“阿寧,你不必懷疑自己的身世。你就是你,你既是唐寧,也是天狐後裔,更是我外孫和唐家堡的小公子。”衛莊主道。
“這……外公您能說得再詳細一點嗎?”唐寧覺得外公好像什麽都知道,聽到這番話時,他內心的酸楚一下子就湧上來了。
一直覺得自己是鸠占鵲巢,将秘密壓在心底深處,誰也不敢告訴。面對唐家堡衆人時,雖然心中早已将大家視為親人,卻還是會感到擔憂和慚愧。
驟然聽到這一句“你就是你”時,讓唐寧不由眼眶酸澀。
衛莊主正想要拍拍唐寧的肩膀,就見司無岫已經把人摟進懷裏,輕輕捏了捏唐寧的耳朵,以作安慰。
于是他外公只好中途改為端起茶盞,又喝了口茶,才道:“家裏的藏書有記載,說天狐‘生而知之’‘通曉方外之事’。”
唐寧稍稍睜大眼睛,這關于天狐的描述,感覺好像都是穿越者?
司無岫也皺了皺眉:“方外之事,莫非是指并非此界之事?”
“不錯,所有的天狐,都有這般能力。”衛莊主肯定地點了點頭,“而天狐的珍貴之處也在于此,幾代狐族也未必能出一只天狐。好不容易能有血脈覺醒的,又太容易夭折。”
“那我之前……”那原身又是怎麽回事?唐寧疑惑地看向外公,如果天狐都是穿越者,那原身又是什麽?
“阿寧從前的身體,是被一種名為噬心狐的狐族給占據了。”衛莊主溫和地看向唐寧,“噬心狐自狐族怨靈而生,并無本體,專門向尚未出生的狐族幼崽下手,尤其是妖力強盛的天狐血脈。吞噬魂魄,并吸盡幼崽血脈中的妖力後,便轉向下一只幼崽。所以覺醒了天狐血脈的人,大多活不過成年。”
“若是噬心狐會吞噬幼崽魂魄,那阿寧是如何躲過這一劫的?”司無岫問。
“我方才不是說了嗎,天狐皆是異星,魂魄與身體并不同調。阿寧的身體被噬心狐所占,本能察覺到危機,所以拖延了魂魄入體的時間。”衛莊主道。
唐寧恍惚間記起來了,他在原本世界中,父母出車禍的那天,其實他也在車上。
本來他不該在那場車禍中幸存下來,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又活得好好的,當時這件事還被當地報紙給報導了,贊揚醫院搶救及時,還采訪了唐寧。
唐寧對這些事情的印象已經比較模糊了,這會兒記起來,不禁想到,難道那場車禍其實就是穿越的契機?
然後他的身體察覺到有危險,所以又把他的魂魄給彈了回來?
唐寧覺得有點暈:“這麽說來,我的記憶……應當也是我身體的記憶,而不是噬心狐的記憶了?”
“阿寧既然回來了,那噬心狐自然也被正主的魂魄趕了出去。失去寄體,它怕是早就成了孤魂野鬼。”衛莊主不屑道。
司無岫反應極快,低頭看向唐寧,悄聲問:“是不是我們捕獵血妖狼的樹林裏?”
他就說,那會兒唐寧前後對他的态度略有點不同之處。不過司無岫當時沒有懷疑是換了個人,只以為他是看清了那不靠譜的未婚夫,才有如此改變。
唐寧迎上他的目光,最終點了點頭。
“幸好沒有被噬心狐得逞,否則我要上哪兒去找你。”司無岫松了口氣,在唐寧那雙漂亮的眼睛上親了親。
“外公還在呢……”唐寧推了推他,小聲提醒道。
衛莊主端起茶杯擋住自己的視線:“我什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