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林驚蟄走到了楚淵的面前, 溫順地将頭一低,然後靠在了楚淵的肩頭。楚淵擡手摁住了她的腦袋, 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讓林驚蟄慢慢地平靜了下來, 随後才附在林驚蟄的耳邊道:“下次見我,別那麽兇。”
林驚蟄咬住了唇角,可眼淚卻滴在了楚淵的肩頭, 滾燙的熱度灼得楚淵心口得,她最寶貝的姑娘,當初是被自己親手送上了斷頭臺。
“你把我關起來吧。”
楚淵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們不玩這麽重口味的游戲。”
林驚蟄卻沒有與楚淵調笑的心思, 她拉着楚淵的領口沒有放:“把我關在這裏, 否則你的一舉一動都會被林思季看在眼裏……”
林驚蟄的話還沒有說完, 她的腳突然間炸出了煙花,整個小腿被炸得血肉模糊, 拉着楚淵的領口頓時就往下一滑,額角前盡是冷汗。楚淵低頭往下一看, 楚淵的小腿被炸掉了一層皮肉,那些炸開的碎肉黏黏糊糊地挂在林驚蟄的小腿上, 血腥的程度讓常年在戰場上拎槍扛炮的楚國飛都有些受不住側過了頭去。
林思季在以這種方式提醒着在場的所有人,不要妄圖耍小聰明,她用林驚蟄的眼睛看着他們每一個人!
楚淵簡直想将林思季抽出來先剁碎了她, 可此時她只能顫着手小心翼翼地扶着林驚蟄, 偏頭低聲沖着楚國飛吼道:“叫醫生來!”
林驚蟄拉住了楚淵的手:“沒事,我身上的傷, 是可以自愈的……”
“你閉嘴!”
楚國飛招了招手:“去找沈教授。”
沈鶴來之前,楚國飛搓了兩支煙站在後頭拼命往肺裏吸,而楚淵剛小心地将林驚蟄放在了治療床上,她低頭抵住了林驚蟄的頭,溫和的氣息微微掃在林驚蟄的臉上,癢癢的,麻麻的。
"當時那一槍打中了膝蓋,你還記得多久才痊愈的嗎?"林驚蟄搖頭:“林思季篡改過我的記憶,我沒有這一段記憶。”
“我也沒有。”
楚淵拍了拍林驚蟄的手,“剛剛想起來了,我在的那半個月裏,每天都有人去給你看身上的傷,你的膝蓋傷得最嚴重,因為子彈穿過去的時候打碎了你的膝蓋骨,那些碎骨頭全都紮進了肉裏。”
“我每天看他們進進出出,先仔細地将那個洞口裏的碎骨頭挑撿出來,之後又用其他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材料的東西來充當骨頭給你接補上,最後才将那個窟窿縫合了起來。當時那裏有一道很明顯的疤,但在我們再次相見時,沒有了。”
Advertisement
林驚蟄沒作聲,只是靜靜地聽着楚淵的話。
楚淵低頭看了眼林驚蟄的小腿,被炸飛的血肉依舊挂在小腿上,可原本受傷的地方卻在慢慢地愈合。
“你還記得自己是從什麽時候有了愈合能力嗎?”
林驚蟄搖頭:“我一直以為,這就是我應有的能力。”
“不,以前的你沒有。”
楚淵笑了笑,“盡管知道這都會好起來,可還是讓我覺得心疼。”
“驚蟄,如果剛剛是炸在了你心口上,你依舊還會有自愈能力,恢複得完完整整嗎?”
林驚蟄忽然之間就不說話了,她靜靜地看着楚淵,良久後頭實地搖頭:“我發現我應該是有兩塊芯片的,一塊在後脖頸的位置,一塊在心髒的位置,我一開始的猜測和你是一樣的,沈教授應該是掌握其中一塊的人,但後來我發現林思季半分不在意,我想這兩塊芯片都應該在林思季的手中,所以她才有恃無恐。”
“林思季留我有用,所以不會輕易弄死我,但也不會讓你覺得她下不去手而無所忌憚,所以現在我在她手裏即便是個完美無缺的殘次品,她也可以在必要的時候抛棄我。”
“并且,咱們兩個人本來就是互相掣肘。”
前面的楚淵都懂,只是最後一句她有些不太明白,還沒等她問出口,沈鶴就被攙扶着帶了過來。
楚淵站了起來,沖着沈鶴點了點頭:“沈教授。”
跟在沈鶴身後的,正是艾利爾。
沈鶴看了眼林驚蟄的小腿,他慢慢地坐在了一側:“正在愈合。”
“會很快好起來的嗎?”
沈鶴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瞬,随後擡起頭來看向了楚淵,這幾天的奔波下來,讓沈鶴更顯得蒼老,兩鬓的發線也跟着白了許多,然後老學究的氣質依舊未變,透過眼鏡片看過來的那一眼,便讓楚淵有些不自在了起來。
“會。”
楚淵提起來的心頓時被輕手輕腳地放回了原位,沈鶴杵着拐,在楚淵的面前敲了敲:“但我建議少校,同林驚蟄一起,做一個全身掃描。”
話音一落,在場的所有人,除了林驚蟄以外,個個都愣住了。
楚國飛更是青筋巨跳,還沒開口已經先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楚少校在林思季那裏,有沒有失去意識的一段時間?”
楚淵很快就從沈鶴的話裏聽出了對方的意思,她輕輕一哂:“有,被打了一針麻醉,可能有一段時間是沒有意識的。”
說話的時候她輕輕地牽起了林驚蟄的手,然後拿捏着剛剛好的力度輕輕地捏了捏林驚蟄的手心,讓林驚蟄微微有些顫抖的手慢慢地緩了下來。
聽完楚淵的話沈鶴擡頭看進了林驚蟄的眼睛裏,那一雙有些渾濁的眼睛裏帶着一絲不容反駁的光,直勾勾地看着林驚蟄:“我需要對你們進行全身掃描。”
他的話調帶着不容置疑的篤定,緊接着才慢慢地緩了下來,柔和了神色:“沒關系的。”
剛剛那話大概是沖在站在林驚蟄身後的林思季所說的,說完沈鶴便杵着拐出了房間,楚國飛也跟在沈鶴的身後走了出去,只有艾利爾有些手足無措地看了看楚淵又看了看林驚蟄,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将語言怎麽組織才不傷人,最後只得長嘆了口氣。
“你可得給老子把話想好了說,要是不會中文,就出門右拐!”
艾利爾抓耳撓腮了半天,最後發現自己可能學了大半輩子的假中文,的确說不出什麽安慰人的話來,只好按着楚淵給的活路出門右拐出了房間。
等到所有人都出去了楚淵仰頭倒在了床上,她好像很長時間沒有休息過了,在外頭時與缺胳膊斷腿的活死人拼命,看誰是人生贏家,只為讓自己活得有血有肉一點,不至于兩眼一閉再一睜,自己就成了食人飲血的怪物。
她微微閉了閉眼,沖着林驚蟄招了招手,林驚蟄靠近後抓起了楚淵的手,小心翼翼地在楚淵的掌心上落下了一筆一劃,還沒比劃完就被楚淵翻手一巴掌緊攥在了掌心裏。
楚淵抓起林驚蟄的手,然後放在了自己的唇角邊,她将微微有些冰涼的唇印了上去:“你就別說什麽亂七八糟的主意了吧,林思季敢放你我出來,肯定能掌握咱們的一舉一動,你這小動作你做她肯定知道得一清二楚,就是你不疼,我看着也心疼。”
“可憐可憐我這個為你操碎了心的殘廢吧。”
然後林驚蟄便乖乖地不動了,楚淵将林驚蟄的手壓在自己的臉頰邊,然後側過頭來看她,看向林驚蟄的時候嘴角邊還帶着笑意,眉眼彎彎的,說不出的缱绻溫柔。
“你打一開始從林思季那裏出來的時候,就知道咱們命連着命了?”
林驚蟄一愣,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頓時有些躊躇,直到聽到楚淵輕輕地笑了起來。
“我很高興。”
林驚蟄不可思議地回過頭去看她,她眉心緊蹙,一雙鳳眼微微上擡,好看得緊:“有什麽好高興的。”
“還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的話嗎?”
林驚蟄搖頭,楚淵話有些多,她也不确定這話唠是跟自己說的那句話了。
“我跟你說,如果能回去,我會救你,會擁抱你,會親吻你,會愛你。”
楚淵拉着林驚蟄的手,“不過我有點混賬,明明與從前的你早就相遇過了,可我确親手将你送給了林思季,所以我覺得我應該好好感謝一下林思季,又重新給我機會,讓我們再次遇上,讓我能再次擁抱你、親吻你,甚至愛你。”
“別怕,她想要的東西還沒得到,舍不得咱們就此喪命的,她要是弄死了我,楚國飛絕不會給她半點東西,這老狐貍鐵定了帶兵轟了她的老巢。”
說完楚淵将話頭一轉,伸手勾起了林驚蟄的下巴,依着沈鶴看過去的角度直直地看進了林驚蟄的眼中。
那缱绻的話音頓時一轉,楚淵在眨眼之間就變作了拎槍掃射不眨眼的禽|獸。
“所以你再動驚蟄一下,老子就把你要的資料撕一角,要論不要臉,老子還從未輸過!”
林驚蟄眼中的光突然之間閃了一下,随後慢慢地暗淡了下去。